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约定好的日子如期而至，宋乐特地一大早去了得意楼请那两个小丫头帮忙乔装打扮一番，坐马车前往风雅阁。
    春芳不放心宋乐单独出去，这次说什么都要跟在宋乐身后，此时两人坐在车上，春芳知道了来龙去脉，脸上还不是很赞同的样子道：“外面危险得很，小姐何必争这一时意气。”
    “这你就不懂了，王成虽然上门来挑衅，可实际上这人是位画痴，他想找你家小姐比试，便只是比试罢了。何况他愿意和你家小姐比试，邀请的可全是画坛界的人，你家小姐身为得意楼画师，怎么能不混这盛昌的画坛？”宋乐耐心解释道。
    “所以这反而是小姐认识人的好机会？”春芳眼珠一转，终于悟了。
    为了掩人耳目，春芳今日化成了个男儿打扮，她皮肤相比宋乐本就有些黑，如今看着只要不说话，倒也像个男子。
    风雅楼专为风雅事而设，文人文斗一般都会在此举行，宋乐到时里面早已经聚起了许多文人雅士。
    春芳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紧张地跟在宋乐身后。
    见宋乐来了，明里暗里有人向门口看过来，因为宋乐在此之前未曾在众人前公开亮相，所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不认识她。
    不过宋乐的穿衣打扮特征也比较明显，从人群中走出一人，穿着一身黑衣，留着长胡须，对着宋乐抱拳道：“戴着帷帽的姑娘，想必便是乐松画师了。”
    此人正是上次在得意楼外，和一个玄衣男子站在远处看王成大闹得意楼的人。
    宋乐回以一礼，“正是晚辈，晚辈见过高山前辈。”
    来人惊讶，话里显得有些愉悦道：“哦，小姑娘居然认识我。”
    “高山前辈，盛昌谁人不识？”宋乐反问回去，言语中却又奉承之意。
    引得高山哈哈大笑，“小姑娘好眼力。”
    宋乐识得高山前辈也是因为偶然在父亲房中看到了这人的画作，虽是他人摹本，却能看出来作画之人浑然天成的技艺，后来宋乐专门买了这人的摹本，却发现开始的画作令人惊艳，后续却有些平平无奇了。
    宋乐因此去打听了这人的生平，人的一生画作类型的转变，基本上都是因为一些大起大落，或者是一些人事引起的心境变化，不知不觉引到了作品中。
    而这位高山前辈，生平顺利，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可宋乐细细研究过他后期的画作，实在是和前面经验人的作品分为两级，笔画中略显笨拙。
    能有如此变化，以宋乐的经验，这人早期的作品是谁作的，可就耐人寻味了。
    宋乐神情谨慎，高山前辈如今身处画坛界高位，今日前来莫非也如其他人一般，借着她得意楼首位画师的名头，过来看热闹的？
    宋乐不敢妄加猜测，又不得不多疑。
    “王成画师来了！”随着这一声，厅堂中的气氛瞬间激动起来，众人在宋乐和王成两人之间来回看，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面对这样的大场面，宋乐也不怵，反倒是她身后硬跟着来的春芳，此时嘴唇发白。
    王成头发有些发白，论年龄，都能做宋乐的父亲了，向她这样一个小辈挑战，却丝毫没有文人的羞愧之感，擡头挺胸走向宋乐道：“桌案已备好，乐松画师，请吧。”
    宋乐随同他走向一个另一处宽敞的的内室，桌案相对而立，王成对宋乐拱手，粗声道：“我也不为难你这后生，今日来得宾客，你随意挑上一位，让他坐于我们两人中间，以此画他半边侧脸，你觉得如何？”
    “好！”宋乐应声。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众人在早已经摆好的位置上吃吃喝喝，轻声议论着是谁会更上一层，有人认为肯定是王成，作为年龄已经四十往上的画痴，技艺上早已经超越了众人。
    只有少数人觉得应该是宋乐，原因也很简单，虽然对于宋乐的画作少见，但是她后头有得意楼摆着的，当年王成也曾想过要将自己的画作放到得意楼售卖，却被得意楼拒绝了，这件事情，可不是两者高下立分？
    可这王成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来风雅阁和着小丫头较量，这要是输给了小辈，到时候可不让人笑掉大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后一炷香烧完，铜锣一敲，有人喊道：“比赛结束。”
    宋乐和王成同时放下画笔，这些人早就安奈不住了，同时往两人的方向涌去。
    “诸位莫急，两幅画立马展出，还请各位帮忙一评高下。”一旁王成请的管事胖子立马说道。
