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公交车上聊聊几人，每个人都是满脸麻木。雨已不只是丝，瓢泼一样汇聚在玻璃之上，公交车头的雨刷摇头晃脑，无能为力的两只细触角，抵挡不住暴雨。海城就这些时候最喜欢下雨。
雨越下越大，突突地打在车身上，人们被收束在这么一个铁盒子里，全世界就这么大的样子。就这么一小块铁皮供遮风挡雨。
急雨滂沱，路堵得一塌糊涂，公交车发动又停，几乎纹丝不动。
光殊给刘影发短信，问她回去了吗，没有的话等会儿雨小点再出发。短信还没有编辑好，电话响了。
“是谁在唱歌，温暖了寂寞。”山寨机嗓音十分响亮。
公交车里略微焦躁的沈寂被打破，车上的乘客下意识地诧异望向光殊。看见一个盯着手机傻笑的年轻人，又没什么兴趣地转过头去。有个小孩子，就坐光殊前排，好奇地盯着他看。
光殊是看着来电显示忍不住微笑。接起来，“喂？”
“光殊，你到哪儿了，外面雨下很大。”刘影才回到家，敲光殊的门不见有人，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拨电话过来，望着窗外，这算是暴雨了吧。
刘影脑子里猛然出现几年前京区暴雨，死了不少人的新闻消息。
“我在公交车上，公交车好像坏了，现在在广民大厦这站。”
“坏了？那你怎么回？”
“在这等下一辆啊。”
“就在公交车站等啊？”
“对啊，也没有伞。”
“那你打车回来吧，我给你报销。”刘总说。
“这个点哪儿打得到车啊。”光殊抱怨。
“那你加我微信，给我发个定位过来。”刘影说，“你搜ying89.”挂了电话，光殊麻溜搜索刘影微信号，加了她，很快通过好友验证。
光殊冲司机喊：“师傅，开下门。”
堵在路上这种特殊情况，公交车司机也不计较，开了门放光殊下去。光殊刚下车前面那个一直盯着他的小女孩立刻拉着妈妈说：“妈妈，那个哥哥说谎！公交车根本没有坏呀。”
光殊冒着雨向前跑两百米，到广民大厦站。到了站牌底下，光殊已经全身湿透。他没关系，特警学院那会儿训练，就是下刀子也照常练。
据他们评选，这种暴雨天气带来的痛苦程度仅排第三。
光殊站在站牌下面发定位过去，又发消息：“走11号路，311堵死了。”
刘影下了楼发动了车才意识到，谁说要去接他了，他怎么那么自然而然理所当然地就告诉她走哪条路。
海城因为爱下雨，排水系统反倒不错，并没有雨水堆积。刘影从地图上找到不堵的路一路七拐八拐绕各种小黑巷子朝光殊的定位驶去。逆行了好几次，好在刘巡不在旁边。
快到光殊旁边的时候，刘影发现她要是想到站牌必须上311路，已经堵成了深红一动不动，有去无回。离站牌最近的地方距光殊还有两百米，刘影给光殊打电话，说她到不了他旁边，车停同福里口了，叫他等等，她带着伞走过去找他。
刘影下了车，撑起伞，她穿了雨靴，蹚水而过。因为这爱哭的天，刘总斥巨资买了一双雨靴，就为了貌美。
刘巡简直不可思议，就算再貌美，不也就还是雨靴嘛。花几千块买一双雨靴，怕不是脑抽。
刘影握着伞，不紧不慢朝光殊的站牌走过去。走了没几步，看到了跑过来的人。身影被身后的路灯镀上一层毛毛的边。
刘影穿白色的短裤和红色的短袖，看着跑来的光殊，停下来。站在雨里举着伞，像个等待的大学女生。
光殊跑得很快，雨水溅起快乐的音符，分明是心急，就要跑，就要急，就要立刻见到你。
在刘影跟前刹车。
“不是……”
剩下的话被光殊吞进去，整个落进光殊的唇舌之中去。“不是说了我过来接你，你跑个什么劲儿”
光殊握着伞柄伞，搂着刘影的腰。甜蜜躲在伞底下，整个地溢出来。粉红色的气泡从两个人的唇间向上冒，被伞挡住，充盈在他们身边。
光殊很快放开刘影，刘影睁眼，迷醉的眼睛里有星光。光殊弯腰凑到她耳侧，“谢谢你。”
刘影大醉醒来一样，就要踹光殊。光殊哈哈一笑，用力搂过她。刘影的脸贴近光殊的胸腔，一下不动了。
两人贴这样近。衣服之上的雨水透过光殊又透过刘影。刘影觉得这么一瞬间，两个人没有了阻隔。只有光殊身上的热，丝丝烘在她身上。
她好喜欢这个拥抱，好喜欢下雨，好喜欢制服衬衫之上洗衣粉的味道。
