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章冬炎的车子还停在停车场，陪他打完点滴出来，颜姿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叫了代驾。
    她虽然在上大学时考了驾照，但家里没车，所以后来就再没有摸过车，现在她连怎么踩油门刹车都快记不清了，而且章冬炎的车子一看就很贵，她可不敢开。
    回到章冬炎的住处，看着他洁癖发作，非要先沐浴再躺下休息，颜姿只能在客厅听着动静，确定他没有虚弱到晕倒在浴室，才隔着门跟他说了一声，然后到小区旁边的超市买了些肉菜，以及红糖和生姜。
    在厨房煮红糖姜水的时候，舍友伍龄龄打来电话，说她妈妈让她今晚回家吃饭，不能去酒店陪她睡觉了，颜姿忙到已经忘记这回事，就忙说亲戚这边也有点事不能去住酒店了，让她不用担心自己。
    伍龄龄问：“你亲戚怎么了？”
    颜姿想吐槽说自己过敏，然后蝴蝶效应才导致章冬炎被感染风寒的事情，可又怕他听见了，就对着手机说回头再告诉你。
    又聊了几句挂断后，她洗了把手，准备开始做皮蛋瘦肉粥，她小时候生病了，老颜总是给她做这个，再没胃口也总能把一碗吃个干净。
    结果转身刚要往冰箱的方向走，就一头撞到带着淡淡薄荷味儿的坚硬胸膛上。
    颜姿捂着额头吓得退后一步，在后腰即将又撞到后面的操作台时，幸好章冬炎抓住她的手臂轻轻拽了一下，否则她就得二次受伤。
    章冬炎：“小心点，别总三心二意。”
    颜姿：“……”
    颜姿又揉了两下额头，绕过他从冰箱里拿了两个皮蛋出来，喃喃道：“姜水快煮好了，你坐客厅等一下吧。”
    章冬炎微微皱眉，闻了闻厨房里弥漫着的一股辛辣浓烈的姜味儿，欲言又止。
    颜姿暗中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肯定不想喝。
    连续几日在他强大气势压迫下闷闷不乐的心情，忽然莫名就一扫而空。
    颜姿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量，她竟有种，哈哈终于抓到你的小辫子了的小人得势感。
    但她还不敢太过明晃晃的逞凶，于是小脸就很是严肃地道：“都快煮好了，你得多喝点感冒才能好得快。”
    章冬炎幽幽地瞥了瞥她，没再说什么，退出去走到饭桌旁坐下等着了。
    红糖姜水煮好后，颜姿故意用比吃饭还大的碗，舀了满满一碗端到他面前，然后站在一旁盯着他咕咚咕咚，分好几口气，才艰难地喝完了。
    颜姿的嘴角数次勾起又放下，心情别提多美妙了。
    这真是意外收获呀。
    原来看章冬炎吃瘪的感觉这么好，虽然这样想很不地道……
    *
    在煮皮蛋瘦肉粥的同时，颜姿还清蒸了一条鲈鱼，上面铺点葱姜丝，蒸好撒上蒸鱼豉油，再用热油一淋就完事了。
    光有肉没菜不行，她又凉拌了一道黑木耳配萝卜丝，爽口又开胃。
    其实如果不是时间太晚，她还想煲个汤来着，但这花的时间太长了。
    章冬炎那么照顾她，她也想借此机会好好报答他一次的。
    饭菜做好，颜姿去敲了敲章冬炎的卧室门，喊他起来吃饭，吃完再睡。
    过了一会儿，章冬炎打开门出来了，两人一起吃过晚饭，颜姿见他精神已经比下午时好了不少，就把碗筷清洗好，然后穿上外套准备回酒店。
    “这么晚还回去？”
    章冬炎说话时还是有点鼻音，他声音本来是很低沈清冽的，让人听去会下意识端正几分，不敢轻慢，可带着鼻音说话，颜姿觉得他气势就没那么生人勿近了，变得容易亲近很多。
    网上不是说，强大之人变得虚弱，是最勾人的吗？
    如果姜凝看到这样的他，一定会瞬间满腔爱意爆棚，恨不得狠狠拥抱住他吧！
    等等，她为什么又忍不住在拉郎配，吃过的教训还不够吗！
    颜姿被脑子里的小黑人狠狠教训着，完全忘记了章冬炎还在等她回覆。
    于是她站在玄关那里一动不动，就被章冬炎误以为她是找不到借口，非要离开。
    *
    章冬炎挑了下眉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喜欢住在这儿。
