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步
    烧烤的香气萦绕鼻尖，耳边是食客的喧哗。
    尤许放下啤酒罐，似笑非笑地看了迟安安一眼。
    “怎么，嫌我搅了你的红鸾星吗？”
    迟安安哼了一声，愤愤地啃了一口鸡翅，拒绝搭理他。
    尤许单手托腮，眼神落在她一鼓一鼓的脸颊，思绪慢悠悠地回到了从前。
    就是高中时他和迟安安吵架的那一天。
    那天傍晚，放学铃响起，他拎着书包去高三的班级门口等迟安安，却发现她提前走了。
    他耸了耸肩，不以为意，转头就往楼梯走去。
    离茶水间几步之遥时，男生们的讨论声隔空传来，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
    “周维你小子真可以，心机真特么重，服了你了。”
    “就是，打个球还故意在女生面前撩衣服，浪的一批。”
    “去去去，告诉你们，我随便掀一下衣服，秀一下腹肌，好几个女生上赶着找我呢，你们懂个屁啊。”
    尤许眼帘一掀，停下脚步，静静站在墙边。
    “她们还真是纯情，托人送手写信给我，还是粉色的信纸，哈哈哈哈。”
    炫耀声里带着那个年纪的男生特有的顽劣，听得尤许眉心一皱。
    茶水间里响起嘘声和调侃声，吵吵闹闹的。
    “活该你小子桃花旺，真有几把刷子。”
    “那些妹子里你看中谁了？跟兄弟们分享分享啊。”
    之后是周维夸张的笑声，“我约了两个女生周末出去玩，精挑细选过的，很正哦。”
    男生们的啧啧声此起彼伏。
    周维短暂地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我最想勾搭的对象没上钩，有点可惜，白瞎了我猛练的腹肌。”
    “谁啊？”
    “记得总是和尤许一起出现的那个女生吗？超正点的，萌妹的脸蛋，说话软绵绵的。”
    “啊，你一说我也有印象了，尤许的邻家姐姐呗。”
    男生们默契地笑了起来，意义不明。
    尤许眸色一凝，双手紧握成拳，脸上乌云密布。
    他走了几步，出现在茶水间门口，目光阴郁地盯着里面围成一圈的男生们。
    他们正聊得火热，丝毫没有留意到门口出现的身影。
    周维的声音再次传出，隐隐有种流里流气的下三滥腔调。
    “这妹子哪里都好，就是身材差了点，飞机场哎。”
    “哈哈哈，有句话不是说，优秀的女生，不仅成绩是A，连身材也是A么，周维你中奖了哦，看上了双A妹。”
    “就是，你可以体验一把养成系，从小玩到大，挺潮啊。”
    人群爆发出粗俗的嬉笑，一阵一阵地刺激着尤许的耳膜。
    砰——！
    一道重物落地的巨响。
    男生们笑声一滞，扭头看去。
    书包撞在门上，震得门摇摇晃晃。
    尤许乌沈沈的黑瞳浮出几道血丝，一向含着三分笑意的嘴唇紧绷成直线，英俊的面庞血色尽褪，神色里满是难抑的愤怒和潜在的疯狂。
    以周维为首的男生们诧异地看着尤许。
    周维最先反应过来。
    他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尤许，不好意思啊，说话声音大了点，吵到你了哈。别往心里去，大家随口聊聊，没必要较真。”
    尤许走上前，用力推开挡道的男生们，走到周维面前，平视他的眼珠。
    下一秒，他猛地揪住周维的衣领，声音嘶哑，一字一顿：“你以后，滚远点。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在她面前晃悠，你走着瞧。”
    周维转了转手腕，啐了一口，低声道：“她？是指迟安安么？呵，你算什么东西，替她做决定？她看我的眼神直勾勾的，巴不得倒贴我呢。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去管管她啊。”
    尤许的额角青筋直跳，手掌越收越紧。
    “用不着你来教我和她怎么做事。”
    尤许磨了磨后槽牙，眼珠充血，像一条逞凶斗狠的烈犬，“你和你的狗腿们先管住自己那张吐不出人话的臭嘴吧。”
    ……
    笃笃笃。
    迟安安扣了扣尤许的啤酒罐，“发什么呆呢。”
    尤许回过神，视线定在她脸上，摇了摇头，不在意道：“刚才想起了几个欠揍的垃圾。”
    迟安安挑眉，兴致勃勃地倾身，八卦兮兮地追问：“欠揍的垃圾？那你揍了没？”
    她的关注点真是……
    尤许拨弄额发，微长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眸，看不清他的神色。
    “当然，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他轻笑一声，吊儿郎当的语气，“把他们吓得满地找牙。”
    啧，假的吧。
    迟安安眯起眼睛，不太相信的样子，“吹牛皮不上税啊。别把烧烤摊的牛肉全吹天上去了，那我们可没得吃了。”
    尤许闪电般出手，抢过她的鸡翅，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我的鸡翅！”迟安安哀嚎一声，“你抢我的干什么，盘子里还有鸡翅啊。”
    他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一只，舔了舔闪着油光的嘴唇，欠欠地晃了晃脑袋，像个撒欢的狗子。
    “我就吃你的，专抢你的吃，你打我啊。”
    “……”
    迟安安撇了撇嘴，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在心里默默评价。
    傻叉。
    二货行为，专门讨打。
    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尤许心情很好似的，小声哼起歌来。
    迟安安蠢蠢欲动，悄咪咪地跟着哼了几声。
    半分钟后，尤许歌声一停。
    “你真厉害。”他中肯点评。
    “天籁之音对吧。”迟安安得意洋洋地眨眨眼，拿起一串烤茄子。
    “你竟然能把我带跑调，牛哇，”他举起大拇指。
    “哪里跑调了，胡说。”她吃着洒满辣椒粉的茄片，抽着冷气含糊道。
    “打个比方，我在唱《My heart will go on》，你插进来跟唱，渐渐我们的歌声就跑偏成《好日子》的曲调。”
    迟安安咳了一声，试图掩盖尴尬，“你简直是血口喷人！”
    “嗯嗯，你说得对，”尤许点点头，仿若不经意地提起往事，“还记得初中时我们参加婚宴，你上台献唱，迟叔叔偷偷跟我们说，他听出你跑调了五次。”
    迟安安一哽。
    亲爸拆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看了看时间，试图转移话题，“九点了，时间不早，我们结束吧？”
    她转移话题的技巧蹩脚又生硬，尤许看穿却不点破，起身走向柜台结账。
    “哎，不用你付账，我请你的，”迟安安小跑着跟过去。
    尤许笑了笑，侧头看向她。
    倾斜的灯光照亮他的侧脸，笑意从嘴角扩散，涟漪般荡漾进清亮的眼底。
    “下次见面，你请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