光殊松开她，搂着她的肩朝她的车走过去，刘影低着头一言不发。光殊叫她坐副驾驶，她也没有说什么。
收了伞，粉红气泡化成水滴，蹦出伞外。
刘影偷眼瞟光殊，他的制服短袖已经完全成了透明，挂在身上像摆设，倒是看得见肚子上的肌肉，分明的。
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肚子，最近疏于运动，马甲线已经快不见了。
光殊好像一直在不怀好意地看她，刘影注意到，低头看。才跟他拥抱，所以她的短袖前半片全湿了。
隐约露出文胸的轮廓。
刘影猛地扭头看光殊，“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光殊马上敛目，“刘总你不可以对保镖这么凶，不然别人会说你虐待下属。”
刘影笑一声，用趾高气昂的口气：“谁要雇佣你了？”光殊马上说：“刘总，赏口饭吃呗。”
“那行吧，”刘影用被杀价之后的无力语气说，“但是我看了，这安全顾问也分好几档，什么退伍的特警最贵了，你一个小保安，我给你工资发多少合适？”
“我就是堂堂特警。”光殊咳一声。
刘影不屑地瞟他，“就你啊……”
“你还不信啊，”光殊低头看刘影手机上的路线图，“不信你让刘巡查啊。”
刘影突然不说话啦，她敏锐地发现，光殊把刘巡叫刘巡。这不对，如果真按刘巡所说，光殊是因为抢了她的手表被不得已被刘巡抓来当线人，那么光殊不该是这种熟稔的口吻啊。
而且，他怎么知道刘巡是她哥哥？
光殊立刻察觉了，他不在意地补一句，“上次抢你手表，被刘队抓了，他答应放了我，可警告我叫我别惹你，而且以后要真碰见你有什么困难，还得罩着你。”
“哦，”刘影点头，“所以那次在会所里你顺便救我。”
“那倒也不是。”光殊苦笑，那天为了救刘影走，他提前离开了房间。而他要等的大鱼，就在他走了之后现身了两分钟。
“那是什么？”
“刘总，你这可是明知故问了。我暗恋你，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红慢慢浮上耳根，刘影轻哼，“很不明显。天天不叫我进地库。”
“这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吗？”
刘影忍不住想笑，“你怎么那么幼稚？”
“那刘总，当我女朋友？”
刘影心一动，耳朵里无限回放这一句话。好像万重回声。
“电影看了吗？”她轻咳一声，双手抱胸，乜光殊。
光殊马上一副懊恼地样子：“明天就去看！必须去！你喜欢什么类型？爱情片，谍战，大片？”
刘影摇头，“我没时间。”
“那去看午夜场。”
“不要，我要休息。而且，你的考察期还没过，谁答应要跟你看电影了？”
“什么考察期？”光殊诧异。
“我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什么红的蓝的那些女人，你必须要断干净了。”
“立刻断，全都断！”
“那也得继续留任观察。”
光殊不爽，刘影看他不爽，自己就开心了。
谁让他不经过她同意就亲她！两次！
回到公寓下车，光殊看见沾了水的皮椅，说：“不好意思刘总，弄脏了你的车。”
刘影大度地摇摇头说没事，“反正我会从你的账户里扣。”光殊瞥她，“不要这么锱铢必较。”
“你这成语也很厉害啊。”
“过奖过奖。”
“那也要扣钱，口两百。”刘影笑起来，这样让人阴雨的雨天，她却总是想要笑。
电梯里刘影刻意挪一步，拉开距离。光殊随着跨一步。刘影退一步，光殊也退一步。总之就是要挨着她。
刘影被挤到角落，好笑推一把光殊，碰到他的胳膊，倒像他是火炉，把刘影的脸烫红了。
光殊手臂上感觉到刘影手掌的冰凉，伸手就把她的手拢在手心。小小柔软的手掌，刚好被他包裹。
刘影猛抽，无济于事。光殊说：“太凉了，我给你捂一捂。”
电梯门打开，刘影抽出手，跑走了，转头说：“你快点洗个澡喝点热水，我不希望保镖第一天上任就感冒。”
说完自己忍不住笑起来，光殊看她楚楚的眉眼，觉得心鼓鼓地躁。真喜欢她。
路名都是我杜撰的。
同福里是我借用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