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
    樊也南本来以为，江百黎累成那样子，估计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
    但他醒来的时候，江百黎早就从床上爬起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画画。
    但江百黎已经画完了他的那幅画，转而正画着楚松砚的。
    樊也南看着那画，眉眼无波无澜，现在他克制情绪可致得很到位，大抵是因为他已经清楚了，江百黎对楚松砚没意思，至少现在没有，画画也不过是订单而已，没必要在意。
    但当江百黎用画笔勾勒楚松砚的面部轮廓时，樊也南还是觉得他的心有些沈，想别开眼去看别处，他下意识地摸摸兜，却摸上了自己还没穿裤子，裸.露出来的大腿。
    但这样，樊也南也想起来，昨天……..今天凌晨他的烟就抽没了。
    樊也南穿好衣服，打了声招呼：“江百黎，我下楼去买烟。”
    “嗯。”江百黎应声了。
    这也让樊也南的心又松了松。
    还能听见外界的声音，说明没沈浸进去。
    樊也南的脚步都轻松了些许。
    樊也南走后，江百黎看着画板上的画，画笔一顿，身子缓缓向后靠，彻底停了笔。
    江百黎拧着眉头看画，他画歪了一条线。
    他又瞥了眼自己拿着画笔的那只手，撇撇嘴，嘟囔了句：“都怪樊也南，非要折腾我，腰疼手也疼。”
    江百黎深吸了口气，打算休息一会儿再画。
    他的视线扫了一圈周遭的画板。
    现在有五幅松砚哥的画已经收起来了，还有四幅在画板上挂着，只要这幅再画完了，就可以结单了。
    想了想，江百黎决定先给那个人打个电话，知会一声。
    但电话拨过去良久才接通。
    “喂，谁。”那人像是没备注江百黎的号码。
    “我是江百黎，您在我这里定了画。”江百黎提醒道。
    那人无言两秒，才开口问道：“画完了？”
    “没有，还差一幅，但是估计明天就可以画完，您明天就可以来取了，或者是给我留一个地址，我给您邮寄过去，只不过邮寄过程中可能对画造成损伤，这是在所难免的。”江百黎说道。
    “我能不能加一幅画？”那人又问。
    “什么？”江百黎补充道：“先生，画的价格还是两百万哦。”
    江百黎承认，他就是见钱眼开了，其实他也不缺钱，但是昨天晚上那一遭，让他觉得他应该没事多给樊也南买点儿……..有创意的衣服，这样对他画画有帮助，而且那样的樊也南很漂亮。
    但买衣服的钱要从哪里来呢，当然要从买画人那里来了。
    所以，江百黎开始打这人的主意了。
    那人答应地爽快：“没问题，你要是画的好的话，我给你二百五十万都不成问题。”
    “……..不要辱骂我，先生。”江百黎很难不多想“二百五”这个字眼。
    那头的人哼笑一声，说道：“没骂你，那就给你三百万。”
    “嗯，好的。”但钱从来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人出钱爽快，说不准他要的画也很覆杂，要多费些时间，所以江百黎先问道：“请问您要画什么画呢？是那种很精细奢靡的画面吗。”
    “没。”那人否认地干脆，他话里带笑，说道：“我就要一副小狗画。”
    “……..小狗画？”江百黎楞楞。
    “嗯。”那人说道：“cosplay知道吗。”
    江百黎想想，他昨晚和樊也南应该就算cosplsy，他cos老板，樊也南cos秘书，应该勉强算是吧。
    “……..我可能经验不足。”出于谨慎的态度，江百黎这样说道。
    “没事，你就画楚松砚cosplsy就行，让他cosplay成小狗。”那人说道。
    江百黎：“………..”
