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他
车门刚刚关上。
周言溪瞬间从车座上蹦起，吓了苏叶一跳，眼神清明地说：“苏叶，我看他对你的态度还挺关心的。”
苏叶缓过劲：“你没醉？”
“本来是醉了，然后被吓清醒了。”
头回听说，醉酒还能被吓清醒。
周言溪贴近身，看眼她披着的西装，价值不菲的私人高定：“不说这个，我还以为你上大学后，就和沈清和断联了关系。”
她想想又觉得这话不当。苏叶和顾成安谈恋爱五年，没分手前也算是半个“表侄媳妇”。难不成是这五年，看在顾成安的情分上照顾的。
可是不对。
两个月前。
顾氏失去青耀集团6%的股份闹得贵圈皆知。
周言溪不是内圈人，家庭背景摆在那，有些事还是知道的。
近两年，沈老爷子的身体不如从前，底下的人早已蠢蠢欲动，沈氏家大业大，正统嫡亲的孙子只有那么一位。
沈清和从来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顾氏自然不会选择他，反倒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大房之子沈昱珩上。
在尘埃还没落地前，所有人仿佛都已经看到了结局，故作叹息道：“要是当年沈昱辰，没出车祸去世，这局面还真难料。”
沈昱辰是二房的孩子，高三那年在山路飙车不幸去世，死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死在春枝繁茂的季节。
“没出这档子事，沈家那位私生子，哪能认祖归宗。”
他们说的是沈清和。
沈清和。
正如这个名字一般，从进门起沈老爷子就希望他认清自己的地位，不争不抢地度过馀生。
二房想“斗”，沈夫人又不想便宜白认来的儿子，只好推着自己的女儿硬上，可那位大小姐自由散漫惯了，那是豺狼虎豹的对手。背后如此庞大的利益，人人都想分口馅饼吃。
谁能想到。
就是这么位私生子在暗中把权给夺了过来。
两个月前。
股份转移的报告公布于世，顾氏一夜崩盘，走在末路上的大企业，血脉里流淌着的都是“水”，奄奄一息地吊在那。
徒有其表。
和杨江千金联姻的目地，可想而知是为了资金筹集，药业是民生之本，杨江药业近些年的发展不可小视。
……
苏叶：“是很久没联系他了，昨天在雾色有缘碰见的。”
上次联系沈清和还是在两个月前。
股份转移书即将公布的前一日，她拨通那个许久没打过的电话，响铃几秒没接，苏叶想挂断。
却在下秒，命运地接通了。
“苏叶，有事吗？”
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理智逐渐回笼，苏叶才发现这场权斗。本来就是局外人的她，没有介入和干预的权利。
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苏叶只好壮着胆子往下讲：“沈先生，能不能再给成安个机会。”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听起来很不满的声音。
苏叶握紧了手机，长久的沈默让她很不安。
“你知道的，我已经给他过退局的机会。过多的纵容是廉价的，这点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苏叶生出股深深的无力感，她从一开始就没进入他们的世界，高中时不切实际的幻想，像个笑话嘲讽她的虚伪与自大。
“那要怎么样，你才能再给他个机会。”
人在高压的环境下，内心的想法暴露无遗，指尖的刺痛让她静下心。
要是旁人一而再，再而三重覆徒劳的话，沈清和早已经不耐，他眼神深邃地看向窗外，轻笑声：“哪有请求别人是在电话里，你高中时和我提要求，都知道要当面讲。”
苏叶深呼吸口气说声“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听到这句话后，沈清和声音顿时放柔温和道：“还有一个月，蔷薇花要开了。”
蔷薇花开不开。
管她何事，苏叶心想。
和沈清和约好时间和地点后，她想了想给顾成安拨去个电话。电话号码的备注还没改，那是在某场约会里，顾成安拿她手机改的。
备注是：“要养你的人。”
接通电话后那头的声音有些疲倦，甚至有些不耐烦地说：“喂，苏叶。”
“我刚刚给沈清和通电话了，他说能考虑再给你个机会，明天在新湖路的咖啡店，我去找他谈谈。”
通话陷入静寂。
五秒后，苏叶听到他有些生气的声音：“你去求他了。”
“求”这个字从顾成安口中讲出来，显得很卑微，苏叶想说“没”，但事实就是这样的。
她轻轻地“嗯”声。
顾成安冷哼声：“我不需要他的机会，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我早和你说过的，没事不要去找他。商场里有赢，就有输，我从来不是输不起的人。”
和他交往后，随着了解得越来越深。苏叶才清楚，他们这种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都有自己的傲气和清高。
顾成安也是。
可她就没有自己的清高吗？
苏叶眼看着自己的好心被糟蹋，顿时闷了口气，她赌气地挂断电话。
-
周末两天，苏叶宅在家里，像个刺猬把自己包裹住，调整着自己的心情。
周一早上。
她特意画了个全妆，让本就明艳的五官显得更有侵略性，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八点半准时打卡，苏叶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刚打开电脑，合同中心的负责人lisa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看着她说：“苏叶，出来一下。”
