退兵立誓言
    “你又分心了。”
    凌天上神一边说着，一边握过帝卿尘悬着的手，帮他把那一子落到棋盘上。
    “师尊如此心不在焉，可是有心事？”
    “没什么。”帝卿尘摇了摇头，“就是……突然有些难受。”
    都说轮回道重情义，但憬琛自己其实一直没什么具体的感受。他曾立在忘川旁看过数不清的生死离别，有的只是同情和怜悯。
    他劝过很多人，说这是既定的，谁都逃不过，顺其自然就好。可等到了自己身上，他才发现这个顺其自然是那么难。
    “到现在我才弄明白，”帝卿尘握住那双冰凉无感的手说，“我和那些人一样，会怀念。怀念堃玉山上的清静，怀念下山城镇的热闹，也怀念镇上刘庄酿的酒。难怪他们在忘川河边会那么难过，确实挺痛的。”
    凌天上神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可他忽然意识到两个人迟早要分开，现在说的越多，到时候就更难过，何必呢。
    沈默许久，他忽然道：“会好的。”
    帝卿尘被这没由来的一句“会好的”弄的有些懵：“嗯？”
    上神弯下身，从后搂住帝卿尘道：“师尊说过的，只要世间还有灵，轮回道就不会亡，你也不会。我等你在轮回中找到我，带我回家的那一天。”
    帝卿尘转过头对上那张陌生的脸庞，即便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可依旧乱他心扉。
    他轻抚过身后那人的鬓发，道：“我找到过你一次，这生转世你叫落景，是个凡人。虽然是你，可真的一点都不像你。他身体不好，天气稍微有点变化就会染风寒。不过脾气好，爱笑，不会总板着一张脸吓唬人。会做饭，会顾家，会暖……”
    上神越听脸色越精彩，心里那点愧疚和难过顿时烟消云散，松开手道：“哼，合着我在师尊眼里就是个臭脸脾气差只会打架的徒弟？”
    “那倒不是，不过有一说一，他比你好驾驭多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他过日子了呢。”
    这话戳中了帝卿尘心虚的地方。虽说跟他过日子的是尘羿，可归根结底都是他的灵魂分出去的，尘羿所见所感亦是他所见所感，就是强弱程度不一样而已。
    在尘羿与落景相处的那几年，两个人做过什么，他都是知道的。缠绵时的快感，他也是能感受到的。
    落景不是习武之人，身子自然比常人要软，窝在床上时更明显，被褥几乎看不见什么鼓起。
    每当尘羿外出深夜才归时，他总会提前上床暖好被窝，然后等那人回来，给他从里到外暖身子。
    腰身也是软的，尘羿每次都怕伤着他……
    等等，他在想什么！
    不能想！停下！
    帝卿尘拼命制止自己，企图把那些龌龊的想法忘掉，可他越制止，那些画面就越清晰。属于尘羿的那部分记忆在此刻几乎全到了他脑海里。
    帝卿尘揉着太阳穴，心说果然不能随便分魂，容易疯。
    上神站在旁边，目睹着他师尊发疯的全过程。就在他犹豫要打还是要踹的时候，帝卿尘忽然起身，神色也正常了许多。
    当然，是和他刚刚发疯的样子对比。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北边云海出事了，我得去看看。”说着，帝卿尘已经擡手开了一道阵门，直奔北边而去。
    云海中，池渊千允辰和一众魔头均被一条诡异的锁链缠身动弹不得。挣扎过程中，他们又听到了那极轻的叹息声。
    “池渊，你又在耍什么花招！”大长老质问道。
    池渊满脸无辜：“贵界就算再不讲道理，也不能随便冤枉人吧？我自己也就罢了，但我怎么可能舍得绑我家阿允。”
    大长老回想起在魔界时看到的千允辰脖子上的痕迹，说：“哼，以您的狠心程度，不是没可能。”
    “你！”
    “好了，你们别吵了。”莫名成为导火线的千允辰无奈道，“这锁链不分神魔，见人就绑，绝不是阿池所为。云海里可能有其他人，当心点吧。”
    大长老不屑道：“哼，你以为我会听你的……”
    话还没说完，一道天雷便从云海中窜出朝大长老攻来。那天雷角度极其刁钻，几乎是擦身而过，但凡动一下就能被打中。
    受害人大长老怒斥：“池渊！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池渊更无辜了：“管天雷的是天道，你向我要解释干嘛？而且以往天道降天雷都是一击命中，这种款式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那怎么不劈你！”
    “我怎么知道。”池渊翻了个白眼说，“要不您多挨两下，我试着找找规律？”
    “找个屁！”大长老快疯了，“你给我等着！等我挣脱这该死的锁链，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长老话音刚落，他的锁链居然就断了！
    但还没等他开始挖苦池渊，囚住其他人的锁链就也断开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风带出了云海。