    昨天早上接到她要搬走的电话时，他还觉得奇怪，怎么不当面跟他讲，就那么急着去外面住吗。
    想到这里，章冬炎心里还怪不是滋味的。
    凭良心讲，他对这丫头也算尽心尽力，没有哪里苛待过她吧？
    她长的一副乖巧老实的模样，怎么心地这样冷酷？
    “哦，看你在医院的时候就一脸不情愿。”
    颜姿被他的声音打断思绪，顿时尬住了。
    误会啊，天大的误会，下午她只是觉得他太直来直去，让她有些汗颜，才没有不情愿。
    可来不及解释，章冬炎又接着道：“不喜欢住这儿，那你就走吧。”
    说完转身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屏幕里传出夜间新闻的声音，明亮的灯光下，他面无表情，脸色寡淡，形单影只，看起来竟是有些楚楚可怜……
    啊不是，可怜兮兮。
    颜姿：“……”
    这话说的，弄得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章冬炎不是有洁癖嘛，她的东西都拿走了，留下过夜的话就得用客房里的东西，她也是不想给他添麻烦呀。
    一番好意，怎么就被他说的这么冷漠无情了呢？
    最后颜姿也没走成，干笑着去客房睡了。
    *
    为了表示自己想要报恩的拳拳之心，颜姿决定今天请假，留在这儿再照顾章冬炎一天。
    可起床后，章冬炎穿着运动衣，正好提着两份早餐回来了。
    看他运动完热汗淋漓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生病的影子。
    吃过早饭，颜姿要去上班了，临走前想再展示一下自己良心大大滴好，就想叮嘱一番，让他最好留在家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工作。
    可还没张开口，章冬炎就一身笔挺西装，精神奕奕地从卧室走了出来。
    颜姿：“……哥，你要去上班啊？”
    “嗯，我送你。”
    颜姿：“我坐公交车就行了，这里有直达我们公司的线路。”
    章冬炎换好鞋打开门就出去了，然后他握着门把手站在外面，一副为妹妹操心竭力的好哥哥架势：“我去看看你上班的公司。”
    “……”
    颜姿一想到又要和他同车就难受，但想再继续拒绝，显然不合适了，不然又得接受昨晚那种对她良心的沈痛谴责，只能无奈点头应了声好。
    一路上果然没什么对话，好在章冬炎工作忙，他接了好几个电话后，车子也就到了她工作的大楼底下。
    章冬炎隔着车窗，看了看眼前这栋破败不堪的大楼，然后扭头看向副驾上的她。
    “就是这里？”
    颜姿底气不足的点点头：“嗯，不过我们公司的人都挺好的，我老板也很器重我，让我当了设计总监，等年后我如果找到更好的工作，他也支持我辞职去更好的地方发展。”
    章冬炎问：“他副业是做慈善的？”
    “……不是，只是这里面的事有点覆杂，要不我回头再跟你说吧，别耽误哥你的工作了。”
    “把你们公司的信息发给我。”
    他的手机又响了，顺手接通放在耳边。
    见他顾不上再跟自己说什么，颜姿松了口气，跟他挥挥手后忙下车了。
    像有人在追她一样，颜姿加快脚步往大楼里走，没走两步却看到小朱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她微笑着想打招呼，却发现小朱以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她身后的车子。
    颜姿不懂车，在她眼里，章冬炎开的车子只是看起来很低调很贵，但具体的她说不上来。
    所以她想解释两句，告诉他那车子跟她没啥关系。
    小朱却不假思索，直接就开问了：“男朋友啊？”
    “不是，是我……亲戚。”她一边解释着，一边回头看了看身后，章冬炎应该是还在打电话，车子还停在原地没走。
    小朱见她这么说，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他换了话题道：“昨晚上找到陈澎了，他躲到自己老家去了，他妈还帮忙骗老板和老板娘说不知道，哎，老板怎么会有个这样糟心的小舅子呢。”
