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晚
    韩柯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3点。
    眼角有些刺痛，是因为睡梦中无意识流眼泪后变得干涸，粘在眼角。
    喝了几口床头柜上睡前倒好的，已经很凉的水，试图平覆做梦后心悸的馀韵——
    距离上次原肆莫名其妙的一晚，已经是一周了，他几乎每晚的梦里都是那张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脸，每次张嘴说出口的话，都像无数利剑穿透自己的心。
    现在说什么喜欢自己......
    韩柯在车内听到原肆这么说时，当时只觉得非常可笑，或者说，真是滑稽——
    “原总，”
    韩柯听完原肆三句听着很真挚的告白，也只是微微怔了一刻，心脏都没有之前被吻时发生的的跳动起伏，他只是冷静下来，棕褐色眼眸没有任何光亮，只是浅浅地勾起一个笑，
    “您这是受了情伤，还是受了什么刺激？来我这里寻求安慰么？”
    然后他用力推开原肆，翻身下车，将车门摔的非常大声，也不管身后的原肆是什么表情，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种事......
    肯定有很多人会说：也许他现在是真的喜欢你了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坐下来谈吗！做什么要弄的这么极端。
    可是韩柯他不信，或者说，他找不出任何理由去相信——
    他永远忘不了高三毕业的那个晚上，一群男生喝多了，白相生也发酒疯，扯着嗓子吼一首《征服》，韩柯想着他还在感冒，想劝一句别唱了......
    原肆突然就把手中的啤酒砸了，玻璃与酒洒了一地。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扑过来，揪着韩柯的领子狠狠把人压在墙边：
    “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去关心白相生？你看他理你吗！”
    原肆说话，永远是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的。
    他当时双目通红，对韩柯说那些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似乎是恨不得把自己咬碎了。
    韩柯的后脑勺被撞的生疼，眼前阵阵发黑，消瘦的后肩也全是钝痛。
    不知道谁吹了声口哨，有人嬉皮笑脸着喊：
    “哟哟哟～～这是亲上了？”
    原肆双眼狰狞，狠狠盯着身下人，身体疼痛与灯光昏暗让韩柯无法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神，自己只是很恐慌，很无助，觉得无处遁形......
    两个人在的墙角似乎自动与周围的其他环境隔开，形成了一个新的小空间。
    然后，原肆转头过去：
    “怎么，你们这么想看？”
    他挑衅地冷笑着，向在座的人一挑眉，伸直有些恶劣的咬了咬唇。
    于是包间内一阵鼎沸，尖叫丶弹舌与口哨此起彼伏，让韩柯头皮发麻，一瞬间全身冷汗，依稀间只听到白相生说“别闹了”——
    原肆就这么霸道丶肆无忌惮地wen上来，在周遭手机的闪光灯下，把沾满酒液丶炙热的冲击凶狠地闯进自己kou中。
    ......
    韩柯从此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高中的同学聚会，因为他不想再被人嘲弄，沦为笑柄，被迫回想起那些连自尊都不覆存在的回忆。
    他甚至断了和白相生的联系，即使对方坚持每隔一段时间就给自己随便在同学录上留的□□邮箱发邮件，询问他的近况，即使当时是他拉开了原肆，还给了对方自己想给的一巴掌，然后扶起自己问他有没有事，为韩柯倒水......