    “果然是你们。”帝卿尘的声音从风中响起，“怎么搞的？不是说了补完结界就让你们离开吗，你们怎么还进去了？”
    池渊活动着手腕，朝众魔头那边努了努嘴，告状道：“没办法，他们非要挡路。”
    大长老怒道：“你别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把我们往这里引的！”
    “那是你们追我们，我们无路可退才进去的。”池渊怼道。
    “你！你这个！”
    “够了。”帝卿尘冷冷开口，“你们趁神界结界破裂来闹事我已经睁只眼闭只眼了，可你们非要作死，来这不该来的地方，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听了这话，众魔莫名觉得背后发凉。
    虽说帝卿尘是神尊，可还不足以让他们有这种感觉。这么多年来，能给他们这种感觉的只有一个人——魔界前任魔尊，尘羿。
    明明是两个天差地别的人，但此刻大长老却在帝卿尘身上看到了尘羿的影子，不禁想起过去被支配的恐惧。
    他顶着巨压开口：“你，你想干什么？”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们今天留在这儿，要么带着你们的人滚回魔界，百年内不得入人间作恶。”
    大长老咬牙道：“好，我们走。”
    “诸位且慢。”凌天上神挡住了他们的退路，“百年不得进犯人间，这光是口头答应可不行，立个誓言再走吧。”
    看着突然冒出的青衣男子，大长老心里又是一惊，这个少年人……居然也有如此强的威压。
    “什么誓言？”
    凌天上神凭空变了张纸递到大长老面前，说：“倾城誓言。魔界百年内不得进犯人间，若有违背，魔界将封界千年，众魔不得踏出魔界一步。”
    他每说一个字，面前这张空白的纸上就多一个。大长老不知道这份誓言如果违背是不是真的会如他说的那样，但他知道，这份誓言是非立不可了。
    “好……我立。魔界保证百年内不犯人间，若有违背，魔界将封界千年，众魔不得踏出魔界一步。”
    说完，纸的右下方便多出了一个锁链印记。
    凌天上神看着印记，满意点头：“誓言已成，诸位可以走了。慢走，不送。”
    得到许可，大长老不敢再犹豫，连忙带着一众魔撤了。
    “这个你收着。”凌天上神把誓言纸交到千允辰手上，说：“如果魔界违约，用这个就能触发倾城锁绝，把魔界连同一众魔头封起来。”
    千允辰接过誓言纸，道：“多谢上神。”
    “不用谢我，这次过后神界必然元气大伤，魔界现在肯退兵，到时候保不齐会拿人间泄愤，有这个保险点。”
    “不好，结界！”提起退兵，池渊才想起东边的结界还没补。
    “魔界已经答应退兵，东边暂时无碍，不用担心。”帝卿尘说，“比起担心结界，你们还是先给我个解释吧。魔界那帮魔头智商就那么点，我可不信他们会把你逼到如此地步。”
    池渊没想到帝卿尘还揪着这个事儿不放，无奈只好交代真相：“是…是我把他们往这儿引的。秋离那边耽误不得，我想着云海隐蔽，能速战速决，于是就……”
    “于是你就把他们都引进去了？”
    池渊点头。
    帝卿尘揉着眉心，头疼道：“你啊……好歹是十三神君之首，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里面到底有什么？”池渊好奇道，“莫非北边一直发展不起来，是你在……”
    “这不是你该问的。”帝卿尘打断池渊的猜想说，“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里是六界禁地，一旦这里毁了，六界都要亡。所以没事别来这边瞎逛，也别往云海深处乱闯，算我求你行吗。”
    “那那声叹息是……”
    “别问了，补你的结界去。”帝卿尘把池渊的话堵回去说。
    池渊知道现在问是什么答案都得不到了，便没继续纠结，准备接着去补结界。
    “这样太慢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凌天上神说，“我们必须在天道缓过来之前补好结界，再上聆天台。来不及一处处补了，分头行动吧。千公子，你可愿随我下人间去秋水道。”
    “啊？”千允辰错愕道，“我？我不行的！我不会补结界。”
    “有凌天上神在，怕什么。”帝卿尘打趣道，“放心，别的不说，我教出来的徒弟还是能拿的出手的。真要论起来，我徒儿的封印术可不在你夫君之下，要不比比？”
    “你也就徒弟能拿出来炫耀了。”凌天上神扶额道，“我们下去补结界了，至于东边和南边的，就拜托池渊神君了。”
    “嗯，上神放心。”
    “欸，等……”
    “你闭嘴。”凌天上神对帝卿尘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别丢人了，滚回去养魂去。我可不想还没上聆天台，你这一抹残魂先撑不住。”
    说完，凌天上神便带着千允辰下了界，只留帝卿尘一个决绝的背影。
    池渊见状，再次评价道：“你这师尊当的可真憋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