    一阵沈默。
    “不行？”那人扬着声音问道。
    江百黎顿了顿，问道：“先生，您可以换个要求吗？”
    那人倒是蛮不在意地随口换了要求：“那就让他cosplay成小猫，或者小猪丶小老虎，都行。”
    江百黎：“……..先生，我可能没法画。”
    “为什么？”那人问道。
    “这……..违背我的道德底线，我没法想象那种场面。”江百黎说道：“您可以换一个没那么难以接受的吗。”
    “那就让他cosplay成管家丶仆人丶吸血鬼，随便哪种都可以。”那人像是对cosplay有种执念。
    江百黎思酌片刻，最后想了一个可以接受的：“您看，我把松砚哥画成管家可以吗。”
    “行。”那人说道：“大概什么时候能画完。”
    “可能下周就可以来取。”江百黎答道。
    那人说：“嗯，行，到时候我让我助理去取。”
    “那您要留个姓名吗？”江百黎问道。
    “我叫顾予岑。”那人懒懒地答道。
    听此。
    江百黎一顿，他好像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有他的电话了。
    他的电话许久未对外公布了，打电话来订画的基本都是许多年前的老顾客，或者是与那些老顾客相熟的人，能得到介绍。
    但这人没有，他直接就打过电话来。
    顾予岑，四大影帝之一。
    也是江酖贺捧出来的。
    江百黎点点头，说道：“好的，顾先生。”
    顾予岑笑了一声，说道：“你叫的好客气，对了，你叫楚松砚什么？松砚哥是吧？”
    “嗯。”江百黎应声。
    “那你就叫我松砚哥他老公就行了。”顾予岑的话轻飘飘地砸过来，像是个随时会炸起来的雷。
    江百黎：“……..顾先生您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挂断电话了。”
    “你先叫一声给我听——”
    “啪。”
    顾予岑的话还没讲完，江百黎挂断电话。
    江百黎在备忘录里记下那幅画的要求——
    穿着管家衣服的松砚哥。
    记完，江百黎转而打开某购物软件。
    直接开始搜索关键词。
    cosplay。
    小狗。
    小猫。
    仆人。
    管家。
    吸血鬼。
    一一搜索完，每个关键词都下单一件衣服，以至于最后，软件开始自动推送cosplay相关商品。
    江百黎就这样，在主页的商品栏里翻来翻去，平均五分钟下单一件衣服。
    最后，他不小心点开了个人主页，看着待发货上显示的九十九加，他沈默两秒。
    终于停了手。
    好像……..有点儿买多了。
    樊也南回来之后，就看见江百黎坐在小沙发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木讷。
    听见开门声，江百黎迟缓地扭过头去看。
    “怎么了？”樊也南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眉心一跳，问道。
    江百黎嚅嗫了下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
    但就在此刻，樊也南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先生，可以让一下吗，这里是419对吧，我们是上门安家具的。”
    樊也南一楞，说道：“安家具？”
    他扭头看向江百黎，问道：“你要安家具？”
    江百黎点点头。
    樊也南让开身子，让那群人进了家门。
    此刻，他才看清，那一群工人正搬运着两个衣柜。
    “江先生是吧，衣柜要安在哪里呢？”
    江百黎愁眉苦脸的。
    他家里的空房间很多，但是空房间里都挂满了画，地上也摆满了一些不太满意却又觉得有可取之处的废稿，大多数都是舍不得扔掉的画。
    最后，江百黎万般纠结地挑出来一个摆画摆得稍微少一些的房间，说道：“把两个衣柜都放在这里吧。”
    但是经过工人丈量，这房间里最多放得下那个稍小一些的衣柜，那个大一点儿想要放进去的话，就有些费劲了。
    没辙，江百黎最后在几个房间里挑来挑去，挑得他最后干脆站在客厅里直打转，也舍不得再多弄出来个房间了，没辙，那个稍小的衣柜最后被放在了阳台，稍大的衣柜被放在了那个房间里。
    用阳台来放衣柜，这放眼整个装修界里，怕也是头一遭。
    工人开始忙碌，尘土飞扬。
    江百黎看着自己的画沾上灰，满脸心疼，眉间的小观音痣都快被挤没了，藏在了皱眉的褶皱里去。
    樊也南看着眼前的一幕，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手上拎着装了一堆零食的袋袋，以及装着烟和套的袋袋，整个人有一种去菜市场买完菜后发现家没了的即视感。
    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茫然，一个心疼，反差极大。
    “……..安衣柜干什么？咱俩的衣服都挺少的啊。”樊也南翕动嘴唇，说道：“……..你要把商场搬到家里来？”
    “没有。”江百黎摇摇头，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给你买了衣服。”
    “嗯，行。”樊也南没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去，而是问道：“所以安两个大衣柜是要干什么。”
    “我给你买了衣服，樊也南。”江百黎重申道。
    樊也南一顿。
    “………..我为了我把商场搬到家里来了？”
    江百黎无言两秒，才低声说道：“没有，但是我给你买了很多东西。”
    “很多？”樊也南有点儿不理解这个概念了，到底要多少衣服，才能让江百黎下定决心安两个大衣柜。
    等等，江百黎不会是在为未来做打算吧，以防以后两个人买的衣服装不下，所以才安了两个衣柜？？
    但这个猜想直接被江百黎下一句话否定——
    “嗯，很多，我给你买了……..可能一百多件衣服吧。”
    樊也南：“……..？”
    樊也南像没听清一样，问了遍：“江百黎，你说什么？”
    江百黎深吸一口气，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樊也南垂眼，就看见购物页面。
    他翻动页面。
    【乖巧可爱男仆装。】
    【毛绒舒适小狗服。】
    【野性诱人小猫装。】
    【禁欲伟岸管家服。】
    【cosplay服装大全。】
    【动漫男高幼感校服。】
    樊也南：“………..”
    樊也南：“…..江百黎，我就出去买个东西，有变态私闯民宅抢你手机了？”
    江百黎：“……..没有，是我自己买的。”
    樊也南：“………..”
    两个人站在灰尘飞扬之中。
    江百黎的视线呆楞地落在被弄脏的画稿上。
    樊也南的视线木讷地落在怎么也翻不到尽头的购物页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