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苓落开门，一个梳着牛角包发髻的小丫头站在门外，模样挺青涩的，个子还不到她肩膀高。
    “你是谁？”
    小丫头恭敬地答道。“奴婢是少爷刚从外边买回来的。”
    小丫头的声音听起来很乖，看上去也不过十一二岁。虽然长期营养不良导致有些面光肌瘦，两只大眼睛也深陷到眼窝里去了。不过沿着轮廓五官，仍然可以看出来是个长相极为可爱的小姑娘。
    “那家夥把你是买来服侍我的？”
    小丫头点头。“少爷说小姐身边没人，让奴婢照顾小姐日常起居。”
    苓落觉得那家夥简直是多事，自己四肢双全，除了这古代的发饰不会梳，饭不会煮，衣服她还是会穿的，也会自己吃饭，根本不需要有人服侍。
    “你叫什么名字？”
    苓落一问名字，小丫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苓落再问了一遍她才吞吞吐吐地道。“奴婢叫贱奴。”
    “贱奴？”苓落有些吃惊，“谁给你取的？”
    “奴婢的父亲。”
    “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
    小丫头声音更小了，还显得有些自卑。“父亲说，奴婢是个丫头，是个赔钱货。一出生母亲也难产去世了，所以父亲才取了这个名。”
    苓落有些无语，但也明白自古以来女子的地位就不如男子，更何况是古代。古代的男尊女卑观念深入人心，女子在社会的地位低得有时候还不如一条狗。
    甚至因为被男子看了一眼或者碰了肌肤，就得嫁给对方保住名节。更别提若是失了清白，等待的就是她自杀保名誉或者庵堂青灯古佛的一生。
    更是有些家庭，若是得了男孩，全家举家欢庆，若是得了女孩，要么是愁云惨淡，要么就是狠心抛弃或者不重视。更可笑的是，有的女子都讨厌自己生的是女儿，对女儿说她是外人，不予善待。
    苓落抽了一口气。“这个名字不好听，我给你换个名字。”她打量了一下小姑娘，起名废的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名字。
    小瑶。
    小丫头得了新名字高兴地眼角都带了雀跃，一个劲地谢谢小姐赐名的说了一大堆。
    苓落点头，让她带路去前厅用膳，小瑶应声在前头开路。
    其实苓落想给小丫头取的名字是“寻瑶”，想到的时候又觉得不妥，这个名字过于温婉大气，一个奴婢出身的小丫头是不敢接受的。相反，“小瑶”这个名字，听起来要好多了，更容易让其接受也很小清新。
    路过一处花圃的时候，几枝灼红花枝从青草处冒出来，独杆绿茎，在其他粉粉白白的花中显得有些突出。她凑近一瞧，看清楚了那几枝红花不是一般的花。
    几朵花集中在绿茎上，花瓣朝八方翻卷，中带着浅黄花蕊，随风一动，淡淡清香吸入鼻子，有些头昏目眩。
    她正了正心神，揉了揉眼皮看清楚了这花就是曼珠沙华。
    传说中的红色彼岸花，开在三途河畔，花香俱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记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一时间有点发呆，看了这花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
    “小姐，这石蒜苗子有啥好看的，山里多了去了，您要是喜欢看，改天奴婢带你进山里去看。”
    苓落对彼岸花没什么感觉，也不是很喜欢。只是看见了比较稀罕而已。书里说这种花喜阴，不喜欢长在阳光底下，照射时间太长，反而不如阴暗处种的容易开花。以前别人送过她一颗种球，但是她人懒，没照顾到发叶子就挂了，球根烂在了盆里。
    “山里野狼多，我不想喂狼。看个花把自己喂狼了，不划算不去。”
    小瑶听得苓落怕狼，捂着嘴笑了。
    “笑什么，我这是为了自己安全。”
    “小姐若是想去看花，少爷可以护送小姐去啊。少爷那么厉害，一拳头可以打晕一头牛，更别提没有二两肉的野狼了。”
    苓落无语了。
    牛又不咬人又不吃人，狼速度又快牙齿又尖利，这两者放在一起没什么好比较的吧。
    再说了那家夥也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能打晕一头牛，怕不是药晕的吧？
    小瑶看到苓落满脸的嫌弃，恍然大悟。“小姐似乎不大喜欢少爷。”
    苓落点头。“何止是不喜欢，我和他简直就是相看两相厌。若不是我现在举目无亲不得不和他同行，我巴不得他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呢！”
    说要对那家夥的吐槽后，苓落觉得自己全身毛孔得到了疏解，心里堵着的怨气散了不少。
