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礼物
12月25号,圣诞节那天。
行政把办公室布置了通。
陈暮喜笑颜开地坐在工位上。
“陈暮,什么事,今儿这么开心,难不成中彩票了”,旁边的大叔打趣道。
陈暮点头:“是中彩票了,你看!奥斯的音乐剧,客户送的,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大叔拿过门票诧异道:“什么客户,这么大方,还送音乐剧的门票。”
陈暮也不清楚,她支支吾吾地说,是从徐海昌那得的。
苏叶怕他再问下去,这事就要兜不住了,连忙把话题扯开:“王哥,金属样板的数据发我份。”
王哥:“这就转你。”
五点半一过,陈暮拎着包急冲冲地往外走,转过拐弯差点撞上徐海昌。
陈暮觉得他不同寻常,多打量了两眼。
他今天穿着咖色大衣,头发精心用发蜡打理过,梳在脑后。
陈暮瞥到他手中票:“你也去看奥斯的音乐剧?”
“嗯,我就坐在你旁边。”
陈暮“哦”了声,凑近打探道:“徐经理,这是那位客户送的门票?这么大方,还是前排的座位。”
徐海昌神情不自然:“供应商给的。”
陈暮和他聊起“奥斯”,聊起源丶聊艺术造诣,话里行间透露着无比的喜爱。
徐海昌静静地听着,注视着她。
要是陈暮擡头,她会发现,徐海昌眉眼间掩盖不住的喜爱。
陈暮前脚刚走。
苏叶跟在他们后面没打搅,等下趟电梯。
出了商务楼,苏叶下意识眯起眼看向对面的车,熟悉的车牌,是沈清和。
到了下班点,路过的人群熙熙攘攘,苏叶和他们一样,都看着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只不过她是明晃晃地盯着。
“上车”,沈清和摇低车窗。
苏叶笑开了眼,打开车门坐到他身边问:“你怎么来了。”
“那么明显的暗示,我还不懂,是不是过于愚笨”,沈清和笑道。
“沈先生,不是从来不过圣诞节。”
沈清和靠着座椅,睨着眼看她:“是不过,本土的传统节日在我眼里都大差不差,更何况西方的洋节。”
他握住苏叶的手:“你想过,就陪你过。”
沈清和清楚,她在讨些甜言蜜语的话,也愿意顺着她。
沈清和带她去了法式餐厅,在高楼大厦的顶层,非普通人能消费得起。一顿的花销能抵上苏叶的月薪,她今天穿着件白色的毛衣,配上呢子外套,和周围的环境分外不搭。
“我穿得太随意”,苏叶都怕侍者不让进。
她来过这种地方,为了凸显高贵的格调,对客人的衣着有细致的要求,生怕揉进粒底层的沙子。
沈清和淡淡地说了句:“你穿白色合适。”
他们还没走到,就看到门口乌泱泱地站着一大排人。个个严阵以待地挺直腰板,苏叶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这高级餐厅招待人的方式都不同寻常。
直到经理小心地迎了过来,苏叶才意识到,他们是刻意等沈清和的。
沈清和不是爱摆架势的人,相反他为人低调,他冷着张脸不动声色地看着。
气氛分外尴尬,他们这算是马屁拍错地了。
经理急得脑门冒汗,弯着腰保持请客的手势,战战兢兢地打量:“沈先生,您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希望您用餐愉快。”
他想把人往里迎,奈何沈清和纹丝不动。
苏叶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我饿了,进去吧。”
沈清和这才往里走。
经理朝苏叶投了个感激的目光,他懊悔不已。过来用餐的大人物,嘴上说着不爱排面,心底却被捧得舒畅。在这工作的人,学会向权势谄媚是门基本功课。
哪像这位,特立独行。
他们的位置靠玻璃窗,从这望过去,能把帝都的景色尽收入眼。菜肴还没端上来,服务生点燃了香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玫瑰味。酒杯和刀叉在宁静安详的空间下触碰交错,这是味觉和触觉的最高享受。
苏叶把呢子外套脱了。
沈清和伸出手,缓慢且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脖颈,“淡了。”
苏叶颤抖了下往后蜷缩,她摸着那处吻痕,嗔怒道:“难不成沈先生,想让痕迹一直留着?”
“我想的话,也可以。”
苏叶轻哼声,低下眼眸不和他对视。
沈清和从公文包里,摸出礼盒推到她面前:“打开瞧瞧,合不合眼缘。”
苏叶笑着问:“圣诞礼物?”
“嗯。”
苏叶打开礼盒,蓝色的钻石完美地切割成水滴状,在灯光地照耀下折射出不同的色彩,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周围环绕了许多透明白色钻石,她盯着看许久。
“不喜欢”,沈清和看她兴致不高的样子。
“没,只是觉得太昂贵”,苏叶见好就收,眼前的项链她光凭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沈清和站起身,拿起那串项链:“不过是块蓝色的玻璃,没人带也发挥不了价值。”
他绕到苏叶背后,俯身帮她佩戴上:“这条项链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海洋之泪。”
“沈先生,我等会都不敢回家了”,苏叶侧首说道:“怕走在路上,被人打劫。”
沈清和被她逗笑了。
他遇到过的女人,美艳的不如苏叶聪慧,聪慧的又不如她赏心悦目。
等菜肴端上,苏叶切了块鹅肝细细品尝,她吃不惯这味道,皱着眉头咽下,拿起旁边的白葡萄酒浅抿口。
欧洲人将鹅肝与鱼子酱丶松露一起并列为“世界三大珍馐”。
这三样,她只喜欢鱼子酱的味道。
吃到最后,苏叶腻了,也不知是醉熏了。她悄悄地说道:“我觉得这里的味道,还没有王姨的手艺好,还卖这么贵。”
也就苏叶这么直白地说,换做他人就算不合味道,也装作美味的样子。
“你电话响了”,苏叶听到铃声提醒道。
沈清和低头接了起来:“喂,大姐。”
“清和”,电话那头的声音满是疲惫,“我本来不想打扰你的,这发生了点事……”
苏叶问:“怎么了?”
