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晚上，尤悠回到自己房间就是这样忽悠长榆的。
    “师父说我们现在还太小了，等过几年再给我们举行合籍大典。”
    长榆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什么反应，反而是低声询问起她要不要出去玩。
    “去哪啊？”
    “哪里都好，到处去逛逛。”
    尤悠趴在桌上，侧着头看他，沈吟了会：“.....嗯，那要不要去妖族看看？”
    “魔界也去过了，就只剩下妖族没有去过，我想去看看那边的风景是怎么样的。”
    “好，那便去吧。”长榆笑着摸上她的脑袋。
    出门之前，长榆先去找了一趟扶明。
    尤悠也不知道他跟师伯有什么聊的，聊了好半天，出来的时候师伯脸都是黑的。
    “师伯没事吧？”尤悠看了看扶明，扯着长榆的袖子问他，“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他怎么这个脸色？”
    “没什么，他只是担心我们去妖界会出什么事而已。”
    长榆看着扶明，眼神幽深。
    扶明神色凝重，“你确定要这么做了吗？你有没有想过——”
    “师伯。”长榆打断了他的话，用这个称呼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已经想好了。”
    “行。”扶明扯了扯嘴角，“随你。”
    尤悠听不懂他们说的，从长榆身后探出头来，不满地嘟着嘴，“师伯我们只是去一趟妖族玩，你怎么弄得好像我们去送死一样。”
    扶明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又又，玩得开心点。”
    春日的寒意逐渐褪去，暖风和煦，层峦叠翠的山脉起伏不断，翠绿的波浪一层拍打着一层，绿意不停翻滚着。
    尤悠站在马车旁，用力地蹦起来朝他挥了挥手。
    她似乎永远那么天真活泼充满活力，扶明第一次开始反思起自己当初是否做错了什么。
    那俩马车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扶明看着远处明亮的天色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缘分自有天定，他想再多也没有用。
    去妖界的这一路慢慢悠悠走走停停，看到好玩好看的地方就留下来玩一会，不过路途这么长，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坐在马车上，尤悠会晃着腿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天光云影映照在她清澈的眼底。
    “真好看啊。”有时候她笑着回头看他，头一歪就躺在他的怀里，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他，“我好开心。”
    他们这一路南下，沿途看了无数风景吃了无数小吃，真正踏入妖界的时候，尤悠都觉得自己吃胖了五六斤。
    妖界和人界不一样，和魔界也不一样。
    人界秩序井然，魔界又太过荒芜，妖界却兼顾了繁华和自由，而且妖族也更加热情奔放，刚进到妖界，尤悠就收到了七八个妖族的抛过来的媚眼，这其中有男有女，各个长得美艳绝伦。
    “人族？”
    客栈的掌柜好奇地瞥了两眼，语气熟稔地问：“怎么突然想起来到妖界游玩了？”
    “就是有空过来玩玩。”尤悠如实回答。
    “最近可不太平啊。”掌柜递给她房间牌子，“出门可得小心些。”
    “怎么不太平了？”尤悠接过牌子，好奇地靠近了一点。
    “邪魔入侵嘛。”掌柜拨弄了下算盘，说着这种大事脸上却也没有什么忧色，漫不经心得很，“上次魔界出事，下次指不定就轮到我们妖界了。”
    话题一下沈重起来，尤悠也不免心情低落下去。
    不过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了个午觉下来吃饭的时候又元气满满了。
    夜色降临，尤悠拉着长榆去参加妖界的夜市，人界的凡间除了在节日时会举行各种盛大的集会，大部分时间都有宵禁，夜间不得无故外出，但是妖界就不一样了，每晚都是通宵达旦欢歌轻舞的。
    年轻貌美的妖族少男少女们穿着轻薄飘逸的衣裳载歌载舞，半明半暗的光影间穿梭着曼妙的舞姿和欢快的笑声，街上的火把灿烂明亮，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醉人的香味。
    尤悠拉着长榆一起混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欢快地踢起了舞步，她的眼睛那么明亮，分不清是火把映照在她的瞳孔还是本就如此。
    温暖的橘红色洒落在她的脸上就像画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她擡头看向他，笑容灿烂得毫无阴霾，“你觉得好玩吗，开心吗？”
    她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最在意的永远是开不开心，好像天塌下来了开心依旧是最重要的事。
    那一瞬里长榆想了很多很多，久到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从她身上看到地那些不断蔓延开来的因果线丶她幼时调皮砸坏他常用的杯子。
    还有元宵佳节，她怔楞地看向他的眼神。
    其实他给她当师父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时间陪伴着她，那时候的他甚至有点抗拒着见她，宿命这种东西放在毫无拘束惯了的人身上，也是一种枷锁。
    他嗤之以鼻，也拒之千里。
    但是她好像不懂似的，明明也是重活过一次的人了，还是那么天真不谙世事，看人的眼神也总是楞楞的。
    明明性格那么软，却总是装作凶巴巴的样子，一边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别人做事，却又一边给他们发灵石，那些年里他给她的零花钱，她基本都砸到了其馀各峰的弟子身上。
    他有的时候也会心软，会想要知道她以前究竟遭遇了什么，怎么会想出惹事来引起他的关心和注意这种法子。
    他觉得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承认，他为她一步步退让。
    不过也没有办法，她那么可爱，不耐烦的时候鼻子会微微翕动，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连哭起来一脸眼泪鼻涕的样子都很可爱。
    他总归是对她没有办法的。
    他从来就不舍得她难过。
    但是他好像没有办法不让她难过了。
    长榆伸手抱住了她。
    尤悠楞了一下，埋在他的胸口上，“你怎么啦？”
    她的声音清澈又柔软，像是夏日清凉的溪流缓缓流淌而下。
    “我爱你。”
    一切的声音都在瞬间远离了，人潮的欢笑声丶歌舞的丝竹声丶不远处灯架上火星轻微迸裂的劈啪声。
    尤悠脸红了下，轻声抱怨了句“什么啊突然这样肉麻死了”。
    然后丶用力地回抱住他，仰头冲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啦好啦我也爱你。”
    胸腔里那块似乎早就坏掉了的石头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长榆俯身低头，敛下所有爱意和不舍，颤抖着吻上她的嘴唇。
    他想，多么快活自在的一个人啊，也正如他当初给她起的这个名字时所想到的期愿。
    她鲜活明亮得叫人不舍得让她看见半点阴霾。
    所以一定要一直丶一直开心下去。
    这样，他才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