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情报和热吻
两个月了。
看着通讯录里那个人的名字,楚君往日平和的心境也起了一些涟漪。往常都不会要这么久的,就算是一年前那个很棘手的组织首领,老猫也在半个月之内给了自己想要的全部消息。
是因为喻言被世魔隐藏得特别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可是自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了,老猫居然还是一点消息都不传回来……
虽然前几日自己都和喻言已经有过了一次接触,而且最近这个城市的动静也的确不小——但是老猫是在黑暗里的,他和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他只要潜伏在阴影里,找到楚君让他去找的那个人,得到他的情报,就足够了。
难道……楚君绿色的眼眸里闪烁过寒光,然后迅速将那种猜测掐灭。不可能的,老猫的逃匿能力有多强他是清楚的,他不相信自己的线人就这样消失在了世界上。
如果喻言对自己还有一点好奇——不管是那之前还是那之后——他就不会让老猫死。
楚君突然意识到,自己做出“老猫不可能死”这种猜测的自信来源,居然都是喻言。
他脚尖点着地,带着些许他现在情绪的旋律传了出去,有些凉薄。
天气越来越冷了,快要过年了。本来楚君还想着年前就把喻言的事情给处理干净了,但是现在看起来,或许棘手了。
尤其是,现在自己被控制了。看着自己的手,让那五指慢慢伸开又握拳,最后,楚君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他的肉里,没有一点疼痛感觉。
楚君在那天承诺陈风之后就知道,自己很希望能和陈风好好过个年。
只是现在……喻言那边必须尽快处理,而楚君现在又处于“完全的监控”之下,这让他怎么可能感觉舒服。还有陈风……如果王宗琮哪天又有了什么猎奇的心思,而陈风变成了他的实验品,自己又能怎么办……
威胁只能一个一个地剔除,现在只能先解决喻言……然后再想办法让王宗琮把陈风身上的禁制给解除。交涉也好威胁也罢,楚君不能让陈风冒任何的风险。
“嘀。”特殊的手机声音响起,那个音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让楚君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场合,都可以很清楚的听到,是老猫发来了消息。
正好。楚君摸出手机,却只看见署名为“老猫”的联系人只发来了“凡尘俗世”四个字。楚君楞了一下,只有四个字,而不是大段大段的资料,这以前也没有过相似的情况。楚君知道喻言难对付,但是让老猫调查近两个月又只传回来四个字……
难道老猫真的死了?这只是喻言给自己的幌子,骗自己过去,然后再把自己怎么样?楚君想不明白。凡尘俗世是一家酒吧,以前有人在那里闹过事,还整出了几只变异兽在那附近大肆破坏。楚君当时正好在那附近,进去顺手处理了那些事情,也留下了些许对这家酒吧的印象。
只不过出了那样的大事还能保留着继续开着,这接手的老板也不是寻常人。楚君思量着,想不明白为什么老猫只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地名。
是因为这里有什么隐情,还是因为这里曾经埋葬了自己的一些回忆——喻言想要自己知道的?
