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位古神
千允辰是被一阵恶心感给弄醒的。
他睁眼时，池渊搂着自己睡的正沈，千允辰怕吵醒他，只能慢慢挪着身子伸手去撩帘子，偏偏这时那阵恶心感又无端泛上。千允辰用手捂住嘴，但还是被身旁的人察觉了。
池渊睁眼，从床的另一端捞了件衣服披在千允辰身上，然后撩开帘子把桌上的茶杯端给了千允辰。
千允辰接过猛灌了一杯水，这才压下那股恶心感。
池渊从后搂住他，一手给他揉腰，一手放在他小腹上给他渡灵力。
“这样好点没？”
千允辰无力靠在池渊怀里，点了点头。
“怪我，竟忘了还封着你的灵力，从魔界折腾了一路，你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肯定饿坏了吧。”
千允辰随口应道：“你喂了不少。”
池渊逗他道：“那你还想要吗？我这儿可还有很多呢。”
“滚。”
“好好，不逗你了。厨房在哪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出门右拐有个小厨房，我做宵夜用的。”千允辰在池渊怀里翻了个身说，“甜食最好，别做油的，我早上不喜欢吃带油水的东西。”
池渊扶千允辰躺好，点头道：“好，记住了。你先睡，等会儿我来叫你。”
“嗯。”
池渊出门后，千允辰忽然睁眼，他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池渊飞升前去个金枝玉叶的公子，他……会做饭吗？
事实证明，即便凡性再强，池渊神君也只适合在野外打个兔子抓条鱼，对这种原材料找不到一点下手馀地。
一旁负责打理小厨房的婢女实在看不下去了，问：“神君…您要弄不了面粉，要不就换一个做吧。您这样……奴婢收拾起来很麻烦的。”
天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要阻止神君发挥，只是如果再不劝，今天…不，明天她都要在这儿收拾厨房！
神君大概认清了自己的能力，果断放弃改去做粥。
这就很简单了，放水煮粥生火，等熟就好。
婢女松了口气，还好，只浪费了半袋面粉，问题不大。
“对了。”池渊突然开口，“阿允…殿下他平日都喜欢做什么当宵夜？”
婢女楞了一瞬，道：“殿下啊，他以前晚上都喜欢做甜食吃，和神君您一样，每回弄的满厨房都是面粉，您都不知道我有多头疼。”
池渊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禁笑道：“确实挺令人头疼的。”
“您也别说殿下，您二位半斤八两，差不多。”
可能是受千允辰影响，他殿里的侍从婢女都有些随他，多聊两句就控不住嘴。
池渊也不恼，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聊着。某一刻，婢女觉得这位池渊神君简直不像个神，一点做神的架子都没有。
不止她这么觉得，站在门外的皇帝同样有这种感觉。
明明对方大自己几百年，可不论是语气还是行为，都与千允辰这个年龄有几分相似，或许这就是他能和千允辰走到一起的原因吧。
在门外驻足许久，皇帝最终还是默默离去。
有什么好说的呢？自千允辰及冠，自己便愈发管不住他，后来索性就不管了。连落西川的事都能全权交给他，他的感情之事还需要自己操心吗？
但饶是如此，皇帝还是去书房亲手拟了道旨意，用上了绝令玉玺。
和平常下旨用的玉玺不一样，绝令玉玺上覆着诅咒封印，每任皇帝一生只能用一次。拟旨落印后，自身一切便会与旨意绑定在一起。若将来旨意被触发，这个诅咒封印便会开始汲取落印人的一切来实现旨意内容。
哪怕未来他只剩白骨一具，但只要千允辰在心底想一句“爹，我受委屈了”，那这份旨意便会被触发，肃清一切让他受委屈的人，死也不休。
若将来千允辰后悔，或者遇到什么难以应对的麻烦，他这个当爹的都能再帮一把，再给儿子一份底气。
…
池渊走后，千允辰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不过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中，他回到了鬼界忘川，冰冷的忘川河水打在身上，冻的他瑟瑟发抖。
这个忘川和他上次见到的不一样，河水泛着血色，远处还隐隐能听见雷声。
这就奇怪了。
这里是鬼界，远离地上的人间，更远离天上的神界，怎么会有天雷的声音？
他顺着天雷的声音回头看，只见一个人影自忘川之上而落，身后一道天雷紧追着他不放。在天雷即将追上他时，那人翻转手中长剑以剑身抵挡，竟硬把那道天雷打了回去！
那人落地后，以剑支撑身体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他浑身是血，一站起来鲜血便不停地流，血落在花瓣上，尽数被周围的彼岸花吸收。
