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江含之回来得突然, 府上都不知道,看见她的人都很惊讶,“大小姐回来了?”
江含之点头:“文叔呢?”
“文管家伤势好了, 最近又开始忙了,您快劝劝他吧。”
文信诚并不在江府, 他是一刻都闲不住, 伤一好就出去忙碌了,下人赶紧出去找人。
江含之没制止,毕竟有人盯上了文叔,先让他回来,等娄非渊那边拨来人手,她就能放心了。
回到含苑, 夏小荷一脸惊喜:“小姐,您回来了怎么不通知一声, 我好准备准备。”
其实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她一直有打扫房间,天暖和了,两只狐狸并没束缚在屋里,此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们这次长记性了,看见江含之没逃跑, 还用脑袋蹭蹭她。
掌心的皮毛没有小时候软, 顺滑,但是有点扎手。
江含之琢磨, 有其主必有其宠!
这两只一定随着隔壁的疯狐狸,长大了就开始扎人了。
她摸了两下, 发现指尖上沾了几根狐狸毛。
夏小荷在旁边道:“最近换季,它们掉的毛比较多, 整日都要打扫。”
江含之啧了一声,收回手。
夏小荷又道:“小姐,您走后,姑爷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听说……姑爷是赤王?这是真的吗?”
“真的。”
“那怎么办啊。”夏小荷有些着急,“小姐今后都不打算让姑爷进府了吗?都成亲了,前段时间赤王还来过府上,谁能想道他们竟然是一个人,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
“目的?”江含之眼眸一闪,告诉夏小荷:“没事,他不会对江府怎样的,我饿了,先做些饭吧。”
江含之简单地吃了两口,没有阿冤做的对胃口,但她不挑,能填饱肚子就行。
这次她说什么也要把隔壁的那只晾几天。
用完膳,文信诚也回来了,他看见江含之笑道:“大小姐一路辛苦了,怎么和赤王一起回来的?”
去的时候一帮人,回来的时候,她一个人回府,但是文信诚听说是跟赤王一起。
江含之道:“恰巧碰见的。”
文信诚不信,表情有些覆杂:“你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跟我说,别一个人憋着。”
原以为,找一个听话老实的男人主内,好拿捏,谁曾想老实的男人才是狠人。
文信诚终于知道,为何当初和大小姐短短见过几面的赤王,会用那种眼神看着大小姐。
那才是他隐藏着的真面目,现在想想,都有些心惊,他第一反应就是担忧。
怕赤王对江含之做出什么事。
江含之明白,安慰他:“放心吧文叔,他不会欺负我,倒是文叔,最近不安全,你还是多加小心。”
怕掀开文信诚当年的伤疤,江含之没提那件事。
文信诚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
晚上的时候,冬竹突然来到含苑说:“小姐,您快去看看老夫人吧,她好像……快不行了。”
这一晚整个江府都惊动了。
大夫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快意识不清了。
冬竹:“老夫人这一冬天都没怎么出门,昨儿天气暖和,她说想出门看看,今天我送晚膳的时候,老夫人就不行了。”
大夫把脉过后摇了摇头,在场的人心下一沈。
“海林啊~”
老夫人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从王梦瑶他们出事开始 ,老夫人便一蹶不振,经常梦里惊醒,忏悔当年不应该强求江含之的父亲。
如今的她,已经瘦成了皮包骨,老眼浑浊不清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在江含之深得停顿几秒然后道:“文管家来了吗?”
众人一楞,显然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会挂念一个管家。
江含之脑海中亮光一闪,“你们都退下,小荷去找文叔!”
府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文信诚竟然有没有来,夏小荷传话后,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最终只能江含之亲自去。
“文叔?”
