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心鼓弦一舞起死回生
    苏大强想喝手磨咖啡
    鹰眼老七拔出腰间悬挂的钢刀：“相识多年，还未曾领教过‘灵犀一指’。”
    他一闪身冲向陆小凤，刀法平平无奇地左砍右劈。陆小凤仍坐在椅子上左躲右闪，好似在屁股上涂了浆糊。
    鹰眼老七一甩刀劈断了椅子腿。陆小凤脚尖点地腾空而起，一个鹞子翻身落地，手背在身后游刃有馀地躲避鹰眼老七的攻势，他甚至不需要动手。
    五十八招过去，鹰眼老七连陆小凤一根头发都没伤到。陆小凤也不急，他在等鹰眼老七暴露出真实的刀法水平。
    一百二十招过去，陆小凤心生疑惑，鹰眼老七久攻不下，脸上却未见急色，反而笑得越发诡异，就像是猎人看着猛虎一步步落入陷阱。
    第一百二十五招，鹰眼老七刀法突然一变，上挑的刀锋猛地转为横扫。陆小凤一矮身躲开，脚下向后退了三步，正被逼向厅堂的一角。
    鹰眼老七直刺一刀，这一刀已经不能叫做刀，它本该是切实存在的，但单凭人眼已经看不清刀的形状，只见一道刺眼的白光如昙花一现般亮起又瞬间熄灭。
    鹰眼老七的刀刺进了陆小凤左侧腰腹。
    苏任烟手里一直提着剑准备奶人，这一幕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她下意识地对陆小凤用了“心鼓弦”。
    “心鼓弦”需向目标传功三天，释放成功后获得“内力空虚”负面效果，一个月内无法使用武学，且需要目标因战斗受伤死亡三息之内，成功使用一次后技能将永久失效。
    这是苏任烟刚来到这里时在脑海中读到的，现在她已看不到这种技能描述。一年多以来，她逐渐被这个世界同化，所有和剑网三这个游戏相关之处都慢慢消失，武学也逐渐内化为自身的技艺。
    苏任烟很少有冲动的时候，但一冲动起来，几乎都会做出要命的决定。
    可即便知道后果，她也不会改变主意。
    弦牵六脉，心开天籁。
    陆小凤合眼前只看见苏任烟用了一招他从未见过的招式，挥剑丶转身丶挑剑，浑脱写意如怒放的红莲，她决绝的眼神和梦里那个血染白衣的苏任烟重叠在一起，整个人都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光。
    苏任烟不知道陆小凤的滤镜厚到了什么程度，她只知道自己在别人打架的时候尬舞，还边舞边唱“开心的锣鼓～”。
    “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贺尚书看着苏任烟，眼神分明在看一个智障：“你在做什么？”
    “庆祝啊。”苏任烟笑开了花，“终于可以换个年轻好看的小哥哥了。你不知道陆小凤有多粘人。”
    鹰眼老七抽出刀看向倒地上的陆小凤，眼神中多出几分怜悯——陆小凤尸骨未寒，苏任烟却敲锣打鼓地准备绿他，没准明年清明，还会带着三五个英俊的小夥子去他坟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唉。”苏任烟故作忧伤地叹气，脸上的笑却怎么都止不住，“看在他跟我一场的份上，给他收个尸吧。”她抱起陆小凤的尸体一溜烟儿跑了，脚步轻快得像一只重获自由的小鸟，谁都能看出她有多高兴。
    贺尚书掸了掸袖子，正了正腰带，扶了扶头上戴着的乌纱帽，肃声喝道：“军饷失窃案罪犯陆小凤已伏诛，结案！”
    苏任烟趁天没亮溜回了之前订的客栈。传功期间不能被打断，客栈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路上没有人跟踪，三天过去也没有人来打扰。客栈的夥计倒是每天来问一次，见无人应答便离开了。好在苏任烟房间订了半个月，没有因房费不足被老板轰出去。
    陆小凤的伤势已经痊愈，人还没醒。苏任烟去弄了点吃的，她半年内无法使用武学，在这个侠客武者横着走的世界里弱小可怜又无助，暂时低调方为上策。
    回来的时候陆小凤已经醒了，正扒开衣服找自己腰上的伤口，可惜就算他是显微镜成精也不可能找得到。
    苏任烟端着一碗鸡汤，笑吟吟道：“大郎，喝药了。”
    陆小凤理好衣服接过鸡汤，道：“谢谢。”
    这声道谢透出几丝沈重，不知他谢的是鸡汤还是别的什么。
    苏任烟坐在陆小凤身边给他递干粮：“剩下的事你自己去解决吧，我要回杭州了。”
    陆小凤端着汤碗的手一顿，有热闹不去看可不是苏任烟的性格，不过他也不想她掺和这些危险的事，不去也好。