“储君?”想的太入神,直到陈风叫了他,他才有所反应。楚君擡起头,看着陈风饱含忧虑的眉眼,不由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王宗琮按照之前约定的那样带楚君去见了陈风,后来也没有为难他们,直接让他们回家,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那淡雅却又掌控全局的自信笑容让楚君看得很不舒服。楚君看得出来,陈风很多次都鼓起勇气一般想问自己一些事情,但是最后陈风都只是挪开了眼神一言不发。
陈风不问,楚君也不会说,虽然他真的很想听见陈风问自己,那些应该面对的问题。
回家的第一个晚上,陈风一直等到楚君也洗漱结束躺到床上才安下心来。然后陈风缩在楚君的怀里,没有瑟瑟发抖,但是他却紧紧地抱着楚君,一直没有松手。楚君也并没有因为陈风这样的举动而产生太多的疑惑,只是默默地将手环过陈风的腰间贴在陈风的背上,然后慢慢收紧。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楚君一夜都睁着眼睛看着陈风,看着陈风眉宇间的凝重,然后在逐渐暗下去的夜里,听见陈风终于平稳如同往常的呼吸声。
楚君知道王宗琮不会开玩笑,所以陈风现在的性命也被掌控在王宗琮的手里。
不管是什么情况,楚君自然都是想回来的,不管是喻言代表的世魔,还是王宗琮他们更庞大的特警署丶实验室势力。
“回去吧。”楚君轻声说道,背起陈风的书包,和以前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陈风无端觉得楚君的情绪有些不对劲。那天从特警署回来陈风就知道了,楚君在担心一些事情,而那些事情陈风也很在意。他没有问,因为他觉得现在自己终究还是太弱小,不能替楚君分担一些责任,就算询问了知道了,自己也做不了什么有贡献的事情,只不过是给楚君徒增烦恼罢了——陈风不想楚君那样,于是就保持缄默,只是更加珍惜和楚君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而今天,楚君特别不同,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和他已经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陈风,也还是看出了几分端倪。
似乎有些忧伤,还带着几分决绝。
仿佛要和自己说再见——仿佛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车开去的方向自己并不熟悉。陈风往车窗外东张西望了好几眼,也没猜出楚君要开到哪里去。
见陈风那副好奇疑惑的模样,楚君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清淡地冲他笑。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带着一丝犹豫。
“带你去秦音家里。”低沈的男音响了起来,楚君的声音里没有多少的遗憾,这让他比较满意,如果让陈风都听出了他的艰难抉择,楚君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狠下心让自己去私下解决问题,“我今天晚上有点事情,不和你一起吃饭了。”
“这样吗……”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好像心里突然之间就空落落的了……就像那一天的感觉一样,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一点小事,秦音会照顾好你的。”等等……突然想到现在赖在秦音家里死活不肯走的某个很不要脸的家夥,楚君嘴角抽了一下:“在那里休息一个晚上,我明天早上接你去。”
“好的……”陈风也沈默了下来。楚君瞥到了陈风那纠结在一起的两根食指,眸色更沈。
一个转弯过去,楚君右腕上手表的金属带在窗外西斜太阳光的照耀下,突然间爆炸出了很强烈刺眼的光,晃得楚君都有些生疼。楚君骤然间闭上了眼睛,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和车辆行驶情况,他车依旧开得很稳,陈风一点异样都没有感觉到。
到了秦音的小区,楚君把车在别墅前面停稳,陈风刚想拉开车门下去,突然就被楚君攥住了手腕。
“储君唔……?”一个人的阴影落在自己的身上,迅速就遮挡了那一片落日馀晖。陈风还没有反应过来,楚君的唇就盖了上来。
楚君直接跨过了正副驾驶座位中间的挂挡杆等阻碍物,一手撑在了陈风的座椅上。他的学习能力也是极强的,带着属于他的凌冽气息与霸道的温柔瞬间就让陈风沈沦进去。陈风迎合着他,虽然耳根那片红晕已经迅速上升到了他的发间。他能感觉这次的楚君有些不同,以前楚君吻自己的时候多少还会有些顾虑——虽然陈风是很不满这种“优柔寡断”的——但是这次,那略带凶狠和很强势的占有欲,让陈风感觉全身心都被楚君的气息填满。
楚君……你是我一个人的储君啊……
轿车内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却仿佛已经留下了整个世界,属于陈风的最完整最完美的世界。陈风的双手攀上了楚君的后颈,周围空气的热度越来越高,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或许楚君还想在车里和自己……咳咳,这还没有到晚上呢。瞬间被自己污秽的思想给震惊了,陈风想给自己比个中指,怎么可以这么龌龊。
唇分,楚君眼神覆杂地看着被他长吻到呼吸不畅甚至有些衣衫凌乱的陈风,又一次低下头。陈风擡起头,还以为楚君要再来一次少儿不宜,却见楚君只是把头凑到自己肩头,久久没有说话。听着楚君那有些粗重的鼻息,陈风有些呆楞。他好像是想记住自己身上的气息,绝对不会忘记,然后再寻找着这样的气味,回来,到自己的身边。
可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现在留下的不都是属于楚君的味道了么?
可是为什么储君要这样做?难道他要去到很远的地方,不回来了么?
