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他们不由分说翻找一通，时不时有物品掉落在地上，在漆黑安静的药窖中听得格外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气氛逐渐焦灼。
许是翻箱倒柜也没找到他们的踪影，官兵们的行为愈发粗鲁，动静愈发大了起来。
“停下。”
一道熟悉的男声突然打断他们的动作，覆温和道，“我们是来为村民抓捕穷凶极恶的罪犯，何必这么野蛮。只望胡大夫莫要怪罪，他们太过担心陛下和大家的安危罢了。”
呸。
搜完让手下温柔点，早干啥去了？
沈清清从他出声开始就知道是陈烨，只不过没说出口，尽力撇清和陈烨的关系。
边上暴君已经让她如坐针毡，即使他烧的快迷糊了，难保不给她判死缓，等渡过危难后统一算账。
于是心里狠狠唾弃了陈烨几遍，竖起耳朵听得更仔细了。
只听他顿了顿，接着道，“胡大夫家中应该有存药的地方，可否带本官瞧瞧。”
看着礼貌询问胡大夫意见，却语调平平，毫无询问的意思，全是做做样子而已。
沈清清冷哼一声，想明白了派陈烨来的个中缘由。
无非陈霖端着身份，不愿意来与他眼中的低贱百姓交流，抓她和暴君又挺重要，而陈烨温润的皮相，装模作样起来惯会欺骗人，派他和人打交道最合适不过。
想着他们很大几率会下药窖，沈清清转头望向暴君商量，小声喊道，“陛下，接下来怎么办？”
龙宴眼前大片的白，思绪逐渐混乱，极力擡眼瞧了四周，“进缸。”
可缸里杂七杂八的药水，对受伤畏寒的暴君来说冰凉刺骨，让他下去泡，真的不会雪上加霜烧的更重？
纵使除了中箭之后的几个时辰，他不太像是个受伤特重的病人。可她知道是暴君强撑着不给她制造恐慌，若是寻常人倒头晕半个月都是好的。
哪像他，只实在昏的不知人事才睡会。
沈清清踌躇不决，”陛下的身体？”
龙宴身子晃了下，闭眼压下侵蚀进骨骼的眩晕和寒冷，低声道，“不必顾及孤。”
保住命是重中之重的道理沈清清懂，何况眼下也的确是没其他退路。
沈清清猛吸口气屏住呼吸，随便找了个角落的缸和暴君沈了下去。
水面的动荡渐渐消失，一切重新归于黑暗。
那边，见老头没动静，陈烨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仿佛成竹在胸。
“听闻犯人是因为胡搅蛮缠被赶走的，难免她心存不满半路偷偷折回报覆，本官也是怕她伤了胡大夫的孙女，才想着仔细检查不遗漏任何一处。”
他缓步打量老头身旁的小丫头，意味深长道，“小小年纪惨遭毒手，那太可惜了。”
一口一个为了你孙女着想，实则行威胁之事。
不身处其中恐怕就被他这幅为他人好的表象迷惑，不答应他的要求都显得自己很无理。
胡大夫脸色微变，上前挡在孙女前面，“家中是有个药窖，不过脏乱不堪，大人若不嫌弃请跟草民来。”
墙角的遮挡物被移开，常年不见人的药窖被光照进去还是很暗，依稀见到许多大水缸，黑乎乎的水上飘着许多药材。
气味十分难闻。
陈烨皱着眉后退了一步，朝几名官兵示意道，“下去看看。”
脚步声在耳边咚咚响。
其中有官兵的剑柄无意刮过缸壁，摩擦中金属的质感更是让人精神紧绷。
沈清清浸泡在药水中动都不敢动了，生怕带动漂浮的药材起了水波，手不自觉的紧紧抓着暴君的胳膊。
好在没察觉到异常，几名官兵在水缸的缝隙中走了一圈，没多久便上去覆命。
“走吧，胡大夫打扰了。”
沈清清娇气蛮横，从未受过半点罪，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在这粗鄙之地躲躲藏藏。
她受不了的。
一路过来探听到的消息，也得知她骄纵的惹人嫌被赶走，多符合她的性子，若不是需要谨慎，他是不愿来走这一遭。
陈烨带领队伍离开了此地，跟随而来埋伏好的刺客也纷纷退散。
胡大夫和筠心鉴于布衣的身份出去送他们段路。
房间蓦地空了下来。
沈清清心放了下去，在陈烨眼皮底下躲过，他就不会再来怀疑这里，暴君就能在胡大夫好好修养。
窜出水面大口喘气，馀光却瞥见暴君没跟着浮起来。
沈清清暗骂一句，埋头拉了暴君出来。
他已然昏迷，平躺在地上眼睛闭的紧紧，脸色的红晕转为白，隐约透露着点青。
定是呛了些药水。
心急之下沈清清一边按压暴君的腹部，一边吻住他的唇，往里不停渡气，唇齿间皆是药水微苦的味道。
奇异的感觉冒出了头，心跳都快了不知一点半点。
暴君排出了呛入的药水，脸色不再发青。
胡大夫恰好回来，走下来按住暴君把脉道，“寒气入体，加上伤口覆发，至少得明日再醒，还须得细细调养。”
他神色带上之前没有恭敬。
沈清清索性坦坦荡荡道，“胡大夫，你知道了我们是谁，也肯定知道我们处于怎样的境地，如果后悔还来得及，我们立刻走。”
绝对不再打扰他们。
胡大夫起身吩咐筠心去熬药，表明了态度，“老朽让你们进门那刻就脱不了干系了，还是那句话，贵人到时多帮筠心，让她过的好就行。”
沈清清露出点笑意，飞快收敛，“那铁柱哥就交给胡大夫，我要去做一件大事，请务必治好他。”
万一她覆没了，暴君就是全村的唯一大希望。
能翻供让她的骨灰挪进上好的棺材，躺进风水宝地的那种，可得保护的妥妥的。
胡大夫点了点头，算应了。
具体做什么，心照不宣，总归是一个不慎就掉脑袋的事。
她早就做了决定，独自去营救将军府众人，不论结果如何。
扶暴君到床上安置好后，距离午时没多久了。
时间紧迫，沈清清借笔墨写了一封信塞给他，定定的瞧了他几眼，便去刑场赶场子，给将军府众人争取活命的机会。
她未瞧见走时，暴君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