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步步呕血·真·玩命追妻10
黄叶铺地, 枯枝凌乱,踩在地上咯吱咯吱作响,一日一万步差不多要分两次走完, 她又在马车里睡了一夜,到了第二日午后, 前方传来消息让他们放缓步伐,安营扎寨。尤枝枝猜测, 八成是前方打仗了。对她,玉枢三缄其口, 兰芝看似那样大大咧咧的人, 竟也半句没有透露。
兰芝布置好搭完的帐篷,回来扶尤枝枝下马车,“妹子小心着点。今晚咱们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了, 路上马车太颠簸。”
“进思驾马车很稳。”尤枝枝被兰芝搀扶着下车。
玉枢在旁看着,被兰芝的大咧粗落一比, 尤枝枝倒显得像极了大家闺秀, 举手投足透着柔静温婉。
“过会想吃什么?我着人做。”兰芝的大嗓门震得玉枢头嗡嗡直响,他是个喜静的人,之前的夫人也是端庄温顺的。玉枢避开了她俩, 朝将士们中间去了, 兰芝扶着尤枝枝走进帐篷。
“我吃不了多少,没必要费时间专门为我做。”一路上,尤枝枝受了太多优厚的待遇, 自兰芝替她争取后,真的每过一个时辰就会遇到一个小帐篷, 里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吃食,都是她爱吃的。
渐渐地, 尤枝枝发现这些人不是附近村子或镇上的,而是同一波人,似是他们专门为了给尤枝枝做饭而存在。
兰芝将银箸递到尤枝枝手中,“妹子,你现在就是最重要的,别想那么多,该吃吃该喝喝,这样肚子里的孩子才健康。”
说的很对,前方打仗什么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呢?看似是两国交战,可说白了,北辽军也只不过是朝中势力对阵的帮凶而已。只是可惜会有很多人白白为此付出性命。
“我只是不想因为我麻烦这么多人。”尤枝枝咬着银箸,柳眉微蹙,她更不想有人因为她而死,她可不像东方溯,有那么硬的命,能背那么多条人命。
兰芝闻言握住尤枝枝的左手,“妹子,我明白你说的话。可是这些人就是为了伺候你而存在的。如果你不需要他们,他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存在的价值?没有存在的价值就会死吗?尤枝枝没有问出口,因为兰芝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在这一刻,她仿佛打开了世界另一扇大门。世间千面,有人为自己活,有人为他人活,有人为价值活,哪怕是为了活下去而活着,可如果没有活着的价值和理由,只能死。
这就是权力的漩涡。原来,权力之巅的人身上不仅背负着死人的债,甚至还有活人的命。
她与其忧心别人,不如自己好好活着,只要她好好活着,就是为了更多人好好活着,尤枝枝想通了这一点,忽地就释然了。一盘鱼肉让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了。
“你想吃鱼鱼?下一顿我再让他们做。”兰芝眯笑着问。
尤枝枝反倒摇头,“不要了。之前东方溯每道菜都吃三筷子,是不是防止有人下毒?我这样大张旗鼓连吃几顿鱼肉,是不是不好。”
兰芝听到尤枝枝直呼大人名讳有些震惊,可当暗卫和老板娘这么长时间,她很快反应过来,笑意更深,“你尽管吃,想吃什么吃什么,谁敢下毒!谁敢有下毒的心思,我杀光他的九族。”
看着兰芝的表情,尤枝枝相信!
她正吃着,帐篷外有人影晃动,兰芝扫了一眼眼神瞬时收紧,拍拍尤枝枝的手,“妹子,你看我忘了个大事没做。你安心吃,我让进思在帐篷外守着你,我一会就回来。”
尤枝枝应了一声,没再多问一句,她总是能将自己置身于一个若近若离的状态。这些事她从不关心丶不主动追问,也不会为之太多动容和压抑,反而不会给别人一些压力。
事实上,尤枝枝是真的不介意,她就算想操心,自己也没那个脑子呀,所以,索性就不管了,吃好自己的饭,睡好自己的觉,等着自己的孩子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闲聊时兰芝说着自己一点一滴的故事,让尤枝枝明白,自己决意要生下这个孩子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不是孩子需要她这个母亲,而是她更需要这个小生命的陪伴。
就如进思之于兰芝。
她看着帐篷外那个不算安分的少年,拉拢着脑袋晃荡在那,极不情愿地被派了这样的活计,手里不停地比划着,似是在练剑招。尤枝枝好似听他和玉枢争论过,想要跟着东方溯去前头部队,可却被迫留在这里驾马车丶守帐篷。尤枝枝还看见兰芝姐骂了他好久,才将他按在这里。
每当这个时候,尤枝枝总觉得自己似是累赘般。
兰芝跟着人影远离军队,在一片荒凉树林里停住,玉枢也在。
“大人吩咐,要全力以赴守好尤姑娘。不惜代价!”黑影回禀。
“前方可出现什么事?”兰芝嘴总比脑子快,焦急问道。
黑影:“前方部队受到突袭,是冲着大人去的,可他们攻击的是那边的‘尤姑娘’,大人护着那边的‘尤姑娘’,受了重伤,吐血昏厥。”
“什么!”兰芝甚至一把薅住了黑影的衣领,“你们是怎么保护的?方一呢!怎么就让大人受伤了!”
