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天雷行动 极乐净土显威力
无法原谅 陈年旧瓜露形迹
午宴上果然没有备酒，只有老刀把子的金樽里装了半杯葡萄酒。
大厅里来了不少人，陆小凤小声给苏任烟介绍：长了一脸金钱癣的壮汉是出身暗器世家江南花家的“金钱豹”花魁，表情严肃的那人是嘿道七十二寨的刑堂总堂主“辣手追魂”杜铁心，满口牙都掉光了还贼能吃的老婆婆是“秦岭双猿”中为了个据说能延年益寿的桃子杀了自己老公的娄金氏。
柳青青悄悄问他们：“你们想不想知道叶灵去了里哪？”
陆小凤道：“不……”
苏任烟捂住他的嘴：“灵儿在哪？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柳青青道：“她在水里，她偷走了‘飞鱼岛主’于环的如意鱼皮水靠和四对分水飞鱼刺。”
苏任烟有些担心：“她去救她姐姐了？她不会有事吧？”
柳青青给自己倒了杯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陆小凤拉下苏任烟的手握住，问：“老刀把子知道这件事吗？”
柳青青皱着眉喝着没滋没味的白开水：“这里好像还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苏任烟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老刀把子敢让叶灵去，就是有把握能救回叶雪，她和陆小凤可以专心琢磨如何搞垮幽灵山庄了。
本来有几分喧闹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因为没有脸的勾魂使者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老刀把子身后。
勾魂那么可怜，吃饭喝水都不敢和别人一起，生怕被嘲笑，为什么大厅里这些人还怕他呢？
苏任烟心里知道老刀把子现在不会对她怎么样，肆无忌惮地对着勾魂唱道：“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柳青青一口水“噗”地喷出来，连忙用帕子擦水。
大厅里的人都震惊地看着苏任烟，这位还真敢啊。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勾魂的目光早就化作千刀万剑把苏任烟切片了。
老刀把子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子，大厅里又安静下来。
老刀把子讲明“天雷行动”的过程：选派人手分配任务，易容改扮分批下山，集合待命准备出击，之后再分配具体的任务。行动的目标是七个人：武当掌门石雁丶少林铁肩大师丶丐帮长老王十袋丶长江一霸水上飞丶雁荡高行空丶巴山小顾道人，以及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
老刀把子像个传销组织头子一样花言巧语，他告诉在场所有人，只要干掉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这七个人，其他仇人便不足为惧，大家就可以重返江湖作威作福。
如此危险的行动，必然有人不想参加。老刀把子刚发表完讲话，就有人想退出。
用陆小凤的眉毛想也能猜到，那几个不听安排的人死定了，很快这一桌子好菜就会沾染血腥气，让人胃口全无。
苏任烟当机立断，端起面前的糖醋排骨和东坡肉运转轻功往大厅外奔去。
板着面孔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杜铁心拦住她：“不参加这次行动的人，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苏任烟不客气地道：“大哥你有病吧？我就是想找个地方安心吃菜，有什么行动安排，我吃完会去问陆小凤，你有什么意见？”
杜铁心知道自己拦错了人，有些尴尬，又不想丢面子，硬着头皮道：“午宴结束前，谁也不能出去。”
苏任烟冷笑道：“你确定？”
杜铁心也冷笑：“我确定。”
陆小凤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迅速用双手捂住耳朵。
苏任烟三腔共鸣，高声唱道：“啊再过五十年我们来相会～送到火葬场全部烧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全部送到农村做化肥～啊亲爱的朋友们～到底谁先烧成灰～先烧你？先烧我？反正都是人类的骨头灰～”
她边唱边端着两盘菜跳《极乐净土》，虽然尽量放轻了力道，但还是有几块排骨和几滴菜油甩到了楞在门口的杜铁心身上。
“……”杜铁心脸色和他的肠子一样青，早知道会听到这么阴间的歌，他就放这个神经病出门了。
最终，没有大侠包袱的苏任烟获得胜利，端着两盘菜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大厅。
老刀把子城府极深，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但可以看出大厅里其他人大多都把苏任烟当成了神经病。
苏任烟走出去前还听见几句窃窃私语，大意如“老刀把子怎么不杀了这个疯子”丶“陆小凤口味真够重的”丶“谁再惹苏疯子唱歌就搞死谁”。
哼，这群没见识的人，她大学时开的个人演唱会可是场场爆满，很多人想听都没机会呢。
苏任烟在心里的小本子上记仇，她都看见了，陆小凤竟然敢捂耳朵，等他回来一定要他好看。
苏任烟吃光两盘菜，睡了个午觉，刚睡醒就发现陆小凤拿着管笔在她脸上画王八。
“陆小凤，你最近皮痒了是不是。”苏任烟扑向陆小凤把脸上未干的墨迹都蹭到他脸上。
陆小凤抱住她的腰，任由苏任烟把墨迹蹭了他满脸：“你之前害我出丑，我小小地报覆一下，不算过分吧？”
苏任烟推开陆小凤跑到水盆边把脸洗干净，道：“我给你画眉，那是‘闺中趣’。你给我画的却是王八！”
“……”陆小凤欲言又止，画眉这种事，不该男人给女人画吗？听苏任烟这么一说总感觉哪里不对。
