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钱夹◎
纪明纱:……
她礼貌地走上前, 握住门把手——
关不上。
于是,她果断选择夺路就跑。
可惜,往前跑了两步, 两侧的房间门突然全打开了, 慢慢地走出一堆摇摇晃晃的“人”。
他们向纪明纱围了过来。
纪明纱往后退。
他们再往前进。
后退。
前进。
后退。
前进。
他们只把道路堵了个结实,却是没有动手。
但那统一的鸭子面具丶以及面具下直勾勾的眼神, 让人怪不舒服的。
见道路已被封死,纪明纱道:“不然,你们给个痛快吧。”
“哈哈哈哈……”
大笑声从人群的后方传来。
纪明纱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叶俱合:“刘秃子?”
确实是刘忠义。
发现叶俱合的声音近在咫尺, 纪明纱这才发现, 随着一路退退退,不知不觉间,她又退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青年:“女士,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纪明纱:……
见那群人越围越近, 少女认真地考虑起了让烂人当挡箭牌的可能性。
青年假装不知道。但在纪明纱往他身后挪时,他道:“女士, 你再往后退——”
他往后比了个手势:“你就要独自面对刘岗花了。”
好家夥。
这波是前后夹击,腹背受敌。
叶俱合突然举起刀, 一脸热血沸腾:“白帝圣剑,御剑跟着我!”
看另外两个没笑,高中生把刀又放下来了, 悻悻道:“不好意思, 一个有点老的梗。”
用“哈哈哈哈”秀了有一阵子存在感的刘忠义:“……你们搞咩啊?能不能搞清楚, 这里谁才是主角?”
叶俱合:“啊……”
——这是滑跪忏悔的。
纪明纱:“哦。”
——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
青年:“嗯?蚊子在叫唤?”
——这是想看油锅爆炸的。
纪明纱忍无可忍:“闭嘴。”
青年:“刘忠义先生,这位女士在请你闭嘴。”
纪明纱:“……!!”
刘秃子:“他妈的, 够了!你们是在把我当傻子耍吗?”
*
刘秃子生气了。
此时的他全然没了过场剧情里那般陪着笑脸丶点头哈腰的谄媚样子了, 任谁都能听出他的趾高气昂:“小花, 让他们知道,现在到底是谁说了算!”
刘岗花听话地一擡手。
一个脸盆里的海水被抽取了出来,在空中变成了一个凝胶状的团子。
随即,它像鼻涕虫一样扑了过来。
叶俱合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是一个踉跄——青年拽了他一把。
那“块”海水,啪叽一下拍在了他旁边的墙上,但紧接着,它弹了一弹,扑在了高中生的脸上,扒都扒不下来。
啪叽丶啪叽!
另外二人也被抱脸海水攻击了。
“咕噜咕噜……”叶俱合一张嘴,冒出了无数的气泡,“救救丶咕噜噜……”
青年道:“冷静一点,别激动,紧张会消耗更多的氧气。来,想象你是一条鱼……”
叶俱合:“啊?”
在说什么?
“人类长鱼鳃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说着,青年侧过脸,若无其事地为高中生给展示出脸颊边的鳃线。
叶俱合:……
扑通一声,高中生双膝一软,当场被吓晕。
青年看了纪明纱一眼。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他。
在看到少女憋红的颊边那条浅浅的鱼鳃线时,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谑”。
*
……太困难了。
纪明纱是一动都不敢动,“自我催眠”这种事,真不是人能做的。
不能动丶不能走丶不能说话——只要她稍稍精神有所分散,憋气感就会重新降临。
令她羡慕的是,晕过去的叶俱合,反而没了这烦恼。
大脑一停机,他脸上的水一下子松散下来,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
不过好在,这点拙劣的拟态,已经足够让刘秃子方寸大乱了。
“你们丶怎么……”
虽然他的人依旧不见踪迹,声音却失去了得意忘形的倨傲。
“这也不是很难想到吧?”青年道,“拟态既然能作用到‘负面’的东西上,那给自己加点‘增益’——是不是也很正常呢?”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染着火苗的易燃物,倏地飞进了人群里
轰隆——
宾馆的墙壁扑簌簌地往下掉灰,震得地动山摇。
地面骤然开裂,那些端着脸盆的男女老少连哼都没哼一下,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地从那道裂口处掉下去了。
闻着空气中刺鼻的硫磺味道,纪明纱沈默了。
青年道:“做生意的,学一点化工方面的技术,也很正常吧?”
