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的她
等Lisa走远后,苏叶松了口气。
“苏叶,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沈清和觑了眼,见她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嘴角一扯揶揄道。
他说得是玩笑话,苏叶听得出来:“我恨不得把沈先生藏起来,谁也不要见。我呢,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真是霸道”,沈清和失笑。
她可不能霸道。
苏叶挑挑选选,购物车都被塞满了,她糟糕地说:“怎么办,我们两个人好像拎不回去了。”
沈清和淡定地结完账,和收银员沟通送货到家,有钱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很简单,用金钱来获得特殊待遇。在他们眼里,金钱是贬值的,远没有时间珍贵。
苏叶觉得这点,她还有待学习。
她挑的都是处理好的食材,只用把这些原材料通过简单地加工。
这顿饭她花了一个小时才弄好,三菜一汤的家常菜。
苏叶看着成品很满意,她在帝都这几年,真是被惯得越发娇气了。吃什么都要现成的,穿衣服也要挑最好的,像今天这样下厨,简直是百年难见。
和沈清和吃饭,讲究“言不语”。
苏叶也养成了这习惯。
至少三代以上的书香门第,才能培养出贵族的风范。即使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苏叶还是会被他的举止折服。
吃完饭后,沈清和把碗筷放入洗碗机中。
苏叶笑道:“怎么能让我们的二公子屈身做这种事。”
她话虽这么说,却没有想搭把手的想法,反倒很享受。
沈清和左睐她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叶笑笑缠在他身边,时不时地从背后环抱住,又眼巴巴地撩看他。坐在他擦拭干净的厨台上,晃悠着双腿。
她这副样子,真不知道要把谁勾去了。
沈清和收拾妥当后,转身抱起她,惊地苏叶失声乱呼。身体失重了般往后倾倒,她伸出手贴紧,双腿盘在他腰间:“要带我去哪。”
沈清和推开了画室的门,把她轻轻地放在丝缎上,亲吻她的脸颊,无需出声。肢体语言就是最好的诉说,他们抒发着原始的欲。望,缱绻又缠绵,他抚摸着苏叶的头发丶背脊。
像是漂浮无根的一叶扁舟,漫无目的。
一沈又一沈的……
苏叶招展不住。他说的没错,沈清和的确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恰恰相反。
这话她不敢说,免得受罪的又是自己。
“沈先生,我衣裳还没换,我先去换下”,苏叶找了个借口,一扭身从他的臂弯里钻了出来。
视线错落丶不敢和他对视,苏叶急忙忙地往外走。
她从衣柜里拿出那条裙子进了洗浴室。苏叶瞧了眼镜子,眼尾湿润泛红上扬着,脖颈处有个浅浅的印子,是他啃。咬的。
果然男人不能招惹。
苏叶吸取教训了。
她换好裙子,拿出支口红对镜补妆。沈清和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些,她赤脚踩在地板上,慵懒地裹在纯白的丝缎里。
“需要我摆什么造型吗?还是和上次一样。”
沈清和摇头:“你只用看着我。”
“苏叶,看着我。”
她这才擡起眸。
沈清和陷入了某种“癫狂”的执着,他的手筋因为激动而绷起,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忘我地流离在画板和调色板中。他的眼神犀利地瞥来,像是在看苏叶,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东西。
他扬了扬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沈清和坐在那,两人处于不同的世界里。
苏叶发怵地蜷缩了下,放缓呼吸。
她没想到,沈清和创作时这副状态。就像苏叶不懂艺术一样,在她眼里,艺术是陌生人精神世界的反射,是富人衬托身价的道具。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窗外的雨声,苏叶的思绪回笼。
沈清和停下笔,冷厉的眉目逐渐温和,回到了她认识的样子。
苏叶站起身,丝绸裹住她的肩膀,发寒地打了个喷嚏。
沈清和把她揽入怀中,握住她的肩膀,弯腰在她耳旁说:“美吗?”
