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恨你（十四）
    窗外的月光很亮，流淌进关了灯的黑暗室内，像一捧明澈的清泉。
    喻甜兀然从梦中醒来，有一瞬几乎被明亮的月光晃了眼。
    她支撑着手臂坐起，一张素白的面孔在黑发的映衬下近乎白的能与月光相融。
    “还真是……”喻甜坐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理着凌乱的长发，忽然弯起唇角笑了一声， “老师，仇家那么多，在地狱那么忙，你居然还有空想我啊。”
    睡意被自己的好老师驱赶的一干二净，她也无心再睡，起身走到窗边仰望窗外的皎皎明月。
    如果自己表姐也能有自己老师这么感人的造访频率，或许她就不用这么头秃找不到她。
    对了，今天没见到薇儿，也不知道她们联系上阮灵儿了没有
    喻甜正这样沈思着，忽然察觉有人在向她的房间靠近，她眸光一凝，脸上倒是难得浮现出一抹意外之色。
    ·
    和父母说了一会儿话，姜薇感觉心里舒服了很多，她想着时间已经不早了，总不能一直耽误父母休息的时间，就说， “那妈妈今天就先聊到这儿吧，你们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等我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就去看你们。”
    “你也早点睡。”姜妈妈温和注视着她， “薇薇，时间会给你答案，也会让你不再那么烦恼。你呢，也少往心里装些事情，轻松些，好吗”
    “嗯。”
    结束了和父母的通话，姜薇打算回房间休息了，只是偏偏在这时……
    她若有所感的擡了下头，望向喻甜房间的方向。
    ·
    一个小时前。
    对于姜薇的话，莫天音是有放在心上的，所以昨天的交谈结束后，她从档案室里将喻甜的档案取出交给姜薇后，自己也查看了备份，尤其是关注了一下喻甜的上司兼老师。
    这个人显然在喻甜的生命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如果喻甜有真心的话，那肯定是给这个人了。
    莫天音有些漠然的想，回过神又不由自嘲的冷嗤一声。
    可惜的是喻甜的老师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照片和影像记录，当然就算有留存，也极有可能是异能道具伪装后的。
    不过只要留下了，还是可以凭现在的技术破解一二。
    莫天音对她的印象都停留在纸面资料上，不然还真想见识见识她的样子。
    这已经无关其他覆杂的想法，就是一种纯粹的好奇。
    这种好奇推动着莫天音在她们收集到的喻甜老师的资料上，花了更多精力继续去甄别。难道就真的一张照片都没留下吗或者影像资料里哪怕出现一个正脸呢
    就这么认真的翻看了一会儿，莫天音回过神发现自己在干什么，不由一拍脑门， “都怪薇儿，把我给整魔怔了。”
    有这精力不如多防备喻甜几分，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她这么想着，正要关掉她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会议视频——这就是暗河中高层的一次寻常会议，会议的内容还没这些坐在那里的人本身有价值。
    视频里大部分人的身份都已经被甄别也被抓获，但是一小部分还是下落无踪，甚至连他们的身份都没法确定。
    只是，莫天音的手刚刚点上虚拟屏幕，目光不由一凝，机智的冷光下，她冷艳的面孔如同覆盖上一层霜雪，这个人……
    就在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会议室内不少空位中的其中一把空椅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全息投影，那投影明显是位女性。
    没有人对她的迟到表现出指责，女人也很自然的落座了。
    莫天音知道她就是喻甜的老师，在她们所收集到的所有影像资料里，这是记录她影像最清晰的一段，其他的要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要么只出现过侧影。
    而在这段影像中因为拍摄的角度问题，莫天音也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当然，这肯定是有意的。
    莫天音之前已经看过很多次这段影像，她知道喻甜的老师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正脸，只有这么一个相对清晰的背影，所以她也没有多在意，只是现在再看却兀然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她说不清自己的感觉究竟在指向什么，便耐心地又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
    莫天音的直觉并没有欺骗她，在喻甜的老师微侧下身体，露出半张侧脸的时候，莫天音可以肯定自己一定见过她。
    只是见过本人还是照片或者影像资料她不确定，但这些见过的方式里必占其中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莫天音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生怕被什么扰乱了这个重大发现，连震惊都被压抑的迟滞了。
    只是在哪见过呢
    莫天音竭力在回忆的汪洋中捞取可能与之有关的片段，终于一个念头如闪电般自她脑中划过。
    莫天音立刻抓起手机给助理拨了一个电话，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当然，这只是她的感觉，实际上助理的动作很快，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将她要的照片和资料发到了她的邮箱里。