    手机铃声拉回韩柯的思绪，他有些后悔没有静音，同时纳闷深更半夜是什么人这么没有礼貌。
    “老韩，内部最新消息，叁窠要和我们签新的一单长期合作了。”
    是陈以发来的语音消息，还有两张图片，看样子是才开完什么会，知道消息就立即跟自己提前说了。
    韩柯一瞬间捏紧了手机，漂亮的眉头蹙起，忍不住骂了一句：
    “渣男。”
    这算什么！
    学生时代折磨自己不够，现在还要仗着工作的甲方身份来威胁自己？！
    ……
    “你真他妈是个渣男！”
    电话的另一端，白相生一阵怒吼，把桌子上的麻将拍的劈啪作响：
    “你是脑子被猪啃了吗？！多浪漫的久别重逢！你上来就把人家好好的桃花给搞没了，还玩什么狗屁强吻！你真当自己是霸总，魅力无限？！”
    白相生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真的是在原肆身上把这辈子的粗口都爆完了。
    “他那是遇人不淑，我帮他挡了烂桃花——而且不是你说的，追人要长嘴。”
    “感情人家还得谢谢你？你闭嘴吧！我说的长嘴是让你张嘴吗？别跟我他吗的玩文字游戏！以前的苦头还没吃够？你居然还敢强迫他！我都跟你说了，不要急，不要急......”
    “我能不急吗？！老子喜欢他多少年了！”
    “那你高中干嘛去了！当时还那么对他！”
    “当时他不是喜欢你么，而且我怎么会知道这就是......”
    原肆喉头狠狠滚动了一下，
    “而且我怎么会知道，原来这就是喜欢啊！”
    他是原家独子，要风得风，要雨有雨，从小不会有不顺着自己的事，也没有遇到过让自己能这么心烦意乱的人，韩柯随便一个小眼神都能让他烦躁的半个晚上睡不着觉。
    更何况，他怎么会知道，原来自己真的会喜欢上一个男生......
    “......”
    听完原肆的怒声，白相生沈默了一小刻，接着，尽量放平了语气，
    “原肆，不是我说.......我总觉得小柯......对我的喜欢，不是那种的。”
    “你还想要哪种喜欢？他都给你写信了，当时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家夥，你真是占了便宜还卖乖......”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我的意思是，我总觉得......喜欢这个东西，即使你是再怎么想去掩饰，或者说事想忘记，想忽略，觉得尴尬......也总会是有一些小地方表现出来的，”
    白相生说着，轻轻一声叹息从听筒里清晰地传过来，
    “但我在小柯身上，他的眼睛里，还有他与我的相处时日丶相处的方式，一起做的丶经过的事情里，完全......是感觉不到的......我自认情商还算高，可我是真的觉得......觉得他当时不像是那么喜欢我，或者......压根就不喜欢，所以我合理怀疑，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原肆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行了行了，你成心就是说出来让我不痛快？”
    “......你能不能好好想一下我跟你说的这些？！”
    白相生真想撬开原肆的脑袋，看看里面除了固执己见与莽撞还剩些什么。
    ……
    挂了电话，原肆随手把手机扔在桌子上。
    息屏的一瞬，他看到那锁屏上刻意找了人帮忙调换清晰度，完美截出的人像——
    原肆没忍住，又把手机拿起来，开锁认真看那照片：
    他是从毕业合照上截下来的，又找专人高清修覆，当时翻遍相册找到不两个人的合照，他后悔了好久，早知道就在两个人关系还没有闹僵的时候多拍几张合照了......
    哪怕是自拍也行啊......
    照片上的韩柯还留着很乖的丶和现在的他不一样的很短的头发，戴着黑框眼镜，皮肤白的反光，因为太瘦的缘故，那校服简直显得宽大的不得了，可是那张脸是真的好看，小鹿般的眼睛，还有薄唇.......
    原肆看着看着，没忍住，迅速打开另一个相册，翻出之前找人偷拍的，现在的韩柯：
    是一张韩柯无意识的回头，修长笔直的双腿，颀长的身形把裸色风衣穿的有模有样，那微微收紧的腰身.......羊绒衫露出的雪白锁骨，还有微微泛红的唇，以及.......
    最上面，那双仍然乌黑澄亮，却是褪去了青涩，平添更多禁欲清冷的桃花眼——
    “都怪你这么勾人。”
    原肆又扔了手机。
    然后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进两臂，长长的呼吸，然后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