苏叶看到那幅画,她喉咙干涩发不出一个音节,瞳孔由于震惊微微缩小丶颤抖着。四肢的血液往心脏涌起,好半晌才回应:“美。”
“沈先生,你能抱紧些嘛,我冷。”
沈清和把他的那件大衣外套,罩在苏叶身上,黑色的大衣高出地面一小节,降降要拖地。
苏叶无法形容,那是怎么样的一幅画。
她侧卧着,躺在白色的丝缎上,鲜艳欲滴的花瓣在四周散散落落着。她的双手自然地垂在胸前,仔细看似乎是被无形的枷锁捆绑住了。大大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望向画外。
让苏叶直击灵魂的,是她的神情。
眼框里明明没有泪水,却带着克忍着的痛苦丶挣扎,像是想抓住一切绳索,拼命地脱离桎梏。痛苦又撕裂的眼神,让看客忍不住思索背后的故事。
简单背景勾勒出的画面,很有冲击力。
手指相拈着,是困住她的枷锁,又是带她远离的绳索。
散落的花瓣是不是,她所追求的名利场?
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和花瓣一样,保鲜期短易腐烂。苏叶冒出这个想法,身体打了个冷颤,她紧紧靠在沈清和怀里,索取着眷恋的温度。
苏叶终于明白。
艺术为什么会让人痴迷。
她转过身仰看着沈清和,听着他沈稳丶有力的心跳,迫不及待地说:“先生,我想看在别苑的那些画。”
沈清和应许了,不到十几分钟。季名扬带着人,小心翼翼地把那副画搬出了品诚,生怕磕碰到。
他们坐上了去往别苑的车。
季名扬侧过身,向他汇报日程,“二公子,年底前股东分红的会议暂定在28号。陈总的饭局您看定在什么时候方便?”
“推了。”
季名扬明白,他低头做好备注,唇角微抿紧张道:“还有白老爷子那边,新成立了艺术基金会,明天上午想邀请您过去剪彩。”
沈清和审视的目光轻压在他面上,重覆着他的话:“艺术基金会。”
“是的,老爷子想通过艺术捐赠丶拍卖的方式,来向社会捐献出份爱心。”
“是吗?”沈清和掀开眼。
季名扬呼吸沈了沈,交错在身前的双只手紧握着。
“老爷子怎么发家的,你忘记了?艺术市场的公允价向来不好衡量。”
季名扬顿了顿,意会道:“我明白了,后面的事会跟进调查,二公子放心。”
做他们这种人旁边的助理真是要八面玲珑,要是换成她应付不来。
等到别苑,王姨早早地站在门前等着。
看到苏叶迎面而上:“名扬一和我说,你也要来,我心底就欢喜。连忙炖了些补汤,等会可要好好喝。”
“王姨炖的汤,我可要一滴都不剩地喝光。”
王姨笑笑,她看着那幅画被搬下车,新画还没干不好罩面。
苏叶面上一红,那幅画被谁看见,她都不想被王姨瞧见。她一直把王姨当做敬爱的长辈,这种感觉好像是,中学时谈恋爱被老师抓包,拎到家长面前训。
王姨看出她的窘迫,赞许道:“清和画的挺好的。”
她话音刚落,苏叶耳根子都冒了汽般透红。
“你害羞什么,你们俩的事我早知道了”,王姨悄悄和她说道。
苏叶后知后觉:“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次你来别苑的时候,我就看出端倪来”,王姨握住她的手:“有你陪着清和,我也放心,你是个好孩子。”
“你和他在一起,是最好不过的……”
王姨轻轻拍着她的手,欣慰地重覆着。
苏叶心里惭愧,这么多年她一直在骗王姨,装作乖巧来获得利处。
她可不算什么好孩子,烂到根子里的坏。
王姨说完急着往厨房走:“我去看看那盅汤。”
苏叶迈开步伐,上了阶梯,跟在沈清和后面。
在见过那幅画后,她开始期待别的画作。
沈清和推开房间的门,他接过季名扬手中的画,亲手挂了上去。
季名扬识趣地候在门外,没往里面瞧一眼,见他没吩咐了,才转身走人。
傍晚的日光朦胧地映射进来,照在纱质的窗帘上,照在那十几幅画作上。
苏叶关上门,楞怔地看着这一切。
这些都是她吗?
像,又不像。
又或者是沈清和精神世界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