    人群安静，但多数伸长了脖子往宋乐画作上瞄。
    也不怪这些人好奇，实在是宋乐的作画工具有些与众不同，手法也和他们的不太一样。
    王成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看到宋乐桌子上画的花里胡哨的画作，轻哼一声。
    管事的命人将两幅画分别挂在两人身后的梁柱上，在场诸位有很多人看到宋乐的画作，不由得倒吸了口气。
    “开始评画！”
    众人依次品评，宋乐的画作为数字二，王成的画作为数字一，众人将手中的纸上写好数字，表示对其中一幅画幅的认可，约一炷香的时间，结果即将宣布。
    宋乐擡头看了对方的画作，再对比自己的，心中有七八成把握。
    管事一个一个对比着评比结果，然后总出来看着众人，面带笑意。
    即使她心中有七八成把握，此时心中不免一顿，她的目光看向旁边，发现王成正在观看自己的画作，面色严肃。
    “王成胜！”
    此话一落，哗然一片。
    “这位乐松画师还是太年轻了，难怪藏头藏尾，如今被人比下去了，大家夥儿也不认识她。”比赛结果一处，立马有人过来嘲讽宋乐。
    刚刚这些人还因为自己是得意楼出来得画师而上前巴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尖着嗓子刻薄了。
    “也是，她一个女的，居然出来做这种事情，可不得把自己包裹得严实一点，免得被人认出来，败坏了家里的名声。”
    “我瞧着这画，没想到……”台下看热闹的人纷纷谈论了起来，语气含糊，褒贬不一。
    王成似乎没有听到众人的评论，向宋乐走过来，宋乐见他严肃的神情，还以为这人要过来奚落自己，此时她心中十分不服气，只是一想到这些人都是些老股东，可能没有她这么高的审美，又觉得有些无能为力。
    可是他们这些人一味追求神似，却不注重外在，没有她画出来的神形皆备，这是什么奇怪的审美？
    宋乐勉强稳住身形，等着王成过来。
    却没想到王成过来给她作楫，正要开口说什么，旁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悲愤的声音。
    “本来在下不欲多说，可这眼下实在是忍不了了。在小生之前，便收了王成手下的银钱，还被威胁了。说是到时候选他，不然，小生以后再画坛寸步难行！”
    此话说得突兀，四下里的嘈杂声纷纷退去，宋乐和王成两眼相对，心中有些怒气。
    搞她？
    今天得意楼可是来了人，是想被她搞死么？
    宋乐脑海中怒火中烧，眼神变的凌厉起来。
    宋乐闺中也曾研究过王成的画幅，且依照今日的画作来说，她的画幅不比王成的差。
    本是各凭本事的文斗，却要作弊，这就有些过分了！
    这时纷纷有人站出来，表示自己也被王成威胁过。
    “这场比赛明明是乐松画师更胜一筹，我们不能昧着良心让王成赢了。”
    “陈兄说得极是，明眼人一眼便能辩出高下，我等人岂能信口胡说？”
    “好了，大家安静下来。”见众人吵闹不休，一直没说话的高山前辈终于站了出来。
    高山前辈在画坛界受人景仰，如今他一出声，在场众人很给面子地安静下来。
    “老夫与王成兄共事多年，他的品行还是了解的，万万不会干出这等事情来。”高山前辈缓缓说道。
    一旁急红了眼的王成见终于有人替他说话，感激的看了高山一眼。
    “王成兄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高山前辈这才缓缓又说了句。
    本以为这位看起来仁慈的前辈的是出来替王成解围的，此时见这人在什么都不明朗的情况下反而将屎盆子往王成前辈头上扣。
    气愤过头的宋乐这才回过味来，她这个受害者反而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高山，这真的不是我做的，对了，小崔呢？快，快喊小崔过来，你们说是我叫他去做了这等事，人一来不久知道了吗？”王成辩解道。
    周围的人因为王成这句话更加生气了，“那小厮是你家的小厮，自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自己做出这等下做事情，难不成还要反咬我们不成？”
    宋乐一时被众人说得脑子里有些乱，也不知道谁说的才是对的，只是看王成这人，已经她以前道听途说的一些事情，王成这人就是个爱画成痴的性子，虽然也曾想要进得意楼，也用不着在此事上败坏了名声。
    而且这人一开始向自己发出挑战时就很奇怪，很是轻视自己，而他刚才看自己画时，又分明是赞许的。
    这情形仔细想起来，像是先前根本没看过自己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