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黑旋风开腔驱散恶鬼
    冷叶雪质问杀兄之人
    陆小凤说出了一件陈年旧瓜：二十年前，武当最有望成为继承人的剑客石鹤无故暴毙，江湖中谣言四起，有人认为他是因不守清规被逐出师门愤而自尽。
    陆小凤道：“我却怀疑他仍隐姓埋名活在世上。”
    老刀把子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只道：“你不该再回来见我。”
    陆小凤道：“你耗费心力创下这么大一片基业，必然有所图谋。以你的才智，所谋必是件大事，你需要帮手，所以不会杀我。”
    老刀把子看着陆小凤，目光如剑，覆又转身，道：“跟我来。”
    苏任烟站在原地没动，陆小凤拉了她两下，她对老刀把子的背影撇了撇嘴，又摇了摇头。
    老刀把子走了两步，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看见苏任烟挤眉弄眼一样，停下道：“你也过来。”
    老刀把子带他们走进一间古朴简陋的石屋，石屋里已经有了三个人。
    一个是看起来七八十岁丶右手腕上装了个铁钩的老人，另一个是看上去还算年轻的小白脸，还有一个是身材高瘦丶驼背鹰鼻的老人。
    苏任烟一进门，就察觉那个七十多的老大爷视线黏在她身上，一双稍显浑浊的眼睛噌噌放光，肆意打量，像是看着什么心仪的物品。
    陆小凤不着痕迹地挡住那个色老头的目光。苏任烟却不想忍气吞声，她对付这种冒犯也算有经验。
    苏任烟从陆小凤背后探头，瞪着色老头，用《水浒传》里李逵的声线对他吼道：“你瞅啥！妹见过俺这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吗！”
    色老头不可置信地用左手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苏任烟继续吼道：“你爷爷个腿儿！说你呢，瞅俺干啥，不服嗷？”
    色老头的脸色像是刚去茅房吃了一口热翔，他反覆打量苏任烟：“你……你是男人？”
    苏任烟吼道：“咋地？俺穿女人衣服干你屁事！”
    色老头转过头不再看苏任烟，一想到自己对着一个不男不女的男人想入非非，他就想把隔夜饭都吐出去。
    陆小凤用尽力气控制自己不要笑，四条眉毛因用力过猛而微微抽搐。
    老刀把子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在场的人都不要胡闹，对陆小凤道：“你通过了考验。”
    陆小凤道：“你故意放我走，就是为了试探我是否真的被西门吹雪逼至绝路，你也算准了我会带走柳青青，若我是奸细，她就会杀了我。”
    苏任烟一头雾水，却还没忘记自己现在对外的人设是陆小凤的女友粉，她继续用李逵粗旷的声线道：“好你个死鬼，你和她是不是搞到一起了？”
    色老头看了看苏任烟，又看了看陆小凤，终于忍不住对着角落里的木桶吐了起来。
    老刀把子冷冷地看了色老头一眼，对陆小凤道：“从今以后你便正式成为山庄的一员，只要不离开山庄，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相信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不会做多馀的事。”
    苏任烟指着自己粗声粗气地问：“那俺呢？”
    “……”老刀把子沈默了一瞬，“青青的住处附近有间空屋，你们一起住进去。”
    苏任烟感觉老刀把子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不满道：“俺就没啥考验？你是不是瞧不起俺？”
    老刀把子道：“你已经通过了考验。”趁苏任烟没和他擡杠，他连忙吩咐旁边的驼背老者：“传话下去，晚上摆宴为他们接风。”
    离开阴森森的石屋，陆小凤道：“那个没有脸的人是勾魂使者；被你恶心吐的老东西是‘独臂神龙’海奇阔，这里的人都叫他‘钩子’；看上去很年轻的人是表哥；驼背老人是凤尾帮内三堂的香主高涛，在这里叫‘管家婆’；至于老刀把子，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是幽灵山庄的主人。”
    苏任烟换回正常的声线：“他们都有代号吗？”
    陆小凤道：“这里的人都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幽灵，很多人不想被认出身份来历，就有了绰号。”
    苏任烟道：“那你的代号就叫‘翠萍’，我的代号叫‘馀则成’，怎么样？”
    “……好吧。”陆小凤不知道这两个代号怎么来的，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问苏任烟。
    晚宴设在一个宽敞的大厅，十八张长桌围成半圈，老刀把子坐在正中上座。
    陆小凤坐在老刀把子左手边，苏任烟和他坐在一张桌上，再往边上是柳青青。
    勾魂使者并没有到场，他一直深居简出，几乎不参与这种宴会。表哥丶管家婆和海奇阔纷纷向陆小凤敬酒。海奇阔敬酒时馀光扫到苏任烟，像看见洪水猛兽一样迅速移开视线。
    无趣，苏任烟没想到海奇阔战斗力这么弱。