他露出了无辜的笑容:“总之,女士,谢谢你辛苦把他们引过来。”
纪明纱:……
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变得稀稀拉拉的人群后方也出现了塌陷的声音。
地板倾斜,形似胃袋的走廊不住地鼓胀丶抽搐着。
楼梯,被炸断了。
伴随着窗玻璃“乒乓”的碎裂声,大量浑浊的海水灌了进来。
刘秃子:“我操,原来你们这对狗男女是在陷害老子!”
*
前头挡着的人没了大半,刘秃子一下子慌了神。
不过,楼梯断开以后,他也无法逃生了——除非他愿意冒着风险,从四楼往下跳。
“来谈谈吧,刘先生。”
青年不慌不忙地打开旁边的门,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截长木板。
哐当一声,木板架在了断裂带上,长度竟是刚刚好。
刘秃子倏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你丶你你你……小花!小花,拦住他!”
青年没有理会对方惊惧的叫嚷,而是从里头又推出一把轮椅,对纪明纱道:“女士,请。”
纪明纱眼角抽搐,指了指还晕在地上的叶俱合:“……给他吧。”
她现在暂时还没太大的反应,因为她需要分出大量的注意力,用来说服自己是一条鱼。
*
“刘先生,你好。”
面对彬彬有礼的凶兽,刘秃子的态度重新谄媚起来:“我丶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叔叔傻啊,叔叔不知道……说起来,我跟你爸爸也是亲戚关系,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啊呸,是你小时候……”
青年礼貌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刘秃子以为事情还有回环馀地时,一把猎.枪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刘叔叔。”青年道,“很高兴听到你聊我爸和小时候的事——你还打算跟我聊聊什么呢?”
“聊丶聊聊……”刘秃子的眼睛一圈圈地转着,几乎要转成蚊香盘,“就,那个,小周啊,这事儿说到底,也不怪我们……你们家也同意的嘛!”
在听到“小周”两个字的时候,青年似是已经失去了兴趣,却还是道:“是吗?”
刘秃子口齿不清道:“是丶是啊!纱纱家里,也是这样啊,都同意的,所以才会让你们丶过来,一起商量这件事……这么多年,乡里乡亲的,不都这样说好的吗?我丶我说话,哪有半点骗你们的,我说把小花叫出来,这不就……”
刘秃子咽了一口唾沫,显然,即便刘岗花在场,也没让他能安心多少:“我也不知道小雅当时为什么要胡说八道,但……”
“小雅?”
“哦……哦哦!你是不是没认出来?”刘秃子指了指第六人,“那个就是小雅啊,你雅雅姐,甘裕雅……不记得也正常,你和纱纱还很小的时候,她就‘出去’了……”
“那她为什么说自己是‘濮月’,濮月是谁?”
“谁知道她说的什么东西,可能她‘出去’以后认识的朋友吧……”刘秃子像是不大清楚内情,“总之丶这次是小雅自作主张了,搞得仪式乱七八糟的……”
“庆穗日?”
“对对,就是那个……”刘秃子道,“小周,也不是叔叔想咒你,你在家里喊你过来这里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是‘牺牲’的人了吧?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
确实。
既然要带刘岗花的骨灰走,那总得有个“人”跟她作配——纪明纱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要把尸骨带去坡绥镇,再找具亡骸跟刘岗花葬在一起。
但新娘却是上来,就对着她喊了一声“老公”。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刘岗花”的结婚备选对象。
这一点,想必已死的甘裕雅心知肚明。
那么现在回忆起先前过场剧情里,一群人你争我抢着“新娘子该是我家的”,这画面一下子变得更加令人背脊发凉了。
为什么要抢着去死?
