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最让顾梦吃惊的是，像沈然这种在学习上“浪子回头”的人，居然真的能做到坚定又稳固地在成绩上不断进步，就算是从小到大都认真学习的好学生，也总有一段时间会觉得学习疲软或者把控不住。
    阶段性的半期考试成绩发放下来之后，全班老师和同学看待沈然都情不自禁多了份赞赏和崇拜，他们似乎都已经习惯这一年来沈然的巨大变化，不会再出现发现奇迹一样的目瞪口呆。
    他这次进了全年级前十名。
    “小梦，我看沈然这势头很猛啊，他会不会哪天成绩就超过你了？”于枕枕看完成绩表，回座位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顾梦擡起头，有些迟疑，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果他能超过，那也算他厉害，他很努力，也很聪明，但是……”顾梦轻轻一笑：“我也很努力，也很聪明，他想超过我，也没那么容易。”
    “哈哈，也对，而且他是你带出来的，就算他超了你，那也叫出师，最终的光荣还是属于小梦你！”
    学校的生活还是和往常差不多，因为网上的那些风波，学校里的同学最开始都心照不宣又好奇心炸裂地想挖掘顾梦和沈然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和小秘密，但无奈这两位学霸在学校除了一起上下学之外，认真学习，互动寻常，找不出什么暧|昧越界的交往细节，再加上高二下学期也快结束了，学业的压力越来越大，人们的好奇八卦心也渐渐地平淡下来了。
    直到临近期末，这种学习的紧张气氛越来越强烈。
    天气逐渐升温，空气也变得一天比一天燥热。
    “就连谢少放学都不去网吧打游戏了。”
    谢少插着双手，一脸无奈且愤愤地望着沈然：“这是我在操场听见一个同学抱怨学业越来越繁重时说的。”
    沈然笑了笑，很认同地点了点头：“说的不错，用典型的下限例子来论证衬托学业越来越繁重的程度，很有说服力。”
    谢少一脸哀怨：“以前都是拿你举例的！你这个叛徒。”
    “谢少，我问你件事啊。”
    “什么？”
    “如果一个人有心事，但她又不愿意说出来，但那个心事好像对那个人有很大的影响，我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到她呢？”
    沈然叹了口气，有些苦恼。
    谢少幽幽地盯着他，半晌才开口：“小梦？”
    “连你也看出她最近有些不对劲了吗？”
    谢少摇摇头：“啥也没看出，但是能让你这么忧虑的人，我第一个就会想到她。”
    谢少：“你直接问她啊，难道你还要等着她主动和你说吗？”
    “我问过了，但她就不太想说，她说她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那会不会是本来就没什么事，是你自己太想东想西了？”
    “不会的。”沈然神色很坚定：“我了解她，她心里不开心就喜欢憋着，整个人气场会显得低落冷淡，话也会变得更少，会经常走神发呆，晚上也会失眠睡不好觉……”
    “会不会是马上期末考试了，覆习很烦躁，所以心情不好，毕竟我最近就因为这个原因心情很不好。”
    “你觉得小梦会因为这样的原因情绪低落吗？”
    “怎么不会？”谢少一脸坚定：“是你把小梦想得太完美，学神也是人，是人就不会爱学习，所以她很有可能是覆习进入了瓶颈期所以心里不愉快，而且她这样的人，就算因为学习而痛苦，也不好意思告诉别人，所以你问她她也不说，完美解释了这一切！”
    好像，说的也有一丢丢道理……
    沈然把谢少总结的结论当了真，或许小梦是真的感觉压力大了。
    因此，为了减轻顾梦的压力，沈然化身成减压神器，给她买喜欢吃的零食，晚上睡觉前给她唱歌弹琴，放学路上给她讲笑话，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顾梦的确重新展露了微笑，或许是为了不让沈然担心，又或许是她真的驱赶走了阴霾，生活又暂时恢覆了往常的节奏。
    覆习，刷题，考试，放假。
    高二结束后的暑假会比平常的暑假缩短一半，因为真正的战场——高三，就要来临了。
