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十四）
    姜薇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但我还是想听听你这么怀疑的原因”
    不管喻甜是受了什么因素影响认为许老师还活着，都有一个前提， “她死的时候你应该在现场吧”
    至少她觉得依喻甜的性格，她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有任何优柔，不会发生那种不忍心看着许老师去死，将事情完全假手于人的情况。她做了就一定要确保结果万无一失。
    这种情况下许老师怎么可能还有生路
    喻甜心说，我在啊，怎么不在呢我不在怎么拖老师给我垫背，老师不给我垫背我怎么死而瞑目。
    但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所以她说， “你看我也没死，老师她是我老师，我是她教出来的，她很多方面的手段比我更胜一筹，我能做到的事你觉得她做不到吗”
    姜薇， “即使你有心算无心”
    喻甜点头， “即使我有心算无心，她金蝉脱壳的可能也没办法完全杜绝，她就是这么一个可怕的人。”
    “是够可怕的。”姜薇脸色变得更凝重了几分。
    喻甜肯定比她更了解许老师，她得出的推论不能全盘都算是在疑神疑鬼，但这件事也确实没有任何证据，难怪她在这件事上会这么迟疑不定。
    姜薇沈思片刻，放弃了纠结答案，而是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假如是许老师背后推动一切，李默涵有所察觉，那他为了保护米可把许老师的存在隐去是一种必然，无论他有没有确定这个幕后推动者的身份。
    确定了，他与许老师在同一个组织共事过，对她的手段肯定有所了解。尽管这样想很残酷，但对许老师这样的人来说，她根本不需要多看米可一眼，也不需要将米可当做任何威胁，只要一动清除路边小石子的念头，就足够米可粉身碎骨。
    确定不了，能设局将他逼入死路的会是什么简单人物吗让米可解的越多，她就死得越快。
    姜薇想到这忍不住轻叹一声，而她顺着这个思路再深想下去更觉得不寒而栗，她不由看向喻甜， “如果真是许老师做的，那眼下这一切其实都是冲你来的”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天音堂哥当时没杀米可，反而用补漏洞的方式指鹿为马，将脏水泼到李默涵身上，用来掩盖李默涵的死，可能一半才是他想善后的本心，另一半是许老师推动或者操纵的。
    而她关注到可可，也不是一种偶然，而是一种必然。
    “是啊，我了解老师，老师也了解我，只要她没死，怀疑我也没死是一种必然。所以她不会用那种很粗糙的手法来对付我，比如直接派人来刺杀我或者监视我。”
    喻甜点头又摇头，她像是知道姜薇在想什么一样，分析道， “她会用更高端更无形的手段来织一张网，捕捉我。不过我觉得米可死或不死在老师眼里都不重要，米可死了，她让人把消息传到你耳朵里，露一些疑点给你，依你的性格还是会回雨市，甚至包括你本人的生死老师都不在意。她布局只会把控大方向，让事情落到她想要的结果上就行，不会太在意细枝末节。”
    “主要是那么做也没用，到头来不仅不能拿你怎么样，反而会打草惊蛇。”姜薇心里又是一寒，但她也明白了， “而且就算可可和我的死没让她达成目的，还有天音她们可以利用。何况你也未必会让事情发展到……”
    她说着说着忽然突兀的顿了片刻，擡眸看向喻甜，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本质上还是在用我们引你入套，我们对你有这么重要吗”
    喻甜同样用黑漆漆的眼眸瞧着她， “这个问题，其实有好多种解法。在我老师眼里，我没有直接杀你们，也没有将你们出卖给组织做实验品，就是心慈手软的展现。她不会做大海捞针的事，只会从与我有关联的人下手，无论好的坏的。比如你们，比如莹莹。”
    姜薇真是重新定义了什么叫心慈手软，她觉得许老师多少有点大病。
    喻甜看她一副被震撼了三观的表情，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另一种解法嘛，就是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我，她发现暗河有死而不僵的趋势，也会想办法联合可靠的盟友，比如说你们，彻底将暗河清除。”
    “这其实也算是君子可欺之以方。”
    喻甜说到这又忍不住笑了下， “总之与其被动的依靠运气，希望暗河永远不会发现，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我们这样的人就是这样，永远不会躲避争斗，只会死在争斗的路上。”
    姜薇手都已经擡起来了，听到这想将她手拨开的动作却顿住，她垂下眼眸， “没事别说这些晦气话。”
    “薇儿姐姐，我算是发现了，你是真的很舍不得我死啊。”喻甜拉过姜薇的手，让姜薇重新捧住她的脸。
    即使你恨我。
    她乖顺的在姜薇的掌心蹭了蹭， “其实你应该这么想，只有我死了，我对你来说才是安全的，我才会永远属于你。我的一切美好，至少对你来说我身上可能还有一些美好的东西，才会永远定格。”
    姜薇漂亮的眼睛就像静谧的湖面上忽然罩了一层飘渺的雾气，让人很难看透她此刻在想什么， “你希望我杀你吗我倒觉得我应该让你活着，否则我这辈子都很难忘记你。”
