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屋里地龙烧的有些热, 开一会窗户也不会冷,江含之奇怪地看他一眼。
娄非渊抿起嘴角,没有吱声, 下巴抵在她头顶,陪她看完这场烟火。
这场烟花延续了很久, 窗外的花瓣倒是没有再掉落, 江含之把刚才的花瓣捏在手里把玩,鼻尖的梅花香越来越浓郁。
终于,最后一簇烟花消散,娄非渊低头吻住她的唇,江含之一楞,然后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做出回应,手里的梅花随着她的动作掉落, 只留下微淡淡的香气在二人之间流转。
江含之睫毛轻颤,凝视娄非渊的眼眸,往日纯情的眸子此时染上些许别样的色彩,瞳孔比以往要深,如果说往日他的眸子像清澈的溪流,现在他就是汪洋深海, 稍有不慎, 就会把人卷入浪花之中。
二人鼻尖相互摩擦,温热的气息相互融合, 她微微张开嘴,无声纵容, 给了娄非渊更大的勇气。
他揽住她的手越来越紧,掌心不自觉渗出汗水, 心里有些紧张,唇齿却有条不紊地纠缠着。
不知时间多了多久,江含之逐渐呼吸困难,那种无力感再次来袭,这次早有准备,她并没有惊慌,也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
在末世,她和人接触都会万分警惕,而现在,阿冤早已经走进来她的生活,让她产生依赖和其他感情。
腰封一松,周身泛起阵阵凉意,娄非渊顺势把窗户关上,同时给了她呼吸的时间。
他的唇没有离开,而是和她耳鬓厮磨。
娄非渊的声音,好似精心酿制的红酒,“之之,可以吗?”
江含之有点发蒙,揪紧了他的衣袍,楞然道,“这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娄非渊一顿,恍惚中明白她的意思,眼中的柔情瞬间碎裂。
“你竟然还觉得我不行?”
娄非渊原以为上次的事情后,已经解释清楚了,没想到她竟然还这么认为的。
四周暧昧的气氛被这一声恶狐咆哮破坏,江含之耳朵一麻,脑瓜子嗡嗡的,赶紧在他炸毛前再次堵住他的嘴,这下耳根子才清净下来。
吻了一会,她离开他,哭笑不得,“谁让你新婚之夜别别扭扭的,我还以为你有难言之隐。”
原来误会竟如此之早,娄非渊眼前一黑,差点气死,“之之,我那是矜持。”
“哦!”江含之应了一声,然后窝在他怀里不知道想什么,空气再次寂静得可怕,他们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娄非渊喉结滚动了一下,正要再问什么,江含之嫌弃地扒拉他一下,“腰带都扯掉了,你还没动作,还说自己行。”
娄非渊被扒拉懵逼了,等回神的时候,江含之已经推开他,从他怀里下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站在他眼前叹气,“别闹了,大过年的,消停守岁吧。”
“不是之之,你听我解释,我刚才在等你同意。”娄非渊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时机,赶紧追上去,可惜已经晚了,江含之把他按回去。
“乖,睡吧。”
娄非渊:“……”
他面无表情躺尸,解释不清,根本解释不清,他又不能用强的,哪怕自己快要炸了,也不能按住之之的手猥琐地让她感受。
就这样吧,娄非渊生无可恋,整个人犹如蔫了吧唧的大花,怨念都快溢出来了。
或许昨天的打击太大了,第二日的时候,娄非渊也无精打采,做事心不在焉的。
初一,皇上那边终于在一群民间大夫里面逮住一批馀孽,娄非渊心情不好,没有入宫,而是入了刑部。
一大早上,刑部的某间牢房惨叫就没有停止过,吕洪抽空进来,谑了一声,捂着眼睛出来,一手搭在赤澄肩膀上,“主子这是怎么了?”
赤澄迟疑,“在婆家受气了?”
“什么婆家?会不会说话!”吕洪照着他后脑勺给了一巴掌,赤澄已经习惯了,不痛不痒。
吕洪摩挲着下巴,啧了一声,“想不到啊!”
