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没疯.
尤枝枝咬着鸡腿, 故意捉弄东方溯,“中书大人如果愿意,做我府里的面首……”
说着, 她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在东方溯身上打量,像极了烟柳巷里的贵女挑选合心意的伶官, “以中书大人的姿容,我定毫不犹豫拉你怀中, 宠之怜之。”
每说一个字,东方溯的脸色黑一层, 到最后面如锅底, 她重又看到了东方溯那久违的杀人嗜血的眼神。
尤枝枝知道现在的她因昙花的缘故,身价算是水涨船高,东方溯断然不会把她怎么样, 因此愈发底气十足。
“中书大人,如何呀?考虑好了今晚我就可以安排你侍寝。”
她笃定他绝不会放弃地位权力, 放下自尊, 委身于她。
因此说这话时,尤枝枝愈加放纵。
她一手举着鸡腿站起身,一根手指头从东方溯耳后颈上缓缓滑下, 清凉细滑的触感头一次让她感到舒服。
最后, 手指划过锁骨,停在交领处,轻轻勾开衣领一角……
东方溯猛然握住了尤枝枝不安分的手, 喉结滚动,声音仿若是闷出来的, 嘶哑而压抑,透着一股无名火焰,
“这话是你说的!”
没再看尤枝枝一眼,东方溯转身火速离开,屋门骤开,卷进初暖还寒的冷风,尤枝枝侧身躲开寒风灌嘴,一口咬去半个鸡腿肉,笑意更浓了。
看你这次还不知难而退!
*
小青梅满月这日,昙花独自跑了来。
刚踏进屋门,尤枝枝便看见了他,他头戴金丝发冠,身穿一件镶着金边的绸缎长袍,袖口和领口都藏着貂皮,装扮极为考究,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奢华和矜贵。
“阿姐。”他仍是这样亲昵地唤她。
尤枝枝见到昙花,心里百般欢喜,将怀中的小青梅递给奶娘,正要下意识擡手摸他的头,兰芝扯了扯她的衣袖,“妹子,今时不同往日,该叫殿下。”
“哦。”尤枝枝不知所措地应着,正要收回手,却被昙花一把握住,他的手仍是记忆中温热沁着汗,只是手掌大了一截,轻松把她的手握在里面。
“不,不管什么时候,我永远是阿姐最亲的亲人。”
昙花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头顶,他现在又长高了许多,尤枝枝使劲擡起手才能够到他的眉梢,昙花轻轻地弯下腰,任由尤枝枝轻柔地摸着他的发丝。
也唯有此刻,他才能感到片刻宁静与温暖。
尤枝枝拉着昙花坐下,连忙招呼着婢女去拿吃的,还喊荷香端来了他最爱吃的牛肉粒。
兰芝见尤枝枝忙忙活活的样子,嗔笑道,“妹子见到殿下太高兴了,这些吃的,还有那些衣物都是妹子特意嘱咐做的。可是殿下现在要什么吃的用的没有,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闻言,昙花淡淡看着她,神色冷了下来,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质,“兰芝姐可能不知道我跟我姐的过往和情谊,说这些话倒是好没意思。”
“殿下恕罪,属下逾越了。”自己儿子在他手上,自是不能硬抗的,可兰芝的笑也暗自收敛了些:眼前这位殿下口口声声叫着“姐”,可哪里有当弟弟的模样,他看尤枝枝的目光和大人一般无二的柔情。
尤枝枝拍拍兰芝的手背安抚完她,才转头问昙花,“你在宫里过的可好?累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身边有没有说话的人?”
