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安
继寻脚步虚浮地去上班,头昏脑胀地扫描进单位,又晕头转向地往办公室走,被叼着早餐出来的蓝亭一把捞过:“嘿哥们,昨晚干什么去了?看起来这么虚。”
继寻没空跟他开玩笑,蓝亭接过他的包往办公室沙发上一扔,说:“这都几点啦,还磨磨蹭蹭的,我们开会已经迟到了。”
正常上班时间是8点,早会是七点半,这提前的半个小时显然是没有加班费,无处说理去的。
继寻都忘记例会这事了,闻言便庆幸道:“还好有你,还好我不是唯一迟到的。”
会场只有两边的大门,两人偷偷摸摸地贴墙进去,蓝亭还小声道:“幸亏咱们组的位置在角落里,你说要是坐在中间,那得多明显呀。”
说到明显这事,继寻一擡头,就看到陆子洋坐在台上,正撑着下巴打量自己。他连忙压低脑袋,拉着蓝亭猫腰往后排挪。
心惊胆战来到座位上后,继寻一转头,就见茜茜一脸沈思,完全没有搭理他俩的意思,他便打招呼,顺带问道:“刚刚在讲什么?”
茜茜很诚实:“我没有在听。”
蓝亭便吐槽:“看你一脸认真,原来全在走神啊。”
茜茜依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我在想今天早上做的梦。”
继寻很捧场:“什么梦?”
“我梦见了高中还是大学时,我们住宿,半夜发现墙上有一只什么虫,舍友去叫了宿管过来。”
“然后呢?”继寻试图展现出兴趣。
“然后那宿管就从腰包里掏出一只比手掌还要大的蜘蛛,说:‘抓虫子就要靠蜘蛛,这只蜘蛛就借给你们用了’。”
继寻:“……”
蓝亭:“……”
早上全在处理文件,熬夜让继寻很不舒服,困倒是不困,他只是觉得心脏有些闷,坐久了有点想吐。
“我去睡一会儿。”他对蓝亭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蓝亭乐得见人摸鱼,打包票道,“不会有事的,有事也不需要你出面。”
部里有休息室,是一个个小房间,小房间没有窗户,里面靠左靠右各自放了两张单人床,屋子中间还有一张桌子。
继寻和蓝亭在同一间,不过他俩都很少来,蓝亭更是连被子都没铺。
继寻关好门,在床上躺下,把手机放到了枕头旁。
熬夜确实不会困,难受的不是脑子,而是心脏和眼睛。继寻觉得自己的思维其实很清晰,一闭眼就又开始想米兰说的那些事,这些事简直一刻不停地缠绕在他心头。
他脑海里的米兰是只小天使,有着尖尖的耳朵,一头金色短发柔软卷曲,小天使带着生日帽,穿着白色长袍,坐在高高的扶手椅上,背后是一对泛着蓝光的小翅膀。
米兰靠着靠背,就那么居高临下地伸出手。继寻看到自己低下头,把脑袋贴到了米兰的小手下。整个动作很流畅,和家养的宠物一样,温顺驯服。
米兰似乎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就那样揉了揉继寻的头发,清甜软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要完成任务哦,我想看你安全回来。”
继寻正想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有生日帽这种东西,这看起来不像个梦境,它很真实,他真的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头发。
先恢覆的是听觉,房间里很安静,之后便是脑袋上那种轻柔的触感。继寻没有睁眼,反而是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声调含糊地问道:“蓝亭?”
他听到了闷在喉咙里的笑声,很轻,有点哑,听起来有点熟悉:“在床上叫别的男人,我会生气的哦。”
继寻:“……”
继寻睁开了眼睛。
黑暗里只能看清一个轮廓,那轮廓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开口时声音压低了,似乎是怕吓着他:“你工作时间在这偷懒呀。”
继寻:“……”
陆子洋的手肘抵着桌子,就这么撑着脑袋看他,一副悠闲的模样:“我一碰你就醒,睡眠这么浅的吗?”
“几点了?”继寻把眼睛闭了回去。
“还没中午呢。”陆子洋说,又坐到了床沿,低头看着他,“你昨天说今天没空,所以你今天要做的事就是睡懒觉?你昨晚没睡好?”
我的天,继寻这才想起这事,连忙从枕头底下摸出眼罩,一把套上,一副谁也别想动我记忆的模样。
陆子洋笑了,对他这种做无用功感到好笑:“至于吗?”