    期末的成绩也出的很快，自从沈然开始好好学习之后，沈然奶奶再也不害怕每次发放成绩的时刻了，不仅不害怕，还异常期待。
    沈然奶奶戴上了她的老年眼镜，抱着小咪坐在沈然旁边，深呼吸了一口气，准备见证自己孙子的成绩。
    “语文131，数学150，英语138，理综225，总分644，班级排名第一，年级排名……哇”沈然奶奶深吸了一口气，十分不可置信：“年级排名……第一？”
    沈然奶奶擡起眼，惊讶地看着沈然：“你第一？那小梦呢？”
    沈然也沈着神色，情绪覆杂，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做卷子的时候就意识到期末考的题很难，估计这次全班的分数都会比平时低一些，他考的644的分数已经发挥超常了，拿第一也不算意外，但奇怪的是，按照小梦的实力，她不应该会考得比她差啊。
    沈然拿起手机，想给顾梦打电话。
    可手指快触碰到通讯录上小梦的名字时，他又犹豫了，小梦这么要强的一个女孩子，如果真的是这次考砸了，那岂不是会很难过，他现在给她刚打电话，会不会惹她生气啊？
    沈然奶奶关切地摸了摸沈然的脑袋，饶有深意地看了看他：“考得不错，奶奶今天给你弄好吃的，别想太多啊，小梦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
    沈然坐在床边纠结了十几分钟，还是给顾梦打了个电话。
    “喂？”顾梦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小梦，你在干嘛啊？”
    “坐在窗边看风景，怎么了？”
    沈然走到阳台，伸出脑袋往上一看，果然看到了顾梦模糊的身影，他笑着挥了挥手，也不在意顾梦有没有看见他。
    “你要来我家吃饭吗？今天弄好吃的。”
    “不了，我已经点了外卖。”顾梦顿了片刻，问他：“成绩出来了，你考得怎么样？”
    “我……挺好的。”
    “具体呢？”
    沈然迟疑了几秒，坦诚说道：“小梦，我考了644分，第一名呢。”
    “是吗？恭喜你啊，这次进步到没有名次可以进了。”
    顾梦在电话那端轻轻笑了两声，似乎是真的在为他开心。
    “你今天打电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好像生怕说错话一样。”顾梦在察觉对方的情绪这方面和沈然简直不分上下的敏锐：“你该不会是以为你把我给拽下去了，怕我会生气吧？”
    “我……我才没有，我是怕你，不开心。”
    “你想太多了，我也是第一啊。”
    “啊？”沈然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的总分也是644？”
    他们是并列第一？
    “是啊，并列第一，不过现在的你的确对我很有威胁性，之后我一定会警惕你的。”
    “好啊，看最后的高考，谁考的过谁。”沈然轻轻一笑，转了个话题：“小梦，以后如果家人不在，又不想自己做饭的话，就到我家来吧，其实我也会做饭的，做的还可以，外卖吃多了不好。”
    “嗯，好啊。”
    打完电话，沈然的心比之前舒坦多了，但心底那股莫名的担忧还是萦绕在心头。
    他还是觉得，按照顾梦真正的实力，不可能只考这点分数，她为什么会发挥失常呢？
    “难道说，考试前让她心情低落的那件事，一直影响到她现在？”
    这件事萦绕在沈然心上，缠得他夜深了也还没睡着。
    下次见到小梦的时候，一定要再问她一次，把心事一直憋心里算什么事，肯定会憋坏的。
    他翻了几个身，很少见地失眠了。
    也正巧他失眠了，所以第一时间看到了顾梦刚发给他的一条信息。
    顾梦：你睡了吗？
    沈然回覆得很快：还没，怎么了？
    顾梦：我房间的墙上，有一只大蜘蛛，我不敢进房间了，怎么办？
    沈然从床上坐起，回了句：我来帮你。
    沈然提着一个扫把就上了楼，顾梦给他开了门，依旧穿着那件白色的睡裙，怀里抱着那只半米长的兔子。
    神情无辜，可怜，且无助。
    就和上一次顾梦半夜吓得睡不着像她求助的场景一模一样。
    “其实我和它同处一室好几天了，我最怕的动物就是它，我爸又不在家，我没办法，只能麻烦你……”
    沈然安慰地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有关系，我就在你楼下，很方便，不麻烦的。”
