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自从下过雪后，天气就一直阴沈沈的，又冷又闷，这天终于又下起了雨。
    晚上叶卿珂正在寝室覆习，萧图忽然发消息说要来找她约会。
    一如既往的直白。
    “我要覆习，明天有考试。”
    “那去咖啡厅，边约会边覆习。”虽说是商量，可他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叶卿珂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她带了一沓整理好的提纲和一支笔出发。
    结果萧图一坐下来就说让她好好覆习，他困了得睡一会儿。
    他原本坐在她对面，不知怎的又跑过来坐到她身旁，手机放在桌上，枕着靠背渐渐阖上了眼。
    叶卿珂则专心背着提纲，她记忆力好，背完一页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正翻页时，她忽地想起昨天徐苏语提到的萧图手机壁纸的事，说实话还真挺好奇的。
    她趁着这会儿萧图睡得正香，当机立断把脑袋伸了过去。
    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她一眼就看到了背景上的照片。
    照片中的她阖着双眸，而萧图则是一副平淡至极的模样。
    可她从来没见过这张啊，不会是这自恋狂P的吧。
    又戳着脑门想了半天，看这照片的背景，附近貌似还有其他人。
    这环境也相当眼熟，好像是楚安二中的报告厅。
    想起来了，高一听讲座的那次，她刚好坐在萧图旁边。
    思绪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一会儿，叶卿珂开始认真地打量身边这个男人。
    他神色略显困倦，许是皮肤白皙，所以黑眼圈虽然很淡，但看着还是极为明显。
    这段时间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又忆起徐苏语电话里提到他提前一年毕业的事。她知道他刚进高中时成绩非常好，明明可以上一中不知为何最后来了二中，之后成绩一落千丈，抽烟逃课，一样不落。
    不过后来他尝试着把落下的功课补起来，开始认真学习，可毕竟他不是天才，学习又没那么简单。想想如今，他究竟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才走到现在，她无从得知，更没法想象。
    她看得出他的辛苦付出，从刚进公司时就清清楚楚地看到，虽然表面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甚至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但他专注的眼神掩饰不了。
    还有，他为什么要开传媒公司，公司业务大多还是gg。
    “他每次回国，哪也不去，只去你学校。”
    不知为何，这句话一直在叶卿珂耳边回绕。
    所有的答案都一个个在叶卿珂心里慢慢揭开谜底，她突然有了一种极度自恋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直觉：他是为了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萧图还是为萧承誉对叶鸿渊造成的伤害感到愧疚，明明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他还是不敢原谅自己甚至不敢面对叶卿珂。
    这件事导致他内心始终觉得自己不配站在她身边，但他不想就这样放弃，他不能离开她，不能离开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只有萧图自己知道。
    在决定了所有事情后的他是多么痛苦。
    离开楚安的那天，他从抽屉里找了包烟。那时的他已经戒烟很久了，只因为叶卿珂说讨厌烟的气味。
    叶卿珂讨厌烟的气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叶鸿渊原来根本不抽烟，可自从公司破产后就再也离不开烟，说什么能缓解心中苦闷，不管家人如何劝解，他总是不听。
    她很不解，心中本就苦闷了，闻这难闻的气味就能没有烦恼了吗？
    她把这话讲给萧图听，结果自那以后，他再也没碰过烟。
    当然除了这次。
    他走到叶卿珂家楼下，坐在那儿抽了一晚上的烟。
    许久没碰过，抽第一根的时候他不小心呛了起来，咳得难受。
    叶卿珂说的没错，抽烟既难闻又不能缓解心中苦闷，反而越抽越让人焦躁。
    他很想见她，想对她说自己会想尽办法弥补。可是他不敢，他不敢到她面前，他怕她会厌恶自己，他更怕看到她纠结痛苦的模样。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没用，除了抽烟逃课一事无成，明明厌恶萧承誉却还是用着他的钱，他越发讨厌现在的自己。
    不知是怎样下定的决心抑或是鼓足了怎样的勇气，少年决定给他的女孩一个交代，给他们的未来一个交代。他为自己和叶卿珂赌了一把。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即使对未来一无所知，但他还是拼了命地去改变。
    天亮之前，坐在楼下抽烟的少年的身影逐渐走远。
    樊予晟曾不经意问过他：“如果叶卿珂有男朋友了怎么办？”
    萧图第一直觉就是把她给抢回来，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他不敢想也不能去想，这样的话，支撑他的最后一根支柱就会倒下，他就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叶卿珂的眼眶逐渐湿润起来，她无法想象萧图这些年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但她不能哭，她知道他看到自己哭心里一定不好受。
