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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江彧也不好说他从开始就不放心她自己走太远，雨下大了，就见前面人海里一个瘸腿的小豆芽不知方向，跟着人乱晃想走也走不快，任命在雨中挨淋。
    窦米抱住他脖子，看见他的短袖半湿贴在身上，“江鱼。”
    “嗯？”
    江彧以为这时候她总归要说句感谢的话，谁知她半晌蹦出的话与他毫无关系，“乔胜男拿了第一。”
    所以呢？关他什么事。
    她还在关心别人。
    他想把她扔下去。
    观众台下面有躲雨的地方，两人没上楼梯回班，站在檐下说话，“三千米好远，拿第一真的很不容易，所以江鱼你尽力就行，我们重在参与对吧。”
    江彧低头小幅度甩了下额前的湿发，听见这个小缺心眼的话，隐隐偏头疼，“这么没自信？”
    窦米无一星半点儿的求生欲，说道：“如果是我自己的话自信心还是有的，但毕竟是你参加比赛，我们还是认清现实，第二第三名也不错，我们要找准自己的定位。”
    她越说下去越感觉气压低的吓人，一瞥身边某人，淋了雨后他的头发松软软，脸庞沾着湿漉的水，眼神盯牢她，莫名有股压制什么的错觉。
    窦米会错了意：“前三名有压力？那我们就拿第四就好了。”
    江彧轻启薄唇，没说出一个字来，窦米抽出两张面巾纸，踮起脚用一张点了点他下巴处的水珠。
    他没再说话，看着她的举动，刚才微末的忿闷稍纵即逝，即使对方是糊弄潦草地擦了两下，他还是愉悦地微微颔首弯下腰。
    窦米懒得弄，纸团投飞镖一样朝他怀里一丢，跟他说拜拜，然后大步流星走了去做自己的事情。
    “……”
    乔雪为班级拿了第一，同学众星捧月般围着她，田径队的教练跟着郝红玉过来，说乔雪毅力很好，考虑发展下进校队。
    乔雪成绩在班里独占鳌头，郝红玉还想让她走文化，替学生回绝：“季老师，别想从我们班挖人了。”
    班里都在议论结束的三千米，乔雪休息了会，阵雨停了，她看了一圈没找见窦米人，陆一卿说她和江彧在一起，“反正能找到老江就能找到我师父。”
    运动会期间老师管得不严，学生会查班也如撞钟，走个过场检查完就都去下面看比赛。每个班后面几排没坐满人，江彧不在自班，一个人坐在2班末尾。
    乔雪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研究单反相机，一问，他也不知道窦米踪迹。白熙从教学楼那边回来，说：“窦米在5号楼，张，张思佳也在。”
    比赛结束，窦米首当其冲去找张思佳，跟她谈条件，把人堵到人烟稀少的地方。
    “输了就是输了，别想耍赖，条件就一个，把乔胜男的视频删了，她家的事她自己处理，不欠你的少管。”
    张思佳知道这是秋后算总账来了，“窦米，你逞英雄逞习惯了？居然有替乔雪出头的一天，你忘了她爸乔卫华是怎么对你家——”
    乔雪和江彧止住脚步，乔雪听见她的名字又和乔卫华挂钩，“有其父必有其女”“乔卫华就是她的榜样”之类的话，心里一阵无力感，脚下像踩在软土上，无法抽身。
    意料之外听到窦米的回击，少女一如既往不卑不亢，自有分寸能恰当处理此事。
    “我家的事轮不着你评头论足！”窦永明的旧事，窦米不允许任何人随便提起，当下就冷了脸，“张思佳，你忘了这个了吧。”
    窦米掏出手机，找到那天提前录的音，从起因经过到两人最后打赌玩的游戏，说的话全录了进去。包括开始，话题在张思佳前男友上，她那时当聊天跟好友吐槽，爆了朱子航不少料。
    录音也是以备不时之需，窦米要发给的正是朱子航那夥人。
    张思佳想和朱子航撇清关系有多困难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终于没了麻烦事，她还不想再捅个马蜂窝，把手机给窦米，“没备份。”
    视频不到一分钟，怪不得别人说张思佳这个人人品不行，幼稚，头脑不清，录了段兼职打杂的视频就要挟人，又是要钱又是蛮横无理。不懂她这种在家里坐吃山空的人有什么脸面要笑话凭双手打工挣钱的人。