“我去看看。”兰芝恨不得立马翻身上马。
只是刚一走动,手腕被玉枢拉住,“你冷静点。”
她使劲甩着手腕,玉枢的力气哪有她的大,被她甩得踉跄,可他仍是没放手,她几乎吼道,“你让我怎么冷静,大人的身体你比我更清楚,他再受伤……”
可她也知道,他们走得慢,信息传到这差不多过去一日,即使现在她飞马过去,为时已晚。
说着说着,她就这样哭了起来,她的哭不是小家碧玉的嘤嘤落泪,而是豪放而克制的,“你让我怎么冷静。我觉得自己就是个费物,大人最需要的时候,我竟然躲在这里。”
玉枢似是许久没见过女子流泪,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他掌心攥了又攥,轻轻地抱她入怀,手停滞在她背后半空中,终是轻轻拍下,像是兄弟间的互相谅解,越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年华和并肩作战,
此时已经无需任何语言,她说的他懂,他的安慰她能感受到。
这是经历了岁月与战火沈淀下来的深深情谊。
再回到帐篷时,任何人从兰芝脸上再看不到一点痕迹,她抱着一个大布袋子,仍是那样笑着,骂咧咧地喊着进思,“臭小子,还不过来帮忙。”
进思见娘亲回来,像泥鳅一般早就溜了,兰芝在他身后恨恨地又喊了句,“你把东西带到马车上!”随后把大布袋扔过去,自己拿着一小袋撩起布帘进了帐篷。
尤枝枝大体已经吃好,有一搭没一搭地等着兰芝。兰芝将小布袋放在她面前,献宝似的道,“看看。”
尤枝枝放下银箸,用锦帕擦了嘴才打开了布袋,眼神在那刻忽地亮了,“牛肉粒?!”
她捏了一粒扔进嘴里,和她做的口味别无二致,瞬时,在府里东侧院的点滴丶在江南篱笆院里的闲适一齐涌上心头。
尤枝枝想栓子丶荷香和旺财了,更牵挂着身在前线丶跻身战火的昙花。
只是东方溯派人送来的牛肉粒,没想到尤枝枝吃了竟好似勾起了伤心事般,兰芝放下银箸,“怎么了,妹子。”
尤枝枝擦去眼泪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和我一起做过牛肉粒的亲人。”
“妹子,别伤心,等咱们回到京都,自然会见到他们的。”
闻言,尤枝枝报以浅浅的笑,她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说起“进京都”这事都是这样的轻松,这明明是场家破人亡的战争,不管是之前听父辈爷辈说当年的战争的逃民,还是一路上看见他们打扫战场丶处理尸体的惨状。都没那样轻松。
“如果要踏着满地血腥走去京都,我宁愿和他们永世分离。”尤枝枝嗓音带着压抑的颤,她垂眸的方向是小生命孕育的肚腩,听着是无限的悲悯。
悲悯众生!
兰芝已经尝完了桌子上所有的菜,算是吃饱了,这是她另一项任务,与尤枝枝同吃同睡。她显有地收起肆意无伤的微笑,“妹子,有时候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们也不会选择以战止战。但被人欺负了,总要把对方一次性打趴下才行。”
说这话时,尤枝枝第一次相信兰芝是一名暗卫。暗卫是没有感情的,一如她此时冰冷透着杀戮的双眼。
又有人惹到她了?
兰芝搭在桌底膝上的手掌攥出血丝,玉枢方才说的没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任务,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大人最爱的人。
只有尤枝枝安全,大人才无后顾之忧。
这才是对大人最好的保护。
暮色降临,尤枝枝饭后走完三千步后,支撑不住睡下了。帐外树影婆娑,一阵风吹过,枯叶簌簌飘落如雨落下。天气渐冷,帐内生了火盆,兰芝守在她身边,眼睛望着攒动的火焰渐渐失了焦距,
忽地,帐外谁踩了地上的枯木枝,兰芝拔出发髻间的簪子,一甩,成了一条细长的钢鞭,这便是她的武器,此时帐外之人已闯进来,与兰芝颤抖在一起。
杀手间的对决从不是“嘀哩哐嘡”,恰恰相反,遭遇即是最后,一招制敌。
杀手在兰芝背后应声倒地,只是他倒地前却说了句,“你杀了我,我却杀了东方溯,还是我们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