    “你回池风微澜，我处理完这件案子就去找你。”
    “emmm……好吧。”苏任烟迟疑着应声，陆小凤这是赖上她了。
    陆小凤英俊潇洒丶英俊潇洒丶英俊潇洒，且为人正派丶风趣幽默，武功也不错，她就勉为其难地凑合着过吧。
    填饱了肚子，陆小凤风风火火地走了。今天是六月二十三，如果一切顺利，他们还有机会赶在七夕去万梅山庄玩宝宝……不，是看望宝宝。
    苏任烟早在幽灵山庄的事结束后，就找朱停定制了送给宝宝的礼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完工了。
    陆小凤没有问她是用什么办法治好他的，苏任烟也没问陆小凤接下来想怎么办。没有武功的感觉就像裸奔，她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宅起来，苟到案件结束。
    苏任烟简单收拾了个小包袱，背着剑准备离开客栈，谁料刚打开门就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小玉猛地扑进苏任烟怀里蹭了蹭：“苏姐姐，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少女春花般的脸由于激动晕开了一层浅淡的绯红，亮晶晶的眸子也如汪着春水的清泉，看上去清纯又可怜，如果她没有把匕首抵在苏任烟腰间，苏任烟会更高兴一点。
    门外的沙曼淡淡地道：“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苏任烟笑得灿若骄阳：“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沙曼闭上了嘴，小玉也闭上了嘴。
    耍嘴皮子这件事如果苏任烟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到地方啦！最后一站，都下去噻！”
    苏任烟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辆陈旧拥挤的中巴车上，身边形形色色风尘仆仆的乘客们提着沾满灰尘的硕大行李包争先恐后地往外挤，有的人被踩了脚，嘴里叫骂着听不懂的方言，有的人被抢了先，不依不饶地撕扯推拉。
    她透过快被尘土糊得看不清外面的车窗玻璃，隐约看见车站旁石碑上三个斑驳的字：狼花岗。
    苏任烟闭上眼，她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狼花岗，兰花岗，不过一字之差，指路的人听错了地点，给她指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
    进山的车一星期只有一趟，下车后再走五里才能到达最近的村庄。山里没有信号，苏任烟想打电话找人来接她都不行，只能暂住在这里。
    艺术来源于生活，现实中的事情有时比电影中展现的还要触目惊心。闭塞的山村丶愚昧的村民丶丧失人权的妇女丶罪恶的人口胶易……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无法忍受。
    于是苏任烟放弃了原本的调研计划，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学生，没有能力改变这样的环境，但她可以尽力帮助想要逃离的人离开。
    很多被卖到村里的女人已经麻木不仁，放弃了逃走的想法，甚至和村民们同流合污，一同迫害那些“不识好歹”的女人。苏任烟经过观察，确定了三个真心想走的女人，她制定了离开的计划。
    山神祭是村子里最重要的集体活动，这一天所有村民都会参加祭典，不听话的女人都被锁了起来，只有这段时间是无人看管的。
    苏任烟用写论文时防治失眠准备的安眠药弄晕盯着她的村民，撬开锁放了三个女人出来。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另外两个女人回村上茅房的时候看到了她们，也想跟着离开。
    村里除了苏任烟来时的山路，还有一条水路，湖面上只有一条船，载四个人离开，时间足够，六个人就有些困难了。
    所以当村民们拿着锄头菜刀镰刀追过来的时候，苏任烟问：“有没有会游泳的？”
    五个女人齐齐摇头。
    苏任烟自己跳下了湖。
