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黑沈沈的海底深处忽地出现了亮光，隐约照出了一些建筑的轮廓。
    原来除了龙岛上，深海中也有一座龙宫。
    怜心带着黎寒慢慢地向那龙宫飘近，光线越来越亮之下，四周的景色也清晰地映入眼内。
    眼看着龙宫已经近在眼前，怜心却忽地停了下来。
    她眸光一凝，龙宫外的无形结界在她的眼底变得一清二楚，犹如波动的水纹，随着海水流动的方向而轻漾着。
    如果刚才她贸然下去的话，碰到结界的那一瞬间，可能龙宫里的人就知道有外敌来袭。
    她向后飘出些许，避开巡逻的卫兵，沿着深海龙宫查探了一番。
    果然……
    龙宫外的结界主要是针对外来入侵的敌人，同时也对龙宫内部人员进行了一定的行动限制。
    龙宫里的人不可能不外出，所以，他们一定还得设一处没有结界的出入口。
    现在，怜心已经找到了这个出入口。
    她施法隐去身形，同时尽量避开巡逻的那些虾兵蟹将，向贺立旸三人的方向寻去。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位已经有数万年寿命而且幻化成人形的老乌龟。
    他正背着厚重的龟壳，慢慢地走着，当怜心经过他身边时，他发出一道轻“咦”声，人也停了下来。
    怜心不以为意，继续向前。
    这时，她的手臂被某只的爪子拍了拍。
    怜心低头一看，却见黎寒探着头，看着她的身后，那样子，似乎还有些紧张。
    怎么回事？
    察觉到他的异样，她回头向后看去，竟然发现那老龟正面对着他们，眼里似有了然。
    心下一惊，怜心抱着黎寒僵立在那。
    他发现他们了，不仅如此，那老龟正一脸和蔼地看着她。
    他竟能看穿她的隐身术！
    怜心素来不将任何人事物放在眼里，只因自她记事开始，就没有谁是她的对手，可是如今，她的眸里着实多了一抹震惊之色。
    这老乌龟，不简单哪！
    惊讶过后，她笑了，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
    她转过身，缓步向他走近，颇为恭敬地询问：“前辈，请问您是如何看破我这身隐身术的？”
    她还真有些好奇。
    “呵呵……”老乌龟呵呵笑了几声，“有两个原因。”
    他擡起手，对她比了比。
    “哦？”她微挑眉，“请讲。”
    “第一：风向。”他微躬着背，一手撑着拐杖，异常认真地解释，“第二，直觉。”
    风向，这点她可以理解。
    可是这直觉……
    她的眼里浮现出困惑。
    老乌龟一看她的神色，便明白她的困惑在哪里。
    他拄着拐杖绕着她缓缓地走了一圈，然后慢悠悠地说道：“姑娘在隐身的同时，又在自己的身上布下了一道结界，这结界可以隐藏你的气息。”
    “这从体内散发出来的气息的确可以藏起来，但是一个人的气场，其实是很难全部隐去的。方才姑娘从老龟我身边经过时，我就是感觉到了气场的不同，所以才会察觉到有人混了进来，一旦确认有人存在，那么……此人也就无所遁形了。”
    “哦？”怜心来了兴致。
    “事实上，老龟我看不到姑娘的身影，但是从周围气场强弱的变化，就能感受到你的位置。”
    原来如此……
    怜心撤去自己的隐身术，浅笑悠然地看着他。
    看到她怀里的黎寒，他再次“咦”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么？”怜心垂头看了黎寒一眼。
    这老乌龟的眼睛果然厉，看他那神情，应是看出了黎寒的元神。
    老乌龟的视线从黎寒的身上移开，笑眯眯地向怜心问道：“姑娘可是为了那三位人类而来？”
    “正是。”怜心轻点头，“不知前辈可有良方？”
    “呵呵，姑娘是聪明人。”老乌龟拄着拐杖，向前走去，“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多谢前辈。”
    “不用客气。”老乌龟罢了罢手，长叹道，“传言有一口灵泉现于人世，此灵泉拥有天地之间最为精纯的灵气，惹得各路妖魔鬼怪以及仙家趋之若附。”
    “前辈可知这灵泉从何而来？”
    “许是从异界或是异时空来的吧。”
    “如今我们所在的这个时空，各界之间似乎已经没有界域之分，您可知这其中是否有何缘由？”怜心问道。
    “这个问题……”老乌龟停下脚步，回过头，视线又一次落到黎寒的身上。
    怜心看他那眼神，心里掠过一丝疑虑：“难道是和他有关？”
    她口中的他，指的就是黎寒。
    听到他们在讨论自己，黎寒这个当事人低垂下头，像是犯了错事的人，自我忏悔之中。
    “不，不是因为他。”老乌龟摇了摇头。
    怜心微提的心悄悄回落，却不料，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让她的心陡然一颤。
    “其实各界结界之所以会打开，是因为姑娘。”
    “什么？”
    “姑娘乃天地所孕育出来的灵体，和天地本为一体。”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姑娘的穿着，你应该是从别的异域空间来到这里的吧？”
    “是。”
    “都说世间阴阳各有法则，自姑娘来到这个空间之后，就打破了这里的平衡。”他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着，“无论是谁，若是强行穿梭时空或异度空间，身体上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损害，但这……却不包括你。”
    怜心一怔，紧跟在他的身侧。