昙花听着尤枝枝一连串的问候,心里暖融融的,他们只在乎他适不适合成为一个太子,从来没人在意过他累不累,过得好不好。
可他对阿姐,却怎么也说不出“不好”的牢骚,只是用着一贯的不失礼数的笑回一句:“放心,我很好。”
“可你如果过的好,为什么不吃牛肉粒呢?”尤枝枝问。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无人听懂,只有昙花明白,阿姐的意思是,他如果过得好为什么还紧绷着身体,不放松丶不自在呢!因为,每当他悠然自得的时候总会下意识高高扔起牛肉粒丢进自己嘴里。
这是他不为人知的小动作,不,荷香如果细心,她可能也会发现。
他想起了温泉寺外树林里荷香与东方毅站在一起的场景。
对她总是防着一层。
要不是阿姐护着她,他定把她抓起来严刑逼问出她所做的一切,如果有一星半点伤害阿姐的事,剁了喂狗。
念及此,昙花熟练地吩咐道,“都下去吧,我和阿姐单独待会。”
小青梅睡着了,兰芝带着众人全数退下后,昙花一息间似是变了个人,就像崖边一棵青松被骤然而来的狂风压弯了片刻脊梁,方才的笑容一下子都不见了,
他捏起一颗牛肉粒,在两根手指间来回磋磨,双目黯淡无神地盯着,半响不说话。
“是不是累了?如果累了,咱们就走。”尤枝枝说不上的心疼,她想到的只有带昙花走。
昙花明白她的保护,笑如微风和煦温暖,“谢谢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可是,有些事不能一味地逃避,不见不等于不存在。”
“而且,我想有能力保护你。阿姐,只有权力,才能让我们有真正稳定的生活。只要权力足够大,阿姐的如今住的这个府邸也可以成为江南水乡丶世外桃源。”
闻言,尤枝枝楞了一瞬,她没想到昙花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比她看得还要通透。
尤枝枝握住昙花飞快把玩牛肉粒的手,“昙花,你长大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陪你。我就在这个宅院里,你什么时候想来就过来。在这里,你永远不必考虑任何事情,你只是你。”
他们两个又说了好一会话,待到小青梅醒来喝奶,昙花才出了屋门。
出来后,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了东方溯的屋,进屋时,东方溯正披着厚重的大麾,守在火盆旁边,泡着一杯茶,热气腾腾,在他举手投足间萦绕起一层柔和与宁静。
“我姐知道你离她这么近吗?”昙花坐下,端起东方溯推过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不知道。”东方溯直率得理直气壮。
昙花把搭在茶盏旁轻轻敲击的手撤回来,正色道,“荷香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打算处理。”东方溯饮了口茶,烫手的茶盏握在他手里,似是瞬时失了热度。
昙花眉头微拧,“我默认你呆在这里就是为了阿姐的安全,我希望你知道这点。”
他的语气很硬,带着皇权赋予的傲气。
东方溯抿唇一笑,似是要适应这个毛头小子转眼变成了一个可以对他指手画脚的人。
“荷香是枝儿信赖的人,我不想让她伤心。只要荷香不再做伤害枝儿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让她留着枝儿身边。”
昙花还想说什么,看见东方溯过分笃定的目光,将茶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只是出门后,昙花将手里那颗牛肉粒扔给进思,“查查这个牛肉粒有没有毒。”
“是。”进思拿块绢布接过牛肉粒放进怀里。
两人骑马驰骋在京都的街道上,进思怀里的那颗牛肉粒若有似无地硌着他的皮肉,在进思心中磨起一层异样,
方才昙花和尤枝枝在屋里单独聊天那会,母亲出门找他,和他说了一些话:他们都是大人的人,即使殿下把他要了去,可一臣不侍二主,他听到看到什么消息,一定要跟大人说。
他又想起临走前与大人辞行的情景,东方溯曾告诫他:他既然决定要跟着殿下,以后便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了,首先要学会“忠”字。
昙花似乎看出了他有心事,勒了勒马的缰绳与进思并排而走,速度也慢了下来,
“有事?直说!”
进思“嗯”了声,却越发犹豫和犯难,“殿下,殿下真的放心我侍候在侧吗?都说一仆不侍二主,我……”
闻言,昙花侧颜看他,果断截住他自我否定的话,“那要看在你心里谁才是主!”
他嗓音很轻,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和果决。
进思看向昙花的那刻忽得楞住了,他们相识于战场,对方却比自己先一步前进了。
“我信你,是因为你值得相信!我信你,是因为信你不会辜负我的信任。”昙花的话语就如晨曦中的阳光,温柔而有力,透出一种独特的信赖感。
进思神色微动,随后又听见昙花道,“用你是我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我根基浅,信赖的人不多,东方溯身边的人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虽然以后,我们注定会因为权力而发生分歧。”
进思没想到他会说得这样坦率。
微楞后,进思郑重其事道,“我已经认定您是我的主子。”
昙花淡淡笑道,“你不用着急回答,真到了那时候,自然需要你做选择。”
回到宫里,进思便将牛肉粒拿到太医院和御膳房分别查验,将所用香料和添加物全部罗列出来,并且吸取先前东方毅下毒的教训,每种相克的食物丶症状都列了出来。
看着并未不妥。
昙花将纸折了放进桌上的某个书册里,又吩咐进思,“你找个机会,把荷香的事透露给兰芝姐,让她告诉我姐。”
进思踟蹰着没有离开,“殿下,这件事似乎不妥。”
“哪里不妥?”昙花正要提笔,见进思进退两难的模样,又将笔放回原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东方溯不想让我姐知道这些事,害怕她受到伤害,可是,她有知道的权力,她也有和你一样选择的权力。”
“她会处理好的。”昙花很确定。
同时他也说,“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藏着掖着,东方溯三个字我并不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