    “居然找到了，那陈澎会跟老板道歉吗？”
    两人说着快步走进了大楼里。
    车子上，章冬炎挂断电话，他看着颜姿身边的年轻男人拉开大楼的玻璃门，然后颜姿跟他有说有笑地蹦跶着走了进去，那模样就像只刚刚逃出笼子的小鸟，别提有多自在了，完全不似在他面前的矜持小心。
    又想到昨晚颜姿站在玄关那儿，沈默地坚持着想回酒店去住的样子。
    章冬炎脸色淡淡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发动车子打着方向盘掉头离去。
    *
    碍于媳妇儿的关系，老板不能报警抓陈澎，所以陈澎被找到后，摆出‘就是不道歉，你能拿我如何’的赖皮姿态，老板恼的很，但也无可奈何，于是公司被泼油漆这件事也就草草结束了。
    新项目在颜姿的带领下进展不错，今天也就没有加班。
    下班后，颜姿接到伍龄龄的电话，她们公司提前发年底奖金了，所以想请大家吃饭。
    然而宿舍另外两个都还留在公司加班不能来，只能颜姿跟她两个人吃了。
    两人在手机上挑了家烤肉店，然后坐车过去汇合，由于心情都很不错，就点了几瓶啤酒，决定喝个痛快。
    颜姿是个社恐，在陌生人面前放不开，可跟熟悉的人在一起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从社恐到社交猖狂，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
    再喝几杯啤酒下肚，那就更不得了了，两人叽叽喳喳几句，然后就笑的都跟烧水壶开了似的停不下来，幸好周围几桌也都很热闹，没什么人注意她们。
    等喝到醉意熏熏时，章冬炎来了个电话。
    “在哪儿呢？”他问。
    颜姿这会说话还算利索：“跟我舍友在外面吃烤肉，怎么啦？”
    “我还有事过不去，你吃完自己把行李搬回去，就你公司那样，宿舍能好到哪里去？”
    酒壮怂人胆，颜姿的叛逆之心掩饰不住了：“不回去，我在酒店住着挺好的。”
    手机那头静默了下：“你喝酒了？”
    “昂，对啊，也就喝了两三瓶吧。”
    坐在对面的伍龄龄比着手指头嚷嚷：“你撒谎！明明是四瓶，你再好好数数！”
    颜姿就一二三四的数了起来。
    章冬炎忍了她几秒钟：“把你的位置发过来，然后在那老实等着我。”
    颜姿摸了摸后脑勺，虽然有点喝醉了，有胆子在嘴上抗议几句，但真正在行动上完全抵抗到底，她勇气还是不太够。
    于是撅着嫣红地嘴巴，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一边抱着手机还是把定位给章冬炎发过去了。
    *
    章冬炎到的时候，颜姿和伍龄龄还在继续喝。
    但伍龄龄酒量比她好的多，这会儿意志还比较清醒，只是看什么都重影，说话也有点口齿不清了。
    当她看到门口的方向，一个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里面西装搭配白衬衫，宽肩长腿，脸庞俊挺，气势深沈凌厉的男人一步步走来，最后站在了她们旁边时，伍龄龄忍不住揉了两下眼睛。
    颜姿却还什么都没察觉，她夹了块烤好的牛肉，轻轻蘸了几下调配好的辣椒孜然料，这里面有蒜末香菜碎之类的，还拌了香油，如果能再加点花心碎就好了，她喜欢吃花生，可惜她对这个过敏。
    蘸好后张开嘴巴啊呜一口塞进去，她眯着眼睛慢慢咀嚼着，好吃到桌子底下的腿都快抖起来了。
    她们一开始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胡吃海塞，现在烤肉没剩几块了，才想起来仔细品味，果然只有快没了才知道珍惜。
    呜呜，如果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烤肉就好了。