    顾梦轻轻地“嗯”了一声，笑得乖巧：“本来我都和它约好了，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只要它乖乖躲着我，就可以相安无事的，谁知道它好像意识到了我很怕它，也不敢打它，今晚就肆无忌惮地恐吓我。”
    沈然在顾梦的指引下进了她的卧室，一眼就看见了墙上的罪魁祸首。
    顾梦站在房间外，似乎连看都不敢再看。
    隔了几分钟，卧室传来沈然的声音：“好了，把它丢垃圾桶藏起来了。”
    “谢谢你。”顾梦说的很认真。
    沈然的神色也瞬间变得认真：“小梦，对我不用这么客气，我挺开心你遇上困难的事会想到我，而且拜托我，这说明你信任我。”
    “也说明你人很好。”
    “我对你才这么好。”
    顾梦沈默了一会儿，轻轻笑了：“我知道。”
    沈然把扫把放到一边，然后坐在了沙发上，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所以小梦，我好想你能再信任我一点，如果你有什么心事，没人可以倾诉的话，还有我啊。”
    “其实也没什么……”
    “你看你每次都这样说，之前你过生日那次也是，明明心里不开心，硬是憋了一整天也不愿意说，如果那次不是我提前准备了惊喜，你岂不是要难过好几天？”
    顾梦沈默了一阵，微微垂下头，竟然瞬间红了眼眶。
    看到顾梦眼角泛起了泪光，沈然擡起手，有些手足无措，他往顾梦身边靠的更近了些，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像哄小孩那样说：“我，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你别哭……唉，你哭吧，我在呢。”
    顾梦感受到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将她圈得更紧了，背后紧紧贴着的胸膛宽实柔软，这种突如其来的安全感让她的神经全盘松懈下来，像个孩子一样哭花了视线，也哭花了脸。
    沈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抱着她，为她递上一张又一张的纸巾。
    哭了好一会儿，顾梦咬着唇，才哽咽着开口说话了：“原来我爸妈早就离婚了。”
    “上个月我看到我妈回来了，就在街上，我以为她是专程回来看望我，还很开心，想过去找她说话，结果下一秒就看到一个男人从超市里走出来，然后我妈挽着他的手，看起来很幸福，我就害怕了，我怕她是……”
    “但事情根本没这么简单，我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然后看到我爸迎面走过来了，他看到我妈，和那个男人，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然后他们说了会儿话，我妈就和我爸一起离开了。”
    “然后我回到家，看见他们都在家，已经做好了饭在等我，我爸说我妈临时放假，回来陪我两天，我本来很想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看到他们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温馨，我就不想问了。”
    “我什么都能猜到了，他们一定很早就离婚了，或者说，早就已经互相决定要离婚了，只是因为我，他们怕影响我高考，决定瞒着我，所以他们才会分居两地，还骗我说是去外地工作，所以我爸才会突然工作这么玩命，因为他必须一个人养我了……”
    “其实我，不太在意他们是不是会分开的，虽然接受起来还是有点难过，但是我都可以理解他们，只不过，我只要一想到他们宁愿撒这么多慌来骗我，宁愿绕这么多弯路把我一个人长期丢在家里也不愿意和我说实话，宁愿相信我已经坚强到一个人在家可以照顾好自己，也不愿意相信我也可以很坚强地接受他们分开，我就会怀疑，他们真的爱我吗？其实对于他们而言，我已经不算是最重要的家人了吧，但是我不能这样想，因为他们又表现得很爱我，给我钱花，拼命找时间陪我……或许我只是需要时间吧。”
    顾梦一口气把藏在内心深处的心事都说出来了，有些沈重，又有些轻松。