“储君?”陈风颤抖着嗓音开口,没有看见楚君瞬间缩小到针状的瞳孔,风雪在眼中肆虐消散,就像强迫自己割舍一些什么。
就这样抱着陈风好一会儿,楚君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摘下了自己的手表,放到陈风掌心:“不会很晚的,等我回来。”
这转折有点快,陈风还不是很能转过弯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落在自己掌心的手表,上面还有一点楚君手腕的温度。他本能地擡起头:“很危险么?”
“不危险。”楚君此时的微笑比往日还要温和,令人安心。
陈风突然很怕,好像眼前的这个人过了今晚就会消失,而自己又会回到一个人的时候,再也没有人理睬他:“能不能不去?”他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是他从未有过的惊慌,就算那天两个人快要一起沈寂在那幢黑暗的大楼里,就算当年被世魔的人绑架走了,就算更早些年自己因为各种压力快要死去的那些瞬间,陈风都没有像这样害怕过。
黑暗里的囚徒获得了一束光,那光就是他全部的世界,只是现在这束光……
“不危险,只是我必须要去。”楚君轻轻笑着,揉着陈风的头发,手感是一如既往的好,“等我回来。”他又一次说道。
“我们约定好了,你一定要回来。”陈风抓住楚君伸过来的手,低下了头,楚君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有些发红的鼻尖。
“……我答应你。”可疑的停顿之后,楚君轻声应允道。
两个人又吻在了一起。
……
看着陈风被秦音接进去,那只狐狸又往车这边投来一个目光,打开窗户,楚君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秦音似乎也有话要说,但是最后那红发只是消失在了门后。
不说话也好,如果被他给煽情了一把,这本来就动摇的心思可就很难说清楚了啊。楚君给自己点燃一支烟,一口一口狠狠地抽着,然后把烟蒂用手指掐灭——这种轻微的疼痛他早就感觉不到了——甩到了窗外。
楚君闭上了眼睛,把和陈风在一起的所有温馨时光迅速回忆了一次,然后睁开了眼睛。
碧绿色的眼眸里,所有多馀的情绪都被掐灭。
番外·两个人的选择
“首席。”辞呈已经上交了三天了,就算是驳回也需要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回覆了。封妃没有因为自己和赵伴月是旧识就让自己放纵,而是严格遵循着特警署规章里规定的全部条例。最后时刻,也就是第三天的早晨,封妃很平静地站在赵伴月的办公室门口,看着房间里那特警署最高首席丶也能算是特警署信仰的赵伴月,脸上除了应有的尊重就没有了其他。
赵伴月比他到办公室的时间更早,但是他听了封妃的问候声音之后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手中的黄皮书,就像屋外没有那个人一样。
尊敬地称呼了赵伴月之后,封妃也就不再言语。他只是安然站在门口,就算外面人来人往,向他投来好奇疑惑的目光,封妃也只是站着。
沈默,却是此时他带给赵伴月最大的压力。
从上午站到了中午,专门负责给首席送午饭的人都来了。但是封妃堵在了门口,那个可怜而卑微的送饭负责人只能无奈地看向赵伴月,希望首席能说点什么来打破眼前这个僵局。
“……进来。”终是妥协,赵伴月冷冷地说道。
两人一同走进屋内,送饭使者放下饭盒之后就忙不叠地冲了出去,根本不敢在这个充满着低气压的房间里再多待一秒钟。他把门摔上,因为心中的害怕,这个声音摔得有点响亮。
“你还真是我的好兄弟。”赵伴月平静地说道,手指交叉自在一起,搁在桌子上。
封妃收敛着他的低气压,此时两个人的和谐场面居然就像是最普通的特警署成员来见首席询问最普通的事件安排一样:“希望您可以应允,首席。”
赵伴月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心中虽然也有怨怼,但是他对封妃的称呼还是曾经的亲密;而封妃比他还要冷酷无情,两声“首席”足以让赵伴月把自己所有的温存给抹杀。
果然还是自己太天真了……赵伴月轻嗤一声,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我不同意。”
“虽然特警署刚刚受到重挫,急需大量人才的补充使得特警署恢覆往日辉煌。”封妃听见赵伴月这样果断的拒绝,也并没有多少的惊讶。他太熟悉赵伴月了,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的确是那样的亲密无间;但是因为很早之前的一件事情,两个人现在已经形同陌路了。“但是安易该走了,他从来就不适合这里。”封妃道,微垂下的眼睛里溢出一丝光彩。
“你从来不去询问他的心意。”赵伴月低声说道。
“我能给他最好的。”封妃没有看赵伴月。
这大概就是最初的分歧吧。
“我不怀疑你对他的心思,但是你凭什么……可以为他决定一切?”赵伴月说到一半还是忍不住换了很长的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在意,还以为自己在出局之后就可以无所谓那件事情丶并且为自己曾经的幼稚感到可笑,谁知道,现在他还是会迟疑,甚至心痛。
不是疼,而是非常痛,脑中疯狂上涌的记忆,或者是心里喧嚣暴虐的感情。
“因为你那样决然地走了,他就只能依靠我了。”封妃讥讽地笑道。
赵伴月轻敲桌子的手指突然间停下了动作。他停顿了一会儿,缓缓握拳,略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但是他纯银色的眼睛里却一点遗憾都没有,而是带着……凶狠:“你现在还是认为,我做错了?”