    喻甜的神色在这一瞬很难说是漠然还是悲悯， “我觉得即使我活着，你也忘不了我了。”
    但她很快又笑眼弯弯的瞧着姜薇， “好了，不说这个了，再说这些我感觉你又要生气了。其实这些疑问也不会困扰我们太久了，等把天音的二叔和堂哥抓到手，老师如果藏在他们背后，那无论她藏得有多深，总会有端倪浮现。不过在这之前我很想先和可可聊聊，聊聊李默涵这个人。”
    她对老师的猜想可能是错的，但李默涵之死还有秘密显然是真的。而抛开这些不谈，她与阿夜也算王不见王。对方命运与她相似，性格又好像处于两个极端，至少她感觉阿夜心里终归藏着几分对这世间的柔情。这让她对阿夜这个人本身也有了几分探知欲。
    姜薇听出了喻甜话里的意思， “你想在宴会那天动手”
    莫天音在想的事她同样不难作出联想，对应对眼下的局面，无非就是两种选择，要么放长线钓大鱼要么雷霆一击，哪个安排更好，要根据实际情况来说。
    她原本以为喻甜会选前者，这比较符合她做事的手段。
    喻甜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脸上的倦色更加明显， “战线拉的太长，我们容易收不回来，尤其是可能有我老师这个变数的情况下。再说先抓到一波鱼，不代表下一波就一定会被我们惊走。”
    姜薇没在这事上发表自己的看法，明早还要开会，到时候再详谈也不迟，她只是伸手将旁边的被子扯过来盖在喻甜的腿上， “不早了，你休息吧。”
    喻甜也没挽留她， “还是这么贴心啊薇儿姐，晚安。”
    对于她的调笑，姜薇的回应是屈起手指给她一个脑瓜崩， “快睡吧，话多的小混蛋，我帮你关上灯再走。”
    喻甜捂着脑壳飞速钻进被子里，很快周遭的光线就暗了下来，她望着姜薇被月影笼罩的朦胧轮廓，又嗅到了上次闻到的花香，很淡还加入了一点朝露的潮湿。
    她实在是有些困，嘀咕了句， “薇儿姐姐，你的异能状态还是不太稳定啊，花香又外泄了。”
    就睡了。
    她没听到回应，也没听到有离开的脚步声，淡淡的花香萦绕了她的梦境。
    ·
    清早的阳光从窗口透进，喻甜的眼睫颤了颤，伸手挡了下眼睛。
    花香与碎片一样的梦境都已远去，她坐起身敲了敲额头，神情有些困惑。
    昨晚她好像又梦到老师了，最近梦到老师的频率有点高，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喻甜想了想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可没忘早上还要开会的事，下床洗漱过后很快就去了大厅。
    她到的时候其他三人都已经到了，正在交换着翻看一些纸质资料。
    姜薇察觉到她过来侧了下头，见她睡过一觉气色和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开口时口吻也愉悦了几分， “刚睡醒，吃早饭吗”
    喻甜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 “你们在看什么”
    那就是又赖床没吃。别说姜薇，何知枝跟莫天音心中也都得出这个结论，这个习惯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姜薇不出所料的瞪了她一眼，丢给她一袋手工饼干， “厨房不久前烤好的，快吃。”
    喻甜下意识接住饼干，入手确实还带了点馀温，她看看饼干又看看姜薇，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不是说不给我带糖吗所以变成饼干了，薇儿姐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举动有点危险。
    想是这么想，但是顶着姜薇看过来的视线，说肯定是不敢说。
    她能感觉到姜薇其实很清醒的沈沦着，她显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坦然且不加掩饰。
    当然……其实也未必是沈沦，姜薇显然更信奉堵不如疏，更有一些时候喻甜已经有点看不懂她平静如水的表象下藏着的暗涌了。
    喻甜捡了个单人沙发乖巧坐下， “开始吗昨晚我和薇儿的收获都知道了吧，谁还有想补充或者需要我补充的吗”
    莫天音明显一晚上没睡，虽然没什么倦色，但气压很低， “这里有份资料你可以看看。”
    喻甜接过资料迅速一扫，发现那本质上也是份名单，涉及莫二叔父子明面和私下所有被查到的盟友。当然，这些人当中没有暗河的成员，或者说能查到的资料显示这些人不是暗河的成员，其中到底有没有还待定。
    毕竟也才过去一个晚上，有些调查手段光是展开都需要时间，而且这肯定不是莫二叔父子的全部盟友。
    喻甜都有点惊讶莫天音的效率， “这么快就有这么大的收获，天音也不怪你二叔和你堂哥防着你，其实你对他们也早有关注吧。”
    莫天音没否认，她的心情比被人欠了一个亿的债还差， “我之前那就是对竞争对手的正常关注，也就他们自己心里有鬼才会像防贼一样防我。”
    不过也不能怪她心情不好，被血缘亲人背刺还是其次，主要是他们指使人对米可做的那些事，让她不仅不耻还羞耻，总之她也很想开辆车把他们都创死算了。
    “你的想法刚刚薇儿也和我们提了，现在咱们说点详细的。”莫天音说。
    喻甜边打开饼干袋子边问， “这么说你也同意我的想法，准备雷霆一击了”
    她还是决定乖乖吃点东西，绝不挑衅低血糖之神，也不挑衅单手托腮用那双大圆眼盯着她的北极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