想不到,堂堂一代奸相,竟然因为小两口吵架,被折磨的惨不忍睹。
吕洪也解气,假惺惺地扯嗓子提醒,“主子,别把人谑谑死了,属下还想多打几天呢。”
又是一声惨叫,娄非渊让人住手,加入南极生物峮乙巫二耳七舞尔叭依看向血葫芦一般的人,视线仿佛淬了毒,阴冷邪肆,游走在殷丞相的身上,嗤笑,“大概这是本王最后一次见你。”
殷忘臣身上的所有骨头被敲碎,挂着细碎的肉,全靠着裔族秘药吊住最后一口气,他眼睛浑浊,流着血泪,头发早就连着头皮被拔掉了,整个人好似一滩肉泥。
娄非渊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挥手让动刑的狱卒退下,脑海中回忆起小时候。
他从酒窖被救出来后,殷忘臣挑唆皇后太子,派人前去庄妃的宫里把他拖走,把他当做畜口一样关在牢笼,被世人唾弃,任由众人打骂,连最卑微的太监,也能踩他两脚。
皇上对他母妃的死不闻不问,更不会管他。
他白日被太阳暴晒,晚上冻得发抖,本身就有伤,坚持半个月还活着,全靠他命硬,到最后奄奄一息,是无名救了他。
无名成为太监,相貌丑陋接近不了御前,但是他可以通过其他人,在皇帝睡觉的时候下了致幻的药物,让皇上确认他是龙子,才下令放他出来。
当然,那不是亲情,而是为了颜面,堂堂龙子被人践踏,无异于打皇上的脸。
当初谁都没想到,最狼狈的孽种,有朝一日,会暗地里招揽所有殷狗迫害的人,反咬一口。
往事如烟,这一刻,娄非渊看着地上的烂泥,早就失去了仇恨的兴趣。
“喂狗。”他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出牢房,隔壁还有一个人彘,他道,“问出什么了?”
吕洪瞬间站直了身板,“主子,他是说是京城里面的贵人让他这么做的,而且这个贵人是皇亲,好似和江府有仇。”
到底是什么样的贵人,竟然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培养势力,来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对江家下手。
王生变成这样子不可能嘴硬,看样子确实不知道那人是谁,敢情当初在公堂上说的振振有词,都是用来镇他们的。
他想获得一线生机,殊不知有时候活着,比死还难受。
先皇的子嗣就剩下娄非渊和娄安远,但是先皇的兄弟却是不少,有的去了封地,有的不愿去,先皇昏庸,便让他们在京城当个闲散王爷。
跟江府有仇,却没有直接下杀手,显然是有什么顾虑。
“去查。”
“是。”
娄非渊刑部回来,发现府上的气氛不对劲儿,江含之在收拾行李,他吓了一跳,“之之你这是干什么?”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就收拾行李走人,不要他了?
莫不是因为觉得他不行?
娄非渊吓够呛,江含之简单地把衣服放在行李离,然后放在一旁,见他脸色煞白,就知道误会了。
她解释:“不是,是文叔出事了。”
原来在娄非渊出去的一段时间,陈喜满身狼狈地跑回来,说文信诚在渝北一代遇见了土匪。
文信诚自觉一大把年纪,比不得年轻人的命贵重,拼死也要让陈喜赶紧跑。
陈喜百般不愿,文信诚说:“他们无非是要钱财,不会伤害我性命,你且回去报信。”
陈喜才跑回来。
渝北是承启国最北部边境,地区荒瘠,经常有土匪出没。
江家去那里根本赚不到什么钱,不过是过年积德行善帮助一下那里的老百姓而已 。
得知这个消息后,江含之眼皮一直跳,怪不得年前的信鸽一直没消息,按照渝北和京城的距离,文叔半个月前就出事了。
江含之刻不容缓,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足够的银票,吩咐夏小荷一些事情,便打算出发。
娄非渊听到解释后,有些不放心,想跟过去。
“你去干嘛?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你怎么受得了?”在江含之眼中,阿冤很金贵,受不得那苦,当然这不是缺点,她喜欢,自然会宠着,只是担心他到那边有什么危险,她没办法照顾到。
渝北那地方土匪有很多,阿冤长得又好看,被土匪抢去当压寨夫人,她上哪哭去?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阿冤攥住她的手紧了紧,眉宇之间略显纠结。
他确实不应该添乱,不,更准确的说,是阿冤的身份不适合。
正想着,唇上一软。
江含之一只手和他大手握住,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给了他绵长一个吻,离开他唇的时候,她有些气喘吁吁,娄非渊揽住她的腰,让她站稳,她才靠着他胸前笑着说,“不是想证明自己没隐疾吗?在家照顾好两只小崽子,乖乖等我。”
娄非渊手一紧,青筋跳了跳,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她:“你信我了?”