    莫天音没有去看那份资料，而是第一时间将照片与视频中截下的全息投影放大做了对比。
    已经不需要多高端的技术，将两张图像放在一起那一瞬间，莫天音的记忆就已经告诉她答案，她们是同一个人。
    是她!真的是她!怎么会……是她
    莫天音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而冷凝，随着答案的落定，一段记忆随之浮现。
    那是喻甜回归喻家后，她受邀去做客，看到她在翻一本外壳保存很好但无疑有些古旧的相册，不由好奇地凑过去围观。
    “妈妈说，相册是我出生时特意定制的，一套共有三本。”
    喻甜是这样说的。
    而可惜的是相册连一本都没填满，莫天音很是惋惜的这么想。
    然后她看到了其中一页有两张上下相连的照片，上面那张是喻妈妈和一个很有书卷气的温柔女性背靠背的亲密合影，下面则是一岁多的喻甜被那位女性抱着站在一架钢琴旁。
    她很好奇，就问喻甜照片中的陌生女性是谁
    但是问完她就有点想抽自己，她不知道，喻甜难道就能知道
    那时的喻甜未必有她认识的喻家亲朋多，毕竟她和吴桐很熟，喻家这边的很多亲戚她都见过。
    但还好，喻甜真知道。
    原来这是喻妈妈的故友，一位姓许，一直旅居海外的钢琴家。
    在喻甜丢失的最开始几年，多亏有她陪伴和照顾，喻妈妈才支撑了下来，据说为此她还放弃了去某个有名的音乐学院深造的机会。
    “听我妈妈说，她还是我的音乐启蒙老师，如果没有意外，她注定是我的老师。我们还……怪有缘分的。”
    莫天音已经记不清喻甜当时说这话是什么表情，她只记得她当时听的满满都是感动和暖心，而当时有多么感动和暖心，现在就有多么不寒而栗。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虚拟屏幕都自动黑屏了，莫天音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将屏幕关掉又将桌上的纸质资料胡乱收起，下意识就想往外走，又在最后理智的催促下给自己房间设了个结界，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穿的还是睡衣，就直奔门外。
    ·
    楼下哼着小调的莫父差点和魂不守舍的女儿撞上，他有些诧异， “崽，你干啥呢吓为父一跳。”
    莫天音大脑完全被另一件事占据，有些心烦意乱的摆摆手， “您怎么在这儿，夜生活这么快就结束了”
    莫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我不是给你打电话说来你这住一晚吗，忘了”
    莫天音这才恍然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心神稍稍一定， “我忘了，那行老爹你住着，我有急事儿要处理，先出去一趟。”
    “什么事这么急啊连衣服都不换。”莫父也没当回事的样子，随口问了句就直奔冰箱， “哦，对了闺女，你爷爷说让咱们周末回去吃个饭，你可千万别忘了。”
    莫天音脚步一顿，心想，这周末台子搭好我就是重伤员了，哪还有力气回去吃饭。不过等自己重伤的消息传出，自己老爸这边时间就有点对不上了。
    她可以确保近期家族内只有老爸见过她，有空得和他说一声。
    其他的倒没什么好担心，再怎么怀疑直系亲属，也没道理怀疑到自己老爹头上。如果连自己亲爹都不能信任，那这狗比的世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这么胡思乱想一通，莫天音已经冷静很多，她拍了拍晃晃悠悠走回来的莫父的胳膊， “老爸，我最近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听到什么消息都不用担心我。要是有人和你打听我最近在干什么，你就说没见过我。”
    莫父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拆开从冰箱里摸出的面包包装带， “放心，为父我干啥啥都行，保密第一名。”
    莫天音看了看他， “你现在在哪儿”
    莫父， “在我女儿闲着的房产里过夜，这个不孝女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她年迈的老父亲，上次见她是哪天来着”他捂着额头， “哎呀想不起来了。”
    莫天音要为自己老爹浮夸的表演逗笑了，她又拍了拍莫父的胳膊， “不愧是我爹，就是可靠，行了我走了。”
    莫父， “……”
    莫父:怎么感觉被这个不孝女占便宜了呢
    他咬了一口面包片，慢慢走到窗前，看着女儿的车子风驰电掣的远去，神情慢慢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
    彼时彼刻，喻甜看着站在自己窗外的莫天音，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大晚上的干嘛呢我还以为有冤鬼来找我索命了。”
    虽然莫天音现在的脸色也没比鬼好看到哪儿去，她没有接喻甜的玩笑话，动作利落的从她打开的窗子跳了进来， “我有件事想问你。”
    喻甜就是再聪明也做不到全知全能，自然也不知道她这一晚查到了什么，很是奇怪的打量着她， “你说。”
    莫天音盯着她的眼睛， “许老师是不是就是将你养大的那个老师”
    喻甜毫无防备怔了一下，只是神情经过几许变化，却没有任何针对这件事本身的震惊。
    “你早就知道”尽管心中已经确定答案，但是看到喻甜的反应，莫天音还是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撼， “所以她才是你那个人渣爹真正的同夥，是她把你从你妈妈身边带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