    她侧目看了眼沈然，有点担心自己把坏情绪都丢给他了。
    沈然和她对视着，神情很温柔，也很怜惜。
    沈然望着她，轻声说道：“其实我从小到大，对父母的感情也很撕裂，我爸爸工作很忙，大半年才会回家看我一次，他要去工作的时候，就算我哭着求他留下来陪我玩，他也会把我推开，我妈妈就更奇怪了，她见我的频率比我爸还低，最长的一次，是两年多才回家一次吧，而且她还不愿意认我，从小我就一个人呆在家里，除了一只小狗，陪着我的就是家里的保姆，后来我就抑郁了，所以我奶奶从国外回来陪我了。”
    “听起来好像我的爸妈一定不爱我，但他们又对我很好，我的所有要求他们都会满足，我想要的任何东西他们都会帮我实现，除了回家陪我这一项。”
    “抑郁过，叛逆过，后来再成熟了一点，我就和他们从内心和解了，小梦，其实我觉得反正每个人都要长大了，长大的第一个标志，就是要从父母身边飞走，不管是现实中还是精神上，只不过像我们这样的孩子，比较可怜，和父母割裂的时间太过早了，所以我们会痛苦。”
    “但幸好，我们遇见了彼此。”他凝望着她，眸中像是藏着柔和星光：“两只父母都不怎么归窝因此无助惶恐的幼崽也可以紧紧抱在一起，寒夜里取暖，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顾梦被他这个奇怪的比喻逗得破涕为笑，她默了片刻，突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沈然的腰际。
    沈然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楞了好久，才擡起空闲的那只手，将她也紧紧抱住。
    顾梦把半张脸都埋进他的左肩，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还撒娇般地轻轻蹭了蹭。
    沈然感受着肩上的酥酥麻麻，情不自禁地唇角一扬。
    沈然打开门，为了不吵醒奶奶，他连客厅的灯都没开，踮着脚尖想往自己卧室走。
    “咳咳。”黑暗中传出了一个老太太的咳嗽声。
    沈然停下脚步，一脸认输：“奶奶，你醒了？”
    沈然奶奶打开灯，脸色有些严肃：“你去哪儿？”
    “我，去楼顶思考人生。”
    “你少来这一套，现在都凌晨三点多了，思考这么久人生？”
    沈然见奶奶脸上真有怒气，就乖乖坦白了：“我是去小梦那了。”
    谁知沈然奶奶听后更怒了：“你真去小梦那儿了？你这混小子，大半夜跑去小姑娘家干嘛，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小梦一个人在家啊。”
    沈然奶奶气得到处找扫把想打人，找了一圈没找到。
    “奶奶，找扫把呢？我落在小梦家了，明天给你带回来。”
    “你拿扫把去她家干嘛？”
    “去给她打蜘蛛啊，她半夜被那玩意儿吓得不敢睡觉。”
    “原来是这样。”沈然奶奶消了气，然后下一秒又凶起来了：“你少来，打蜘蛛打到凌晨三点，你是打的蜘蛛侠吗！”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就聊了聊天而已。”
    “你平时还没和她聊够啊？大半夜的也要找人家聊天？你这混小子，要是让小梦她爸妈知道你大半夜往小梦家跑，我还怎么好意思面对他们？”
    “你不说我不说小梦也不会说，还有谁会知道？”沈然不以为意。
    “反正！下不为例。”沈然奶奶哼了一声，苦口婆心地说：“奶奶也不是什么老古董，不会阻止你早恋什么的，小梦是个自觉的孩子，如果没有她，你哪里摸得到年级前十名的门槛，但是你们毕竟还没有成年，什么事都不懂，又正好处在这个对男女事情好奇又感兴趣的年龄，我是怕你……占人家便宜！”
    沈然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
    “你们什么都不懂，年纪又小，小梦父母也经常不在家，万一你让人家，突然，有了个孩子……”
    “噗！”沈然刚喝进去嘴里的水又回到了杯子里。
    “奶奶你在说什么呢？”沈然有些头疼：“我们没有过，什么也没有过。”
    “反正你自己有点分寸，睡了，哼。”奶奶一擡手，把灯给他关了，然后回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