“本来不信,但是……”江含之凑到他耳边,热气喷洒在他皮肤上,说了一句什么。
下一秒,娄非渊耳根泛红,触电似的松开她,江含之跟泥鳅似的溜走,还不忘留下一串嘲笑声。
娄非渊低头看一眼,脸上基本上不用特意伪装,都热气腾腾。
之之怎么会……这么不知羞。
他僵硬在原地很久,都没能散去那股火,旁边路过的下人都奇怪地看他,然后匆匆离开。
夏小荷早在刚才他们亲热的时候就跑远了,等了半晌不见姑爷回来,便来大门口看看,就见姑爷杵在原地。
她一向害怕两幅面孔的姑爷,只敢在旁边小心翼翼提示,“姑爷,天冷,您别为了小姐冻坏了……”
夏小荷本来只是一句关心,未曾想一语成谶,在小姐走后的第二日,姑爷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几乎出不了房间。
小姐出门在外本身就有急事,夏小荷不敢联系江含之,想请大夫看,又想到小姐之前说的,姑爷体质特殊,普通大夫根本救治不了。
在夏小荷着急的时候,隔壁府的侍卫赤澄公子前来探望,知道情况后,贴心地帮他们请来太医。
“多谢公子,有劳孙太医了。”
孙太医以前来过,他进屋“诊脉”,出来的时候严肃着老脸,“屋里的公子病情有点严重,不过不会有性命之忧,只要不见风,在屋子里待着就好。”
夏小荷信了,每日按时把饭菜送到门口内,不敢打扰到阿冤。
……
江含之为了能快点到渝北,跟着陈喜是骑马去的,她只是小时候学过骑马,长大后没怎么骑过,顶着风雪连续奔波十日,整个人都麻了。
好在路上经常能碰见客栈,能稍微整顿片刻,不然她都能冻成冰人。
古代的气候没有经过污染,纯天然的,要热是往死里热,要冷也是不顾人死活的冷,夜间能达到零下三十多度,那都算暖和的。
赶路的时候,江含之还在路上看见很多被冻死的人,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京城的小窝有多暖和。
然而越到北部,就越荒凉,到最后甚至连客栈都少了,很不幸的是,今天快天黑了,江含之依旧没找到客栈。
冷风呼呼的吹,她穿得厚重,头上也带着古代的暖帽,应该是动物皮毛制作的,勉强保暖。
大腿被马鞍磨得发麻,她连呼吸都是呈雾状的,江含之终于知道,为何陈喜回来的时候,会那么狼狈。
陈喜也没好到哪去,他本身就连续奔波半个月回江府,如今马不停蹄往回跑,身体早就吃不消了。
二人没办法,只能停在官道上歇一会,陈喜找来木柴,用火折子引着,二人暖和缓和,可是谁都知道,不能久留,只是暂时的。
陈喜:“如果我没记错,应该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到下一个客栈。”
那个时候,天已经黑了,更不好走。
不过江含之道,“没事,只要知道客栈在哪就行,至少有个盼头。”
陈喜心事重重,想着文管家那边的情况。
“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江含之侧头,问陈喜,陈喜听了一会,瞬间警觉,“好像是一队人马。”
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江含之他们还来不及躲,就已近在眼前。
莫约有二三十人,护着几辆马车,为首的马车更大更华丽,牵着马车的马也是一等一的,拖着马车速度依旧不慢。
那队人显然也发现了江含之他们,不等江含之仔细打量,有人惊讶,“是江姑娘吗?”
江含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说话的人,以及他们的着装,虽然“臃肿”了一圈,但是还是挺眼熟。
好像是……男主的赤卫队。
“在下赤牙。”
江含之想起来了,跟赤澄很属下的那位兄弟,那日他们还在赤王府上见过。
“你们这是要去哪?”
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也能遇见赤卫队,她视线落在马车上,他们在,能让他们这般护送,那里面的是谁不言而喻。
果然,车帘被掀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这次带上了之前江含之赠送的狐狸面具,下巴露着外面,薄唇鲜红,好似吐着信子的毒蛇,瑰丽而危险。
他看见江含之,狐狸眼上挑,语带惊讶,“皇兄吩咐我前去渝北剿匪,江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江含之麻了,原着里好像没有这段。
娄非渊上上下下打量她,见她冻得脸色通红,指尖上已经生了冻疮,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不动声色道,“天色已经黑了,荒山野岭的能冻死人,江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先上来吧。”
说实话,江含之还真有点介意,不是因为孤男寡女在马车上,而是因为,他是男主……
在她看来,男主不可以有污点,他好好的女主不找,跟她共处于室,这不是不守男德吗?
娄非渊看她犹豫,眼底一暗,“难不成姑娘信不过我,或者信不过你自己?”
这个倒是信得过,江含之想,做人不能太死板,有福享,她为何非要倔强?
就算上了马车,男主要是恢覆以前那死性子,对她有心思,她又不是什么弱女子,大可以把他踹出去按在雪里摩擦。
思及此处,江含之含笑:“那就多谢殿下了。”
娄非渊倒是很人性化,除了自己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几辆空的,侍卫们谁冷了,可以进去暖暖。
当然了,这个他没告诉江含之。
江含之也没想到,他后面那几辆马车可以随便上,秉着男主敢图谋不轨,就扇他的心思,她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