    “因为姑娘是由天地孕育而生，所以，这其中的法则，在姑娘的身上并不适用，也伤害不了你。”他脚下微微一顿，“如此一来，只能是这个世界替你承受法则下的惩罚，平衡才能继续维持。”
    不愧拥有万年的人生经历，果然是见多识广。
    怜心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摸上黎寒毛茸茸的耳朵，轻轻地捏了捏，一双秋水似的眼眸里添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怜心跟着老乌龟继续向前走着。
    龙宫里出现了陌生人，难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不过因为有老乌龟在前面领路，所以那些巡逻和站岗的虾兵蟹将也只是迅速地瞥了怜心一眼，便收回目光。
    即便如此，怜心到来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整个龙宫。
    贺立旸三人被关在一处偏僻的地牢内，说是地牢，环境却很好，只不过四周都有重兵把守，而且牢外还多加了一道结界。
    怜心抵达地牢时，很快就被重重包围了起来。
    她只是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身上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场，缓步向牢门的方向走去。
    老乌龟朝着挡在他们身前的虾兵蟹将一扬袖，他们面面相觑了片刻，纷纷退开，几位龙人大将正好挡在牢门之外。
    “你们……退开吧。”老乌龟轻叹道。
    那几位龙人一听，顿时心生不满，其中一人道：“龟相，不能让她就这么将人带走！”
    “对，让她交出灵泉！”另一位龙人应和。
    老乌龟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音色平静：“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那又如何？我们有人质。”
    “人质么？”怜心悠然一笑，在无人注意之时，她就已经闪入石牢之内。
    牢房里的光线很明亮，中间摆放着三个很大而且很漂亮的贝壳。
    她缓步上前，手微擡，这三个贝壳便自动地打开，露出躺在贝壳里的三人，只是他们都在昏迷着。
    怜心眸光微凝，一道白光自她的眼底一划而过。
    原来是定海珠！
    拥有定海珠，贺立旸三人在这深海之中才不会因为缺乏氧气而窒息。
    只不过……他们的魂魄竟然不在体内。
    一位龙人来到她的身后，脸上的表情有恃无恐：“我们已经抽走了他们的三魂七魄，如果你想就这么带他们回去，我们也无所谓。”
    “灵泉目前不在我的身上。”怜心的语调很轻缓，没有怒意也没有杀气。
    她回过身，无视龙族之人警惕的眼神，走至龟丞相的身前，说：“前辈，可否请您替我暂时照看一下他们三人？”
    “自是可以，姑娘的意思是……”
    “三日后，我会再来带他们离开。”
    怜心离开龙宫之后，抱着黎寒去了刘炳生的家里。
    龙族龟丞相说得没错，强行穿越空间，势必要付出某种代价，所以之前黎寒灵体逐渐变淡的原因，必定就是因为如此。
    她打算回一趟天地大陆，去看看心湖。
    黎寒不能跟着她回去，而她在这里也没什么熟悉的人，最先想到的，只有此次没有受她牵连的刘炳生了。
    黎寒知道兹事体大，所以没有闹着和她回天地大陆。
    怜心离开刘炳生家时，黎寒追着她到门口，而后蹲在那，静静地目送着她离开。
    月影没于云后，一座深山老林里，藏着一面湖泊。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如云似雾般翩然地落在湖面上，宛若仙女前来游湖，贪看这人间美景。
    齐云山的心湖，连通所有的空间丶异界。
    这个世界和心湖连接的通道，就是这片湖泊。
    她缓缓地闭上眼，任由自己沈入水中，灵力流转间，她能感受到水流的方向。
    熟悉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入体内，怜心徐徐睁眼，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熟悉的景象。
    她回来了……
    足尖亲点莲叶，怜心翩然飞落于心湖的湖岸边。
    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她的手轻柔地滑过黎寒曾坐了千年的巨岩，似乎还能听到他那日覆一日的悲凉琴音。
    或许……就是他的琴音，让她的精魂始终不灭吧。
    转身面向心湖，她微擡起手，灵泉从她的掌心盘旋着飘出。
    灵泉内的灵气和心湖上的灵气果然一致！
    这说明，灵泉的水是由心湖供给的。
    她一挥袖，灵泉落地成泉。
    怜心缓步走至灵泉侧，看着泉水如沸腾的水般，不断地涌出，同一时间，沛然的灵力已从她的脚下向四周扩散开来。
    找到了！
    蓝色的身影化作一道白色的光影消失在心湖内。
    片刻之后，怜心出现黑沈沈的心湖下。
    感受到身后水流的波动，她悠然回身，只见不远处的泥潭上有一个小小的漩涡，一个接着一个的气泡从漩涡中飘出。
    如果说另一个世界的异常是因为她的话，那灵泉的出现又是因为什么？
    她微擡起手，灵力倾泻，泥潭上的漩涡逐渐消失，直至不见。
    回到心湖上，怜心向灵泉的方向走去，可是这一看，她不禁吃了一惊。
    灵泉里的水依旧在不断地涌出，显然方才封印的那个漩涡，并不是心湖和这个灵泉的连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