    窦米办完一件难事，心情很好地哼起歌，一转弯遇见乔雪和江彧，她招手：“hi~”
    乔雪不喜情绪外露，神色覆杂，克制着呜咽的细腔：“豆芽子……”她走上前紧紧地抱住窦米，眼泪鼻涕抹了她一肩膀，“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呜呜呜我们家欠你们家好多，我也是，还都还不清了！”
    窦米被她肉麻的话搞得脑袋发晕，最主要的是脖子被勒得呼吸不上来，“乔胜男，你快撒开！咳咳咳，你想勒死我啊。”
    乔雪松开手，擦着眼泪，“有没纸巾啊，我眼睛要掉小珍珠了，呜呜呜。”她不见外地从窦米兜里拽出张纸巾，噗地一下没形象的擤鼻子。
    “乔胜男，你都说了是你爸和我爸的事情，那是他们的恩怨。念在你以前没少帮我的份上，我们就一笔勾销了。”窦米找纸巾给她，“以后谁都不准提。”
    乔雪哪里还有高高在上乔女神的样子，感动得一塌糊涂，惨兮兮地用窦米袖子抹眼泪，“我给你洗校服！先让我抱会。”
    窦米伸着胳膊去够江彧的手臂，“江鱼，救我！”
    乔雪抱完，窦米眼瞅着江彧默默地擡起双臂，疑似也有求抱抱的意思，她浇冷水道：“异性免了。”
    然后她挽着小姐妹的手谈天说地，再不舍分给他一个眼神。
    歧视。
    摆明就是性别歧视。
    江彧朝周围扫了一圈，确认无人看见他求抱抱被拒绝，假装没放在心上地摸摸头。
    广播里在喊男子组三千米做准备，他没回班径直去检录。陆一卿在做高擡腿，特意换了身专业运动服，运动鞋，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江彧平时不爱参加活动，集体感很弱，体育方面没人知道他运动细胞如何，刻板印象里会学习的考试机器都不太擅长运动。
    高一男子组三千米，大家把赌注押在陆一卿身上，都做好准备创2班要拿两个第一。
    陆一卿像打了鸡血，冲观众席挥手。江彧象征性地活动了几下，眯着眼在看创2班的方向，没等来窦米亲自来加油，他表情不太好看。
    又被大家误解成，学霸被逼报名长跑，又不是熟悉的领域，搁谁谁都不乐意。
    窦米回到班才想起来现在进行的是江彧参加的项目，她没走到位置上就转头下去。
    江彧脱了外套，穿着件蓝色短袖，隔着人头攒动的人群，她在高台上，似乎某一息间和他对上视线。晴天里，他衣服的颜色很扎眼，模样俊漠，无论在哪里都很吸引人目光。
    窦米下到第三台阶时，枪声响。她在沸腾的人群中恍了下神，朱红跑道上那抹影已远去。
    陆一卿领先，如放出牢笼急于展露拳脚的猛兽，和外班另一位选手难分轩轾，前几圈咬得很紧。江彧在中间段，不提速也不减速。
    陆一卿势必要为他女神拿下男子第一，跑过主席台附近，在虚夸不实之词中横冲猛撞，圈数过半就使尽体力，弹尽粮绝，浮躁心态不适于长跑。
    站在窦米身边的女生交头接耳，“看来学霸注定不适合体育竞赛，人无完人啊。”
    “江彧要最后了吗？他还不如不参加运动会，至少在我心里还是十全十美的帅哥。”
    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窦米想不明白比赛还没结束，她们泄什么气。跑道上还剩下几圈，进入淘汰区，已经有大部分的人开始慢走。
    窦米回去拿了瓶矿泉水，再下来时江彧反超了好几个，她纳罕，“这是被人甩了几圈啊？”
    杨贝芊说：“江彧现在是第三。”
    窦米也想到，江彧军训被罚跑圈差点破了校记录，他不是孱羸的类型。她的视线紧追少年急速冲刺的身影，心脏如乘坐惊险的过山车，上下颠簸。
    “江鱼加油！！创1班江鱼加油！！”窦米活力满满，在人堆里跑来跑去嗓子喊哑也不在意。
    谭丛坐在一颗篮球上，手搭在膝盖转着半瓶水，“你有病？给外班加油。”
    窦米不管他怎么说，自己跑到草地上大声给江彧助威，就差拖着伤残的腿陪他冲刺。
    她在终点线等他，心里的鼓槌敲个不停，四周虚化只能看到他一人，她听着牵起的心跳声绵绵不绝。
    长时间顶着大太阳，眼皮略沈，在白花花的晕眩感中看到他的身影冲过终点，一双干净的白球鞋停在她的黑白帆布鞋旁边。
    窦米回头，等她视野变清时，江彧身边一圈女生都在送水。