继寻不说话,他把自己往被子里藏了藏。然后他感到身体上方出现了阴影,黑暗连带着重量往下压。这种危机感有点强,犹豫了下,他还是把眼罩往上挪,擡起眼皮看了看。
陆子洋撑在他上方,正低头望着他。
继寻连忙把眼罩拉回去,说:“我的记忆已经够混乱了,你再动我,我就要精神分裂去精神病院了。”
陆子洋在笑,他的身子往下压,埋头在他颈边,蹭了蹭他的脑袋。他不碰他的眼罩,只偏头去吻他。潮湿温热的气息从脖子那往里钻,继寻动弹不得,看不见东西,他敏感到不行,下意识伸手抱他,试图阻止陆子洋突然的动作。
“你干嘛?”他问。
陆子洋没出声。继寻感到呼吸喷洒在颈动脉上,弄得那里一跳一跳的,对方的嘴唇贴着他,唇齿开合间,舌尖蹭过皮肤,轻轻含了一下。
继寻很羞耻了,黑暗掩盖了他红到滴血的耳尖,但那里没一会儿就被发现了,陆子洋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的反应一直这么可爱。”
“你……”继寻反驳不了,他感到对方张了嘴,尖尖的牙齿压过耳尖,他下意识想要别开脑袋,下巴却被固定住了,舌头在他耳垂上滑过,然后落在了唇上。
陆子洋的声音在那里响起,温温柔柔地问:“亲爱的,你昨晚和谁一起睡的呀?你身上全是他的痕迹。”
痕迹?继寻整个一僵,他感到身上的人分开了点距离,又回到了最初俯视他的模样。
“我……”继寻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他把眼罩拉起来,一时紧张又愧疚。
陆子洋便趴在他胸前,擡眼看他:“我们还在交往呢,你怎么可以和别人上床?”
继寻下意识反驳他这句明显带有颜色的话:“一起睡和上床不是一个意思吧?我们没有……”
说到这他又打住了,发现自己被套话,他懊恼极了,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陆子洋自然不会回答他,他就那么趴着,双手垫在下巴下面,这让他开口说话时脑袋一点一点的。
陆子洋说:“这不好玩,你是我的,你不可以这样。”
继寻简直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只是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陆子洋歪头。
继寻被压得喘不上气,他伸手抵住陆子洋的胸口。但这个反抗显然是无效的,陆子洋握着他的手腕压到了枕边,低头看着他,继寻只好回答:“是的,小孩。”
陆子洋便轻轻笑了,但那不是什么愉快的笑意,他的笑容里满带玩味:“小孩就能让你放松警惕啦?亲爱的,你好天真。”
继寻压根没理解这句话,陆子洋也没有想让他理解,陆子洋只是又重新压下脑袋,堵住了对方略显混乱的呼吸。
继寻觉得这个亲法实在有点……他略略挣扎了下,陆子洋便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问:“所以你昨晚到底睡了几个小时?”
继寻莫名地心虚,小声道:“我昨晚没有睡着。”
陆子洋:“……”
陆子洋的语调轻柔得很不必要:“看在你没睡好的份上,我就不继续了。”
继寻:“……”继续什么?
他感到自己的脸颊被捏了,这有点疼,陆子洋说:“我们明天再谈这事。”
还能明天谈?继寻先是感到惊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啊,我是做什么了?我真的没做什么呀。那这种庆幸又忐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陆子洋帮他把眼罩戴了回去,继寻就听对方的声音稍稍远了些,似乎是拉开了距离:“你好好睡觉,睡到自然醒哦,我还有工作,就不打扰你了。”
莫名的礼貌让继寻不太确定:“午安?”
“午安,亲爱的。”
但陆子洋没有马上离开,他在黑暗里盯着人看,那是野兽看猎物的危险眼神。
继寻刚松一口气,就听陆子洋在他头顶一字一顿道:“不要让我发现你和他还有联系。”
“什么?”继寻想睁眼。
陆子洋的手隔着眼罩盖在他眼睛上,轻声补充:“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继寻一头雾水地睡了过去,这次比刚才安稳多了,他没有再做梦,脑海里是安宁的空无。等他再次睁眼时,休息室里依旧是一片寂静的黑,分辨不清时间。
几点了?继寻伸手去够枕边的手机,摸了半天,没有摸到。他只好起身,把枕头拿起来,黑暗中只能看到一片雪白的床单,上面什么都没有。
继寻不明所以,从床上下来后,他又去门边开了灯,把书桌和单人床上上下下翻了一遍,依然是一无所有。
我没带过来吗?还是陆子洋拿走了?继寻回忆了下,不敢确定。
等他回办公室时,才发现天色有些晚了,云层稀薄,天边是晚霞夺目的光。
糟糕,我是睡了多久?继寻不安地回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任光一个人在。
队长在收拾东西,见到继寻也不惊讶,反倒是继寻很不好意思:“我好像睡过头了。”
任光闻言才诧异道:“你午睡睡了这么久?”
“队长你不知道吗?”
任光说:“我下午开会,才回来。”
继寻:“……”
暴露了摸鱼事实的继寻连忙噤声,他回位置上找手机,仍旧是一无所获。
任光还问他:“你在找什么呀?”
继寻说:“我手机好像不见了。”
“不会吧,有放在哪里充电吗?”
“好像没有。”
任光担忧道:“那你怎么回去呀?”
继寻觉得八成是陆子洋拿走了,他于是放弃寻找,说:“坐地铁吧,零钱我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