苏叶跟着她去了二号会议室，接过她递来的资料，翻动了几页：“亚汽股份，已经开始竞选供应商了？。”
亚汽股份是亚洲最顶尖的汽车制造企业，源源不断的订单，迫使他们需要从外部采购配件。
Lisa拢了下耳后的发：“我也是才收到消息，亚汽股份刚宣布招标公告。赵总让你提供份产品研发的详细信息，供我们投标。”
“好的，Lisa姐我也要把话说清楚，合同没中标的原因有很多，不单单是产品的问题。”
她不是善茬。
苏叶也不是软柿子。
Lisa是个聪明人，明白她在说东力集团的事，她面不改色地笑道：“自然，这里面的因素很覆杂。”
苏叶佩服她的脸皮，人前一个样，人后又想尽办法把所有罪责都脱干净。上级领导心底也清楚，只不过他们都需要个“宣泄口”。
没权没势的她，自然成为最好的替死羊。正如他们所说，以往领导还会看在顾成安的面上，对她多加照顾份。
这利益不在了，哪还会有人卖她这个情分。
苏叶回去把数据整理了遍。
陈暮路过瞥到她的电脑屏幕，皱眉低声道：“Lisa姐刚刚来找你，就是要空气悬架的信息数据了？”
“嗯。”
“亚汽股份是政府当下重点高新发展企业，这块香饽饽那么多家盯着，可不好中标。”
陈暮不满地吐槽道：“到时候没中标，又要把过错都推到我们部门身上。真是搞笑，我们是搞产品研发和知识产权的，又不是拉客户的。”
苏叶赞同她的话，可在工作中上级领导说你错了，就是错了。
她面带倦意地揉下鼻骨，“你小声点，免得又被别的小组听去，背后嚼舌根。”
陈暮和她同为“空气悬架”研发板块的。
陈暮闻言无奈地耸下肩，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企业是老板的“后宫”，各中心暗中推责任，就连自己的部门还要留个心眼。
苏叶花了一天都时间才把详细数据整理好，等她出办公室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十分钟后，Lisa给她发来信息，“改良前后故障率的对比数值，你发我一下。”
在他们公司研发加班是很寻常的事，苏叶曾经也为金属材料材质动力数据，通宵过好几天。
这些天她没心思费在工作上，她只想休息，睡得昏天暗地。
苏叶没点开那条信息，就当做没看见。
-
“下班后你们人离开了，心还是要放在公司的。我们研发相当于是公司的门面，别的部门来要个数据，你半天不理，这不是把人隔在门外，还怎么做生意。”
苏叶知道他在讲自己。
“一大早就来听赵玉书PUA的话，简直无语”，陈暮临座的男同事抱怨道。
陈暮附和：“谁叫我们是被资本家拿钱买走时间的苦命人，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在处理工作。”
“24小时是不够的，我们要奉献25小时，另1个小时是靠提高工作效率挤出来的。”
这句话戳中陈暮的笑点。
她没忍住噗嗤一笑，惹来赵玉书的眼刀。
早会十五分钟的时间，赵玉书延长了五分钟，在他的“散会”声中，员工零零散散地往门外走。
“苏叶，你等等。”
周围同事听到这声音，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担忧的。
“赵总，有什么事。”
“明天下午市委政府召开成浦区产业链招商引资会议，亚汽股份的老总会出席，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好好和人家介绍下专利产品。”
论资历苏叶不是经验最丰富的。
她不明白地问：“对于产品的了解，徐经理更清楚。”
毕竟他们公司的专利研发，有一半是他带出来的。碰巧他也是苏叶的师哥，研究生毕业后，苏叶也是经他的引荐才加入这家公司。
赵玉书说：“徐海昌明后天要出差，是他推荐你去的，这么大的重担给了你，你可要担得起来。”
他说完便不看苏叶，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苏叶拿出手机搜了下引资会的讯息，她记得沈清和在酒厅谈起过，不明确他是不是会出席。
转念想想。
他出席也不干自己的事，免得碰面还让苏叶想起难堪的事，“还是别出席好。”
她退掉网页，嘀咕着走回办公室。
“赵总叫你留下，说了什么事。”
“他让我陪同出席明天引资会。”
陈暮替她高兴地说：“可以啊，引资会有很多大人物去的，想想能见到财经新闻上的那些人物，就感觉很兴奋。”
像他们日常的工作基本都泡在办公室，或实验室。看人还不如看数据亲切，更别提应酬沟通了。
“苏叶，你明天要出席引资会？”
坐在办公室右边的姑娘问。
“嗯。”
“那你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像我。”
林芝芝“砰”地一声把电脑合上，冷笑声：“她跟着男朋友这么多年，什么世面没见过……不对，是前男友，抱歉口误了。”
她面带微笑地致歉，走出办公室。
喧闹的气氛像是被泼了盆冷水。
陈暮咂嘴道：“林芝芝真小肚鸡肠，年前的仇还记到现在。把练嘴皮子的工夫花在研究上，肯定不止今天这成就。”
年前，徐海昌把境外的一个项目划分给苏叶。
林芝芝自认为苏叶实力不如她，为何事事都要压她头。这让她很不满，思来想去她没有有背景的男朋友，徐经理也不是她师哥。
这才让林芝芝好受了点，顺理成章地把“特权”两字压在苏叶头上
人在群体中一旦被认为拥有特权，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苏叶懒得和这种人费口舌，别人怎么看，就让他们看去。
更何况她现在没时间争这些，苏叶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她清楚明天的那场会议有多重要，要是搞糟了，赵总不会放过她的。
她也对不起师哥的信任。
凌晨一点，苏叶才关上电脑，拔下U盘扑到床上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