“大姐的小男友闯了点祸,我去收拾下残局”,沈清和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样的祸端,要沈清和去收拾,苏叶清楚这事不简单。
“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沈清和看着她,过两秒说:“好。”
苏叶跟着他去了会所,走廊里播放着庆祝圣诞的曲目,在这死寂沈沈的氛围里显得格外荒诞。
门口站立着西装革履的人,瞧见沈清和像是看到救星,如释重负地俯首道:“沈先生,你看这事……”
沈清和让他把门打开。
苏叶这才看清里面的情况。
她记得那名年轻人叫贺源,他攥紧拳头挺直地站着,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前方,意气风发带着未受挫的骨气。
沈韵知赔笑道:“晏叔叔,您喝我杯酒当做赔罪了,他不懂事还年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坐在主位的男人,难掩威严:“韵知,不是叔叔为难你,我活到现在,还没有人敢这么顶撞。刚毕业的学生,是没受过社会的惨打,但不能无知丶不识天高地厚。”
“我最不欣赏这样的人,活在象牙塔里,自视清高。”
门口的响动,让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晏盛南看到来人,难掩诧异。
“晏叔叔,我大姐的那杯酒,我替她敬了”,沈清和随意地拿起瓶路易拉图白葡萄酒,缓缓注入酒杯,一饮而尽。
晏盛南养了身政府机关的权威,五十几年的社会经验都沈在他的那双眼里。台子都搭到这了他还不接,就是把沈家的面往脚底下踩,他也不是想为难沈家人。
只不过,想给那名年轻人点教训。
没想到沈韵知这么护着,都把沈清和给请了过来。
“清和,过来坐”,他拍了拍旁边的座位,拿起酒杯,助理俯身替他倒满酒:“和我还见怪什么,今天的事也有净北的不好。”
晏净北是他的亲生儿子,沈韵知的前男友。
沈韵知二十几岁爱过一个人,那就是晏净北。两家门当户对,本是天赐的好姻缘,谁能料到晏净北在订婚前出轨了。
沈韵知心里清楚,他从来不懂得怎么爱人,只是一时图新鲜。放纵和浪。荡是刻在骨子里的,晏家人彻底把他给惯坏了。
晏盛安作势饮完,他吩咐:“让那个小年轻也坐着。”
沈韵知一听,明白他的火气算是消了。
晏盛安看了眼苏叶,说:“你们年轻人就是爱玩,注意点分寸,别玩儿太过。”
他这话像是说给晏净北听的,又像是说给沈清和。
因着发生了这事,这场局彻底被搅黄了。晏盛南沈下脸:“小北,跟我回去。”
晏净北站起身,没骨头似的慢悠悠晃荡出去,他走前深深地瞥了眼贺源,嘴角止不住的讽笑。
沈清和看了眼沈韵知,她低着头。
等人散去后,沈清和问:“大姐,到底怎么回事。”
沈韵知还未作声,贺源忍不住地站起身:“那个晏净北真不是东西,他三番两次地纠缠,当年犯错的人不是他吗?”
“贺源,这还轮不到你插嘴”,沈韵知打断他的话。
贺源瞬间安静下来,他清楚自己今天太冲动了,给沈韵知惹麻烦了。
这场局本是晏家人请沈韵知的,他们有意重新联姻拉线。这对沈家来说,也是件利大于弊的好事。
沈韵知无意,她过来本就打算把话挑明,她不想再活在父母的囚牢中了,也不想成为第二个他们。
谁能想到贺源闯了进来,局势一发不可收拾,他那种冒失的性格,冲撞了沈盛南。
沈韵知面露歉意地说:“我是不是打搅你们约会了。”
苏叶摇头:“韵知姐,你是清和的家人,谈何打搅。”
家人,是啊。
在这个家中,她最亲的人竟然是沈清和。
沈韵知还有话和贺源讲。
苏叶他们先行一步。
沈韵知待他们走后,冷着脸道:“分手吧,我不想和你玩下去了。”
“是因为晚上发生的事?我承认是唐突了……”
“不,是我玩腻了。”
贺源不肯相信,他看着沈韵知,眼神里掩盖不住的伤痛:“可是我喜欢你,姐姐。”
他步步逼近,质问道:“你有喜欢过我一分吗?”
如同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眼神湿漉漉地渴求着。
沈韵知擡眸说:“没有,从来没有。贺源,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不该喜欢上我的。”
是她不配贺源的喜欢,那般纯粹丶炙热。
他们当初就不该开始,那是个错误的决定。
贺源拽住她的手:“你口口声声说,不想被束缚。你现在做的事,不就是把自己关在牢笼里,不敢迈出一步。”
“沈韵知,你真是个胆小鬼。你不相信爱情,凭什么也要剥夺别人爱你的权利。”
“你说的没错,我是个胆小鬼”,沈韵知扯下他的手:“我们都认清现实。”
“换种话说,贺源你有什么资本,能让我放弃这一切,我们都是理性人,投资是要获得报酬的。”
贺源清楚她想逼自己走。
沈韵知不是这样的人。他鼓着一口气,抱住了沈韵知,头颅埋进了她的脖颈:“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姐姐。”
她沈韵知真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怨种,赶也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