    船离河岸还有大约一千米，用最快的速度划船大约要一刻钟，苏任烟游过去大概需要半小时，等村民找到备用船只再追是追不上的。
    上岸后翻过一座小山就是山路，只要跑得快，或者运气好搭上便车，就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惜天公不作美，只在课堂上和游泳馆练习的人，显然比不过从小在河里扑腾着长大的人，苏任烟还是被抓住了。
    苏任烟闭着眼，耳边仿佛响起村民们的怒吼。她忽然感觉到面前伸过来一只手，一如向岸边游去时那只忽然从水里冒出来拦住她的大手。
    她已记不清抓住她的人长什么样子，被囚禁的那段时间她在脑海里反覆演练过这一幕。若她当时躲开了这只手，是不是就有机会逃走？
    她忽地侧身抓住了面前伸过来的那只手。
    苏任烟惊醒后睁开眼，果然她正抓着一只手。这只手白皙娇嫩如一支盛放的兰花，手的主人正惊愕地看着她。
    宫主着实没想到苏任烟会像曹操梦中杀人一样，在睡觉时还能保持十足的警惕。
    苏任烟这才想起来，沙曼和小玉为了防止“诡计多端”的自己中途逃跑，把她敲晕了。
    宫主立刻换上一副担忧的面孔，握着苏任烟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低垂的轻颤如蝶翼的睫毛看上去温柔而无害：“太好了，你还活着。”
    苏任烟在心里翻译出这句话的本意：太气人了，你还没死。
    苏任烟戏瘾大发：“陆小凤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提着食盒推门而入的小玉看到她们暧昧的姿势和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圆圆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她把食盒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跑到床边挤开宫主抱住苏任烟：“苏姐姐，该吃饭了。”
    苏任烟自动翻译：大郎，该喝药了。
    偏偏这时沙曼也走进了房间。苏任烟眼中的小玉和宫主渐渐幻化成了潘金莲和西门庆，沙曼则变成了鬓边插着朵大红花的王婆。
    可惜武松去查案了，苏大郎只能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保命。
    苏大郎和苏大强读起来差不多，作妖水平也能和谢广坤媲美。
    苏任烟推开小玉，甩开宫主的手，在床上打滚，大喊：“我想喝手磨咖啡！”
    有吴明那样见多识广的爹，宫主自然知晓咖啡为何物，只是她不是唐玄宗，苏任烟也不是杨贵妃，这要求太过无理取闹。
    宫主道：“我知道陆小凤没死，你若想活着见他就乖乖听话。”
    “不，我不想！”苏任烟还在打滚，“我就想喝手磨咖啡！”
    苏任烟看得出，宫主留着她的命另有所图，不敢真的杀了她。
    “没有咖啡，你换一个。”宫主咬着牙道。
    “我想抱重孙女，”苏任烟看着沙曼，“你和小九快给我生一个。”
    一向慵懒优雅的沙曼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发现按苏任烟的辈分，她的孩子要管苏任烟叫太奶奶，苏任烟在拐着弯占她的便宜。
    苏任烟道：“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谢腾飞。”
    小玉伸手从袖子里翻出一把匕首，指着苏任烟的脖子：“再闹我划花你的脸。”
    “孽子。”苏任烟把滚刀肉的精神发挥到极致，“你刀指歪了。”
    小玉愤愤地跺了下脚，把刀收回去：“我错了，你根本就没有脸。”
    三个聪慧美丽的女人能征服无数男人，却拿耍无赖的苏任烟束手无策，威逼利诱她不怕，也不能真的要她的命，只能由着她作天作地。
    苏任烟觉得差不多了，终于不再胡闹：“我要沐浴更衣，曼姐姐这身衣服真好看，我想穿。”
    折腾了半天，苏任烟心满意足地穿着沙曼的裙子，消消停停地坐在桌边吃饭。
    宫主坐在一边，旁敲侧击地问：“你的内力怎么没有了？难道受了重伤？”
    “我的内力来源于手磨咖啡。”苏任烟瞎话张口就来，“没有手磨咖啡，我就是个废人。”
    呵呵，宫主内心冷笑，我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