    章冬炎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被烤肉店热气熏得红扑扑地巴掌大的小脸，由于还喝了不少酒，那一双平日略显呆楞的大眼睛，没有了拘谨胆怯，此时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水波一样，竟有种不易察觉地娇媚，像在寒冬绽放的桃花。
    章冬炎心头微怔，他一直觉得她还只是个什么都懵懵懂懂，没怎么长开的小孩儿。
    原来不知不觉，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长大了。
    低咳一声，章冬炎擡眼和颜姿对面的女生点了下头，然后便擡手拍了下颜姿的手臂。
    “喝醉了？”
    颜姿反应慢半拍，扬起脑袋楞楞地看着他：“哥，你怎么来了？”
    章冬炎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空啤酒瓶，索性不跟她说了，而是看向伍龄龄：“你们还要吃什么吗？”
    伍龄龄立刻摇头：“我们都吃饱了。”
    章冬炎便去柜台给她们结账了，伍龄龄见状起身想拦住，可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又觉得自己根本拦不住，就坐回去环手抱胸，像看叛徒一样看向颜姿。
    她的眼睛里滑过一行字：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可惜颜姿醉的接受不到她的信号，伍龄龄害怕被章冬炎听见，只能继续忍着。
    等章冬炎结账回来，伍龄龄就搀着颜姿，帮她穿上外套，然后两人出去坐上了章冬炎的车。
    伍龄龄其实也是怯大压小的，上了车后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而颜姿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有点醒过神来了，两人便静如鹌鹑，到酒店收拾出行李后，章冬炎就开车先把伍龄龄送回了家。
    颜姿这时坐在车后座，脑子蒙蒙的，她隐约觉得自己方才在章冬炎面前行为过于不羁了些，所以就想章冬炎待会儿会不会开口训斥她。
    这时手机响了，她瞄了眼前面的章冬炎，快速把电话接通了。
    能打电话帮她度过这沈默且尴尬的时间，这时候谁给她打电话都是好人，她想给对方发好人卡！
    “颜姿！”
    结果一接通，里面就传来伍龄龄咬牙切齿，阴森森的声音。
    颜姿吓得一哆嗦，嗫喏道：“啊？”
    “老实交代，你身边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极品的帅哥，居然还是你哥！”伍龄龄的语气仿佛她罪大恶极，“说，你出于什么目的隐瞒这么重要的事，他叫什么名字，身高，血型，星座，工作……”
    伍龄龄又狠狠拍了下桌子，砰的一声，恶狠狠道：“给我统统交代！对了还有，他有女朋友吗，是处男吗？”
    她语速太快，颜姿完全插不上话。
    但是听着听着，她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刚才好像，不小心，开了，免提。
    颜姿猛地擡眸再次看向前面，然后她就从后视镜里发现章冬炎正用类似于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她，反正，她感觉自己纯洁的灵魂正在被他的眼神鞭打！！
    “……”
    颜姿默默把还在不停向她逼供的手机挂断，车子里终于恢覆平静。
    大约过了两分钟。
    章冬炎问道：“她是上次做手术的那个同学？”
    颜姿：“……昂。”
    那天伍龄龄打电话告诉她做痔疮手术的事，他果然还是听见了。
    伍龄龄啊伍龄龄，这可怪不得她了，谁让她每次打电话都如此不挑时候呢。
    看来伍龄龄刚刚想要燃起的第二春，又要破灭了。
    章冬炎：“你们平时说话，都这么不正经？”
    颜姿：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