“没办法啊,庆穗日丶快到了……”刘秃子道,“我们必须要给穗婆一个交代。我也心疼我的女儿,我心里也苦,但我咬咬牙,也只能……”
说到“穗婆”,他的语气明显变了,有些神经质地嘟囔道:“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一切,都是穗婆给的……我们必须要……不管逃得多远,多远都……”
刘岗花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
从刘秃子被控制以后,她就一直焦躁地在旁边走来走去,偶尔看看青年,又看看纪明纱——像是在打量着谁比较好下口。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他知道大概率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穗婆’是什么?”
刘秃子颤抖的身体,突然止住了。
“嘿丶嘿嘿……”
他的喉咙里溢出古怪的笑声。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了笑声,和刘秃子一张一合的嘴型对应着,一字一句道——
“穗婆,就是‘生路’。”
话毕,刘秃子的七窍里涌出了大量的虫子。
螟虫,飞虱……
刘秃子翻着白眼,身体不住地抽搐着。
等到他的眼球回到正常的位置时,他整个人已是说不出的呆滞,和那些端着脸盆的“人”没了差别,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副本背景已更新,目前探勘进度: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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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乓——!
清脆的玻璃响声后,哗啦啦的水流声响了起来。
胃袋一收一缩,连带着整个空间都不住地摇晃。
从房间的门缝下,涌入了大量发黄的咸涩的海水。
水淹的速度奇快无比,只一会儿,就从脚底薄薄的一层,漫到了脚踝。
刘岗花的形象,也发生了变化。
湿漉漉的红盖头,湿漉漉的衣服,湿漉漉的手指——不,应该说,是湿漉漉的鸭蹼。
但仔细看,那似乎又不是鸭蹼,而是被针线缝在一起……人的手。
最惨不忍睹的,还是它手臂上那些数量惊人的血点子。
每一个血点上,都粘着鸭子的绒毛——像是有人拿了根针,跟戳羊毛毡似的,挑着鸭毛往它的身上戳了个遍。
叶俱合刚醒过来,就是见着了这画面,吓得他白着脸吐槽了一句:“还来二段进化是吧?”
“那估计是她本来的样子。”青年道,“为了上供给‘穗婆’,或者说,是为了讨好‘某些人’,刘忠义用自己的亲女儿,强行造出了一只‘鸭子’。之前小玉说庆穗日‘列进文创重点项目了’,大概是有宗族势力在背后推动。恐怕,穗婆的影响力,并不只是小打小闹……”
他的话倏地止住了。
刘岗花踉跄着,向他们打飘似的走来:“爸丶爸……还给我……”
手指缝里的血,往外不停地下渗,落进土灰色的海水里,一圈一圈的血丝往外游散。
“你……”
叶俱合简直要被吓晕了,青年却是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敏捷地扔了过去。
叶俱合大惊。
那是在最后关头,曹哥塞给他的钱夹!
等等,周哥……周哥你!
那是什么时候从他兜里拿走的?
叶俱合大脑嗡嗡,睁大了眼睛。
刘岗花,居然……不动了。
趁着这个机会,青年一把捞起纪明纱,头也不回道:“走!”
他向着五楼跑过去。
叶俱合紧跟其后。不断流动的海水把他冲击得东倒西歪,但凭着一口气,他居然跟上了。
路过刘岗花身边时,他看了对方一眼,脑中却是响起了那时候曹宝山的话——
「你要能活着,把它带出去,给……」
钱夹被打开了。
里头放着的,是曹宝山和妻子的合影。
他们的女儿站在中间,一手挽着一个,对着镜头捧着大红色的录取通知书。
“……”
刘岗花呆在原地。
那是……在哭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踏入五楼后,身后的空间就被海水彻底淹没了。
它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