    “可是小姐，少爷对您不错啊。”小瑶摇头，不大赞同苓落的看法。“奴婢感觉，少爷对小姐挺关照的，不让也不会要奴婢来照顾小姐起居了。”
    “我才不信。”
    苓落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击掌声。她吓了一跳，朝巴掌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少年站在不远处的葡萄藤下，殷红的唇角还叼了一枚青葡萄，眼角噙着一丝不明不暗的笑意，双眼好似犀利的一柄尖刀，刺得苓落略带不自在。
    他伸手取下一串饱满的葡萄，拎在手里朝苓落这边走来。苓落当没看到他，双眼朝上翻，径直朝前走，催促小瑶带路。
    “小爷是见你半天还没过来，亲自来看看你到底在干嘛。”少年耸耸肩，打量了一番苓落这身装束，难得露出个赞许的目光，“你这丫头，这样子才对嘛，比你之前那身奇装异服好看多了。”
    苓落一下子炸了，朝少年吼。“什么奇装异服，那是我的衣服！衣服！我哥给我买的。我跟你解释多少遍了，我来的地方和你们这里不一样。我们那里的人都这么穿。”
    她声音有点大，吼得少年双手捂住了耳朵，还退可了一尺远。“丫头，小爷告诉你，你脾气这么坏是嫁不出去的。”
    苓落呵呵一笑，挑眉，看向满脸嫌弃的少年。“你一天到晚咒我嫁不出去。我要真嫁不出去了，就嫁给你，气死你！”
    少年听到后半句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本来他的皮肤就异于常人的病态苍白，这一再白，直接成了寡淡的惨白，看苓落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恐惧。仿佛苓落长得比鬼还要可怕一样，一副吓得够呛的样子。
    “姑奶奶，你可千万放过我吧。”声音竟然带了一丝哭腔。
    苓落一下子就怒了。
    苓落本来只想说个气话而已，本来以为少年不会当真，哪知道直接成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看自己的眼神如避瘟神。
    她掉头朝大门就走，小瑶想拉她回来，苓落甩开她的手，直接疯狂地跑了出去。
    “小姐！”小瑶赶紧追了出去。她追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站在葡萄藤下一脸茫然的少年，“少爷，您和小姐就算有过节，也不该说重话啊。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承受力没有那么大。”
    小瑶说的是事实。
    苓落在现代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平日里也是爱美的。哪个女孩子喜欢听别人说自己丑的，说多了自己都会产生怀疑。
    她自尊心虽然比一般女生都要强一些，但是她实在受不了少年了，看她的眼神那么害怕，说白了还是很讨厌她。
    苓落气鼓鼓地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手心都被忍耐逼得出了汗。诺大的街道上，也没有多少人了，天气太热仅仅只有少量的人在街上走，甚至很多小贩顶不住天气的炎热，尽量把摊位挪到了避阴处。
    茫然地走着，肚子饿得她眼皮都快打架了。然而她也明白，本来少年就不欠她的，甚至还可以说，人家帮她次数还多，她心里再有怨气也不过是对他一再不尊重她的尊严而生气罢了。
    摸了一下衣袖里的毛爷爷，想拿着它换点吃的，但是她知道这个古代，人家用的是银子元宝之类的钱，根本不认识现代的钱。
    空有几百块钱却用不出去，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呢。
    擡头看天色，已然有些暗了。稍微远的地方都呈墨色了，再过一会儿，就得天黑了。
    没有去处也不知该去什么地方的苓落，只好找了一个僻静处停下来，打算休息一下。
    她才刚蹲下身子，抱住双膝，听到一声叮当响的声音砸到了自己面前。
    一看是两枚铜钱。
    她擡头，大叔眉目慈善地看了她一眼，说让她拿钱买点吃的，然后就走了。
    被当成乞丐的苓落一脸懵逼，但是想到自己流落街头，如今和乞丐是没区别。
    苓落决定把铜板捡起来买点吃的填填肚子再说。
    刚准备捡，听到一阵乱蹄声，她擡头一看，是一匹马发了狂的马，喘着粗气冲翻了一个卖菜的摊位，身后还有许多被它冲毁的东西，一片狼藉。
    马发狂地向苓落奔来，速度极快，就一个迟疑工夫，就已经到了她跟前。
    来不及反应的苓落停在原地，手保持伸向铜板的举动，眼见一只马蹄就要朝自己天灵盖踩下来。
    完了完了！这下肯定是完了！
    苓落觉得这一脚下来，自己的脑袋都别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