她敲了敲文信诚的房间,房内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动静。
“祖母想见你…或许这是最后一面。”
江含之见过太多死人,老夫人明显无力回天了,如今能说话,怕也是最后的力气。
她对老夫人没什么感情,但原主应该不是的,况且这不过是老人最后的愿望。
房间内依旧静悄悄,好像没有人,就在江含之以为他不会出来的时候,房门被打开。
“走吧!”文信诚和中午见面的时候差不多,表情看不出异常,可是江含之还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回去的时候,老夫人的状态明显更加糟糕了,沈重的呼吸声都断断续续地,全靠那一口气支撑。
周围,除了江含之和文信诚,就剩下冬竹在她身边伺候着,她知道老夫人有话要说,擦着眼泪离开,江含之本来也打算走,却被老夫人叫住:“含…丫头……”
她步伐一顿,停在了原地。
“对…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老夫人想起身,又无力地跌回去,“我…的错,文……是你亲伯伯。”
江含之倏然回头看向,文信诚的手悄然攥紧,“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老夫人仿佛听不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信诚…让我……看看你。”
然而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混乱伸手去抓,依旧什么都抓不到。
最终,文信诚面无表情走到床边,把手伸过去,让她抓。
“你能不能…唤我一声?”
文信诚却道:“我只有父亲。”
老夫人自嘲:“是…我自作孽,抛弃你们父子,但…如果重来,我还会如此。”
错了就是错了。
她这辈子,为了钱抛夫弃子,为了私心,逼死儿子。
能活到这一把年纪,哪有一天是痛快的?
死,也是解脱。
她的瞳孔逐渐扩大,死死攥住文信诚胳膊的手一点点滑落。
文信诚反手握住她,那个称呼,始终不曾说出口。
他看起来很冷静,“叫人进来吧。”
江含之还处于这圈真乱的懵逼中,闻言叫外面侯着的人进来帮老夫人整理遗容。
文信诚蹲在床边,放下老夫人逐渐僵硬的手站起身,跟江含之说:“先回去!这里交给我吧。”
江含之本来想说什么,可看见文信诚平静的脸色,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看一眼身后慌乱的场景,点了点头。
一路上,江府的下人红着眼眶匆匆路过,这些年江家后院都是老夫人搭理的,直到后来江含之才接手,老夫人虽然强势,但不刻薄,没有亏待过他们。
老夫人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至少还有人惦念。
江含之收回视线,带着夏小荷回含苑,夏小荷去看看小狐狸,江含之刚推开门,动作停顿几秒,反手关上门,今夜无月光,记着往日的记忆来到桌边,想去点火,手腕突然一紧。
烛火在这一刻点燃,如妖精似的容颜映入她眼帘,她低头看了一眼抓住自己的手,挑眉,“赤王殿下怎么进的江府?”
娄非渊把她拉入怀中,下巴抵在她脖颈处,红艳的薄唇吐出两个字:“翻墙!”
理直气壮!
江含之阴阳怪气夸奖:“还真是难不住你呢!”
“别气!”
娄非渊亲了亲她的耳朵,“谁让你那么过分!不让我回家!”
骨子里散发的哀怨根本藏不住,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语气,江含之指尖轻颤,仿佛回到了当初,他身份没暴露的时候。
可惜,从知道他身份后,她注定不会小看他。
推了推他蹭过来的脑袋,她嫌弃:“快走开,多大的人了。”
“之之,你嫌弃我!”
娄非渊不好打发,揽住她的腰就是不撒手,他吃准了江含之喜欢阿冤的样子,不会下重手。
“之之,你要不要用用我肩膀。”
“用你肩膀干什…”江含之话说一半,讽刺地看他一眼,“赤王殿下还真是消息灵通。”
娄非渊:“我不是故意查的,我也没安插什么眼线,我就是在你房间里听到的。’
整个江府的气氛都不对劲,他想不知道都难。
“就今晚,好不好?我陪你,什么都不做!”娄非渊又把头抵回去,跟个大型毛茸茸似的,黏得人发慌。
江含之倒也不是很难过,就连她亲生父母死,也没有太多难过的机会。
不过,她没有再撵娄非渊离开,静静靠在他怀里。
这一夜,谁都不曾入睡,天亮之后,江家开始处理丧事,江含之守了三日的灵,江家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探望。
绝大多数都是由文信诚处理的,江含之帮打下手,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也都分派到别处,或者有想离开的,去账房领银子离开。
当然,更多人选择留下,哪怕在江府做个打杂的,赚钱也不少,有的人年龄大了,跟老夫人大半辈子,江含之让人安排了轻松的活计。
等彻底安顿好,已经是十天后的事了,江含之这才被文信诚叫到书房。
“有什么疑问,问吧!”
不知是连续操劳还是什么,文信诚的脸上带有一丝疲惫。
江含之没有乱七八糟的好奇心,不过他既然说了,她就问了。
“祖母说,你是我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