    叶卿珂小心翼翼地将萧图散下来的围巾拢好，就快成功时，她的手却突然被他反握住。
    “怎么那么心疼我啊，怕我冻着？”
    叶卿珂没否认：“嗯，怕你冻着。”说完她低下了头。
    “再这样下去，我都怀疑现在是我在追你还是你在追我了。”萧图舔了舔后槽牙，脸上挂上了一丝不正经。
    “有什么区别呢。”叶卿珂这话说得很小声，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
    “困死了，我再眯一会儿。”萧图打了个哈欠，又往后一倒。
    没过多久，他的头就慢慢滑落到叶卿珂的肩膀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她没有闪躲，安静地当着枕头。
    萧图就算靠在她肩膀上，她也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咖啡厅里没什么人，有的只是节奏舒缓的音乐，更显周遭寂静。
    叶卿珂思绪有些恍惚，她偶尔侧眸看一眼睡得正香的萧图，偶尔转头望向窗外往来的车辆和人群。
    这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这几年真的只是一瞬间，他们从未分开过。
    思考了太多，她也有些困了，索性歪头靠着萧图眯一会儿。
    这一觉眯得有些久。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在萧图的怀里，她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萧图正弯着唇角盯着自己。
    叶卿珂爬起来打了个哈欠：“几点了？”
    “十一点了。”
    “什么？！”
    萧图没忍住笑了出来：“逗你的，还差半小时。”
    “啊，那快要门禁了。”
    “别怕，这就送你回去。”萧图边拿外套边站起身。
    叶卿珂紧紧跟上他。
    雨还在下，到生活区时离门禁时间只剩下十分钟。
    叶卿珂回头对萧图说：“不用陪我进去啦，等会儿万一出不来了。”
    萧图点头，把伞递给她。
    “那你怎么办？”
    “这点小雨要什么紧？”
    萧图见叶卿珂还不肯挪动步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别想了，快进去吧，要是真心疼我就赶快答应做我女朋友。”
    说完便不再犹豫，自顾自朝反方向走。
    叶卿珂顿了下，撑伞慢慢踱着步朝大门的方向走。
    没走两步，她之前回忆的事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转身捕捉到萧图略显孤单的身影。
    眼泪再也止不住，断了线似的往下落，她擡起衣袖在脸上狠狠抹了把。
    三丶二丶一。
    有个声音在内心倒计时。
    她再也忍不住，转身朝那道背影大声喊道：“萧图！”
    萧图迟钝地转过身，他的刘海被雨水打湿，面露茫然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她。
    叶卿珂拼了命似的向前跑，雨伞由于惯性的作用脱离掌心，她也没去捡。
    离萧图越来越近时她张开了双臂，没过几秒就紧紧抱住了他。
    这一抱，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萧图过了良久才木讷地反应过来，也立马紧紧回抱住她。
    叶卿珂抽泣着，断断续续说着几乎不成句的话：“我喜欢你，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萧图受宠若惊地望着怀里的人，他沙哑着嗓子：“再也不分开，永远都不分开。”
    良久，他以极其认真，他这辈子都没有用过的语气说道：“我爱你，一直都是。”
    “你这个傻子。”叶卿珂还是忍不住抽噎。
    萧图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我是傻子。”
    两人就这样在雨中紧紧拥抱，叶卿珂哭到直至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时才渐渐缓过神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萧图俯身，盯着她明亮的眼睛：“绝不反悔。”说完就捧起她满是泪水的脸，慢慢阖上眼吻住这个令他心心念念好多年的女孩。
    叶卿珂起先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立马紧张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萧图吻了不知多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用他的额头抵了抵叶卿珂的。
    小姑娘这会儿才敢睁开眼睛，整张脸都在发烧，连冰凉的雨水都没法浇灭。
    萧图伸出双手捏了捏她的脸，调笑道：“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叶卿珂低头不语，本想反抗着说些什么，最后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只能不满地嘟起了嘴。
    不远处的大门被人从里面关上时，她还没缓过神来。
    萧图用手帮她挡着雨，故作惊讶提醒道：“哎呀，门关了，怎么办？”
    叶卿珂这才回头看了眼，不知所措地问：“那，那怎么办。”
    “那没办法了，跟你男朋友走吧。”萧图牵着她的手捡起那把伞，随后让她挽住自己撑伞的手，径直朝停车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