    正对苏任烟坐着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独自喝着酒，一言不发。
    苏任烟问陆小凤：“对面的小妹妹是谁？再过几年长开了定是个美人，不知她有没有和她一样好看的姐姐。”
    “她叫叶灵。”陆小凤道，“你的年纪都快能当她亲妈了，还是省省吧。”
    苏任烟眯着眼睛瞄了眼欠打的陆小凤：“你确定我这个花信年华的人，能给一个已及笄的少女当妈？那你是什么？孩子她爷爷？”
    苏任烟正想好好怼一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陆小凤，忽听“砰”的一声，一个沈重的东西从门外飞了进来。
    苏任烟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血迹斑斑的死豹子。豹子身形矫健丶肌肉线条优美流畅，可以想象它生前叱咤丛林的英姿。
    此时它却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
    把豹子丢进来的人是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人，她很白，白得欺霜赛雪，她很冷，冷得也如一捧霜雪。
    “她是叶灵的姐姐，叶雪。”柳青青冷笑着道，“老刀把子特许她自由出入山庄，因为她喜欢打猎，尤其喜欢猎豹。”
    看着地上那只血淋淋的豹子，苏任烟心中一紧，直呼木道人不靠谱。早知道这林子里有人打猎，打死她也不会把跟宠放生在这里。
    只能希望小可爱们机灵点，远离大魔王叶雪，她不想在餐桌上和它们相见。
    叶雪是一个又美又飒的妹子，外表看上去如长在雪山顶峰的青松一般孤冷，骨子里却透着一股难驯的野性。她的眼睛一直看向远方，目无下尘，似乎世间万物都不值得被她放在心里。
    她就像是一只孤傲美丽的豹子，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苏任烟看着叶雪，兴奋得抓住陆小凤的手：“这个妹妹！这谁顶得住啊！陆小凤，你怎么总是能遇到好看的妹妹？”
    陆小凤从来没这么痛恨过自己旺盛的桃花运，这桃花运也不知便宜了谁。
    陆小凤忍不住对叶雪翻了个自以为很隐晦的白眼。
    叶雪如古井般沈静无波的眸子凝视着老刀把子：“是谁杀了我哥哥？”
    苏任烟丢开陆小凤的爪子，双手捂住心脏，小声嘀咕：“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苏任烟宣布，她的耳朵成仙了。
    来到这个时空后的感觉像回家一样，遇见的人不论男女个个都是美人，声音又好听，苏任烟超喜欢这里的。
    陆小凤靠着椅背稳如泰山，他相信，只要苏任烟一开腔，没有妹子会愿意接受她的表白。
    老刀把子道：“是西门吹雪。”
    什么？西门吹雪竟然杀了阿雪的哥哥？那她哥八成是个像薛蟠一样的混蛋。苏任烟窃喜，阿雪妹妹别伤心，快让姐姐安慰你。
    叶雪紧握的手在发抖，她盯着老刀把子，似是在强忍心中的恨意。她忽然坐在地上，接过管家婆递给她的一坛酒，道：“谁来陪我喝酒？”
    苏任烟抓起酒坛，用小轻功“蹑云逐月”窜过去坐在叶雪面前：“我来陪你喝。”
    叶雪擡眼看她，问：“你是谁？”
    苏任烟忧伤地叹了口气：“我是苏任烟，我也有一个哥哥，也被西门吹雪杀了。”
    陆小凤又好气又好笑，苏任烟哪来的哥哥？她的良心不会痛吗！
    叶雪冷冰冰的面色有些微的缓和：“好，拿碗来。”
    苏任烟道：“不用碗，直接用坛子就行。”
    于是两个人坐在地上抱着酒坛开始拼酒。
    叶雪不说话，喝一口酒看一眼苏任烟。
    苏任烟却不会放过这个套近乎的机会，她边喝酒边没话找话：“我哥哥九岁的时候就被西门吹雪打死了。”
    陆小凤心里呵呵，西门吹雪和苏任烟同岁，七岁才开始学剑，如何才能杀了她九岁的“哥哥”？
    苏任烟胡说八道：“我哥哥是个武学天才，能在八百里外一剑杀掉敌人。”
    叶雪不是傻子，她听出苏任烟的话不大对劲，再强的剑客也不可能在几百里外杀人。
    苏任烟道：“西门吹雪这个魔头，不仅杀了我哥哥，连我嫂嫂和三岁的小侄子也不放过！那天的雨下得好大，却洗不净满地的鲜血。”
    叶雪已经喝光了一坛酒，看苏任烟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可怜的疯子，在她眼里，苏任烟已经是一个因失去兄长而悲痛欲绝到记忆错乱的废人了。
    叶雪站起来丢下酒坛，对苏任烟道：“你醉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厅。
    ？？？苏任烟清醒得很，甚至还能心算三百道数学题。
    宴席散后，柳青青带他们去了她住处附近的小屋。
    “你们要是想胡闹，就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我不想听。”她丢下一句奇奇怪怪的话就走了。
    苏任烟只想地铁老人看手机，她是那种禁不住诱惑的人吗！
    苏任烟侧头打量了几眼人模人样风流倜傥的陆小凤……对不起，她还真是。
    进了小木屋，苏任烟关好门，确认四周无人，悄咪咪问陆小凤：“现在能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