陆小凤道：“我只画一次王八，你却可以一辈子都给我画眉。”
“啥？”苏任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陆小凤，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种话一点也不像陆小凤能说得出口的，可苏任烟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陆小凤的反常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苏任烟再心大也感觉得到，他好像……别啊，苏大渣女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根本不想跳进婚姻的坟墓。
好在陆小凤及时转移话题，说起了刚才大厅里发生的事。
四月十三是武当前任掌门梅真人的忌日，也是现任掌门石雁掌派十周年的庆典，石雁还要在那天宣布继任掌门是谁，所以那一天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必会齐聚武当，幽灵山庄便要趁此将他们一网打尽。
“江南四怪”中的朱非丶飞鱼岛主于还等不想参加行动的十几个人全都被杀掉了；其馀的人易容改扮后分批下山，于四月十二前到达武当。武当禁止携带武器入内，所有人都要把武器留在解剑岩上，不过老刀把子早有安排，上山后每个人都可以去武当的茅房里领取趁手的兵器。
苏任烟无力吐槽，武当的茅房难道是老刀把子开的？几十个人用的兵器都能藏好，只凭这一点就可以确定他是武当的高层。
宴席散后，老刀把子还告诉陆小凤，叶灵是叶凌风的亲生女儿，所以他才让叶灵去救叶雪，因为叶凌风不会伤害叶灵。
苏任烟丶陆小凤和管家婆丶娄老太太丶表哥丶钩子丶柳青青一起下山，后天启程，具体的任务要等到四月十二再分配。
苏任烟道：“以老刀把子的多疑和阴险，这次行动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杀了那七个人。”
陆小凤闻弦歌而知雅意：“你认为他的真正目的是武当掌门之位？”
“有这个可能，从目前的线索来看，老刀把子和武当渊源颇深，大概率是武当的长老。”
陆小凤在桌边坐下，长叹一声：“本来我并不认为是他，可知道叶灵和叶雪的身世后，我不得不怀疑他。”
苏任烟坐到他旁边给他倒了杯茶，一脸吃瓜的渴望：“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当掌门石雁调查幽灵山庄多年，对于幕后黑手自然有怀疑的人选，其中一个就是武当德高望重的长老，也就是石雁的师叔——木道人。
但石雁并不想说出怀疑木道人的原因，只说他知道当年最有希望执掌武当的木道人并不是真心让位给梅真人，不过现在陆小凤猜到了木道人无奈让位的原因。
苏任烟也猜到了：“是因为木道人违反教规，生育了子女？”
“是的。”陆小凤道，“昔年江湖闻名的侠女‘神眼’沈三娘和木道人是表兄妹，由木道人做媒嫁给其弟子叶凌风，并生有一子两女。后来沈三娘身死，叶凌风将她分尸成九十三块，最后自己也一头撞死在假山上。”
苏任烟充分发挥想象力：“沈三娘和木道人有私情，但木道人为了继任武当，就做媒将沈三娘嫁给自己的弟子叶凌风做掩护。沈三娘和木道人生了叶孤鸿和叶雪，在外人眼里他们却都是叶凌风的子女。后来可能是日久生情，这二人竟假戏真做，坠入爱河，还生了女儿叶灵。”
苏任烟起身在屋内踱步，活像一只游荡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木道人发现自己被绿了，肺都气炸，却有苦说不出，同时他的得意门生石鹤也因违反教规被逐出武当。一来二去，木道人终于在沈默中变态，他逼死沈三娘，杀了叶凌风，拐走三个孩子，创立幽灵山庄，时刻积蓄力量准备谋夺武当，称霸整个武林。”
陆小凤的推测和苏任烟差不多，他呷了口苏任烟倒的茶。
苏任烟一拍桌子，唱起战歌：“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
她这次没能唱完，因为陆小凤干脆利落地起身用嘴堵住了她。
半夜，陆小凤和苏任烟鬼鬼祟祟地去找犬郎君。
犬郎君正在准备人披面俱，三十二张，除了老刀把子外每人都有一张。
为什么老刀把子不用准备易容？因为他在武当已经有了合适的身份。
陆小凤找犬郎君，是想请他制作面具时，在每张面具上都留下一点记号，比如一颗痣丶一点麻子。
他和苏任烟商量过，下山后暗中给司空摘星他们递消息，根据记号悄无声息地把幽灵山庄的人换成他们自己的人，让老刀把子的谋划落空，最后来个瓮中捉鳖，拆穿老刀把子的真实身份。
这个计划可行性很高，但有一个致命的漏洞——如何保证抓住的老刀把子是真正的老刀把子？万一老奸巨猾的木道人让替身出面，自己躲在武当，陆小凤的计划就会全面崩盘。
陆小凤没有提及这一点，不是他考虑不到，而是他对此无能为力。他只能赌，赌最后抓住的就是真正的老刀把子，也就是木道人。
苏任烟也担心这个漏洞，但她在整理下山要带的东西时忽然有了新发现，完美地填补了bug。不过她暂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陆小凤，谁让他捂耳朵不听她唱歌还在她脸上画王八呢？
苏任烟瞟了两眼锅里煮着的人披面俱，接受无能：“我的就算了，我自己也可以易容。”
犬郎君乐得省功，又问陆小凤：“花寡妇和你一批走，你想让她变成什么样子？”
陆小凤道：“越老越好，越丑越好，和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走在一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是陆小凤。”
柳青青的易容，为什么要问陆小凤的意见？苏任烟隐隐猜到，老刀把子可能想让柳青青和陆小凤假扮夫妻，那陆小凤这个回答……恐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任烟强行压下唇角上扬的笑意，她知道后天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