“首席怎么会做错事。”封妃的话听起来很是刺耳,在这个特定的氛围下,就算没有杀意也可以让人很不舒服了。
赵伴月微眯眼睛,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封妃整个人都看穿。但是封妃只是和他对视了三秒,就很微妙地挪开了视线,像是臣服——下位者不可以这样失礼地看着上位者。
赵伴月又是被他怼了一下,封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两个人悬殊的身份差距。
不管是地位还是实力。
“你们走吧。”赵伴月看着那封妃微微偏过去的脸庞,柔了眉眼。在自己身上做的实验还不够,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心还并没有彻底冷下去——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多谢首席。”封妃鞠躬,还是最规矩正宗的礼仪,准确地角度完美到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缺陷,像是一个人形的机器人。但是这些礼仪当时都是一起学的……
赵伴月坐在桌后,桌前这个童年的玩伴正在对自己行礼,然后或许此生不见。
封妃的辞呈还是安静地躺在赵伴月桌上最明显的地方,赵伴月看着那有力锋利的笔迹微微有些出神,而封妃已经转身往外走去。他走得很慢,赵伴月擡起头时封妃还是没有走出门,距离明明那么短,却仿佛已经走完了两个人一起经历的一生。
“……我并不是一个违约的人。”封妃的手覆在门上,他微侧着身,馀光正好可以看见赵伴月端庄坐在椅子上的模样,“当时你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我说过,我会无条件丶尽我所能达成你的一个要求。”
赵伴月微扬起嘴角。自己第一次回去,封妃说让自己远离安易——而代价,就是他会答应自己一个要求。
“或许现在以我的立场说出这样的话来,会显得我有点不自量力。”封妃淡淡道,“但是如果你真的要说什么……我还是可以去试试看的。”
“那就,带他走吧。”赵伴月说道。
“到一个离这里很远的地方,让他远离基因异能的世界,馀生平安。”
“尽你所能保护他,不要让他受到委屈,永远。”
“……”封妃吸了一下鼻子,“我知道了。”
那一声“赵哥”很轻,赵伴月不注意听还真的差点没有听见。
看着封妃继续装作镇定冷漠地走出门之后,赵伴月慢慢地将脸埋在双手之中,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果,不都是之前的因造成的么?为什么现在自己心里还会这样有点憋屈呢?
“呵呵,两个笨蛋弟弟,真的……要好好的啊。”
就算不久之后我就会死去,你们……也要好好的啊。
秉持着自己的信念自然没有错,两个人的信念内容也都没有错。没有一个人做错了什么事,但是现实就是变成这样无法挽回的模样,三个人再也无法回到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
大概,这就是成长吧。封妃还能努力让自己存在于安易的世界里——他赵伴月也可以,但是他已经不会这样选择了。
到底应该怎么选择呢?获得更高的权力,虽然会寂寞但是可以让心爱的人永世安定;或者是一直陪在那个人的身边,纵使两人万劫不覆也能十指相扣?
赵伴月和封妃早就做过选择了,初衷都是好的,但是归途却是不一样的。
而就算可以回到那个时间点,不管选择几次,两个人答案都不会有变化。
本来就没有人做错了什么。
结果也都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