    陆一卿是倒数第三，气喘吁吁算是跑下来了，看见窦米手里有水就抢过来，喝了一半仰头浇了一半，浑身冒热气，“爽——”
    “那儿有那么多水，你干嘛抢我这一瓶。”
    “这是给江鱼的！”
    陆一卿在地上摆出个大的姿态，累的打不还手。乔雪拎着瓶水赶来“收尸”，假意薄怒：“拿了倒三，你不如不参加。”
    陆一卿躺在地上，看到的人脸和景物都是颠倒的，他猛然看见乔雪，从地上爬起来，“乔乔，乔乔专门来给我送水了~”
    “貌似不太需要，我走了。”乔雪晃着瓶子。
    陆一卿忙站起，横臂拦住她，“别——”
    他起身速度过快，如堵墙横在身前，乔雪止步及时，堪堪没撞上去。他脸侧红润，胸膛里传出重重的喘气，不渴但还是把水喝了精光。
    窦米想去找江彧，看见他被老师叫去拍照，运动会结束前有颁奖仪式，她先回了自己班。
    他站在第一高高的台上，和前三名合照，再和校领导合照。当领导把奖杯颁出来的时候，乔雪和江彧两人都有，窦米心里更不平了。
    物理竞赛学校抠唆的只搞了张奖状，运动会却很热情激励大家，弄了俩奖杯颁发给长跑冠军。上面轮到校领导讲话环节：
    “运动会顺利圆满谢幕，在此活动中，老师欣慰感慨的是三千米项目，我所得知的信息是勇于参加的同学只占少数，所以无论你取得了怎样的成绩，你都是最优秀勇敢，敢于挑战自我，不轻言放弃的孩子。同时，这也是即将到来的高二高三，迎接高考要做的准备，高考是场马拉松，十年磨剑只看今朝。比的是耐心，磨的是意志。相较下智力，我认为更重要的是体力，未来两年学习压力会很大，营养这方面要跟上，体育锻炼也不可少。希望我们一中学子都可以在这场长跑中夺冠。”
    田径场内掌声如雷，掀起热烈持久的浪潮。
    仪式散场，每个班留下值日生捡垃圾。剩半个下午提前放学，没有自习课。这两天同学小群里，各种照片消息之类传疯了，都是抓拍的精彩瞬间。
    谭丛值日的时候无聊点进去，最受欢迎的还是乔雪和江彧这两人的照片，窦米没参加任何，失去大放光彩的机会，沦为默默无闻的小草，泯于众人。
    层出不穷的消息里，猝然看见一张杨贝芊穿啦啦队队服的侧脸偷拍，好多匿名ID都在问这是哪个小姐姐。
    杨贝芊一下多了关注度，想追她的男生蠢蠢欲动。刚巧，肖义群过来找他，笑着脸套近乎，“谭丛，给你打听个事。”
    谭丛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怒燥地吼道：“别想了，不可能，名花有主了！”
    肖义群一句话卡在嗓子眼，“啊？你知道我要问你这事？”他跟谭丛勾肩搭背，问道：“你那个名花有主了啥意思？是不是窦米跟江彧在一起了已经？”
    谭丛斜目，脸上挂一个问号。
    “就是我来问你，你那个朋友窦米有男朋友没，追她是不是得排队。”肖义群没追人经验，有些腼腆，“要是我想追她，你看几率多大？”
    肖义群摸了下鼻子，难为情道：“我从军训的时候就觉得你那个小青梅人挺好，喜欢她……一年了。”
    “？？？”谭丛无比同情地施舍隔壁江某人一眼，眼睁睁看着情敌找来了，他勾着肖义群到一边说话，“兄弟，追她的确需要排队，她和江彧现在是什么关系我也不好说。”
    肖义群还真的去找江彧，旁敲侧击地套问：“江彧，窦米的腿好点没？”
    “还行。”
    “其实要不是她腿受伤，我们都猜她能拿几个第一回来，这次没看成是不是都有点失望？”
    江彧听出他话里话外都在绕着窦米，“没有，她一直在志愿组帮忙，不管参没参赛，我的女孩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我的女孩
    ——我的。
    得，这是正宫出面了。
    太阳渐斜，被风吹掉的叶子在空中飘了两道，落到他们脚边。江彧没再探究对方的意图，转身朝某个地方走去。
    比赛结束后就没再见过面，他知道有个人在等他，耳边似乎已经能听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了，他低头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