千允辰下意识擡脚，等他反应过来，居然就站在了那人跟前。
近看，他身上的伤势更加骇人，除了脸，其他地方足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而等千允辰蹲下看清那人的脸，整个人更是惊在了原地。
这不是落景吗？！
那个据尘羿所说没有灵力，死后那么虚弱的鬼魂，连天道假扮都是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的人，居然能硬扛天雷！而且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周身的灵力依旧强悍到可怕，比千允辰见过的所有神都要强。
他甚至觉得，这个人的实力应该凌驾在神之上……
“你能帮帮我吗？”那人突然开口。
虽然是落景的容貌，可这人与落景的气质完全不一样。落景性格温柔，说话语气也温沈亲和。而面前这个人，话语间带着一种锋利感，听上去很难亲近。
千允辰环顾四周，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后才道：“帮什么？”
“帮我拉住他。”那人擡起眼眸看着千允辰，“不能让他做的那么决绝。”
千允辰听的一头雾水：“拉住谁？”
那人低头咳了许久，才重新擡头，他似乎在和某种力量抗争，脸色十分痛苦。不知压下多少不适，他才艰难开口：“我的师尊…憬琛。”
等等，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千允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说谁？憬琛前辈…神尊……是你的师尊？那…那你是？”
“我姓落，封号凌天。”
上古六神，一位乃轮回道化身，四位由轮回道亲点，而剩下一位则生于天地，由轮回道抚养长大，并为其取封号凌天，是谓凌天上神。
当年的天道先击杀的其实是凌天上神，但因为遭其拼死抵抗，天道力量消耗太大，以至于后面再击杀其他四位古神，未能将其赶尽杀绝。
那一战打的太久，从九天之上打到碧落黄泉，六界都在为之颤动。
而凌天上神，则尽数承受天道怒意，身受重伤，最终匿迹于忘川河边。
但没有人知道，凌天上神当年并没有被天雷劈的神魂俱灭，天道追到忘川，无端将人放过。生人不能在鬼界停留太久，于是凌天上神和其他人一样，坠入轮回，忘尽前尘。
但他受过天道怒意，转世总不那么顺利，每世都是短命的凡人。
直到转世为落景，遇到了憬琛的一半魂魄尘羿，感受到这人重启了轮回道的力量，他当时留下的灵力才得以被忘川河水卷入轮回道，进而到千允辰体内，为他制造出这个梦境。
千允辰还是不理解：“那为何要造这个梦境给我？还有你说，拉住憬…拉住神尊，是为什么？”
“他看着好说话，实则比谁都决绝。”那人叹息道，“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在变弱。那个隔绝神界的结界只是第一步，他为了能封印天道，说不定会拉上整个神界。”
作为徒弟，他太了解他的师尊了。
当年在九天之上对抗天道，他便是拿出了这种至死不休的气魄，他做徒弟一脉相承，师尊自然也是那副德行。
“我本以为我会彻底陷入轮回，再想不起前尘，没想到当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居然能为我留下这一抹带着魂魄的灵力，真是意外。”
“你当年…做了什么？”
“是件无用功，不提也罢。说点实际的，无论如何，请你拉住我师尊，让他留一条退路。六界不能没有神界，他不能把神界彻底封死。”
“这……神尊应当不会那么做吧。”
那人摇头：“不，你们都不了解他。轮回道象征生死轮回，生是一面，死是一面，他‘生’的那面是你们看到的模样，‘死’的那面又是另一番模样。得有人拉着他，不能让他做的太绝。”
“可我的灵力还……”
“我给你。”那人伸出手抵上千允辰额心说，“这抹灵力在忘川河畔沈寂千年，靠着轮回道吸收了轮回道千年的力量，能助你破开封印，回归巅峰。”
说完，千允辰便感觉额心一凉，紧接着一股冰冷的灵力流入体内。
那过程，说实话不太舒服。
所以当千允辰醒来时，他是皱着眉头的。
“允儿。”皇后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听起来像松了口气：“你可算是醒了，方才你一直皱着眉头，怎么都叫不醒，可吓死母后了。”
“母后……”千允辰昏昏沈沈喊了一声，喊完他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这样袒胸露乳的，怎么见人啊！
尤其那人还是自己亲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