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七个问题 大智大通晚节不保
痛失双眉 西门吹雪微微一笑
进了怡情院,所有人都盯着陆小凤三人窃窃私语,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个男人带着这么漂亮的姑娘逛青楼。
好在花满楼有钱,苏任烟也有钱,几张银票砸下去,鸨母笑得见牙不见眼,殷勤地送他们去了欧阳情的房间。
欧阳情不愧是头牌,即便陆小凤带了两个电灯泡来,其中一个还是花容月貌的姑娘,竟也能笑脸相迎,极具职业素养。
陆小凤抱着欧阳情,两个人说着骚话。苏任烟觉得应该非礼勿视,可心中好奇,拿袖子挡着眼睛,又忍不住偷看。
花满楼坐在她旁边,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你在偷看?”
苏任烟道:“不,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青楼和普通的建筑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漂亮的姐姐妹妹多一点,苏任烟看几眼便失去了兴趣,不过这里最好看的妹子欧阳情很贴合她的审美。
花满楼不知道她看的是欧阳情而不是陆小凤,委婉地劝道:“虽然是朋友,但我不得不说,陆小凤不适合做夫君。”
苏任烟道:“对,他更适合做情人,要是找夫君,就该找花满楼你这样的。”
花满楼早就察觉到苏任烟和陆小凤之间有点暧昧不清,但她又对陆小凤和其他女子的亲密关系没有反应,甚至有点乐见其成,想来陆小凤这个情场老手也没能摸清她的心思。
苏任烟看出花满楼有点试探的意思,不由得想逗逗他,她道:“其实呢,我还挺喜欢陆小凤的,他若是没有胡子,一定是个可爱的娃娃脸,看着就让人想按在床上弄哭的那种。”
花满楼笑了笑,这话他没法接。
苏任烟模仿何书桓的语气:“可是我也挺喜欢花满楼你的。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我怕是再也遇不到像你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男孩子了。”
花满楼的笑逐渐僵硬,他虽然欣赏苏任烟特立独行的性格,但已心有所属。
苏任烟也不需要花满楼配合表演,她自己演就很开心。终于,她酝酿好情绪说出了那句知名的渣男语录:“我不是天下唯一一个为两个男人动心的女人吧?”
说完,苏任烟发现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陆小凤和欧阳情忘记了调情,一同惊讶地看着她。
陆小凤有些懵,这话他都不敢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苏任烟还真是有勇气啊。
欧阳情也从未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姑娘家,她怀疑自己是不是需要精进一下职业素养。
还是花满楼率先打破尴尬局面:“我们是来找孙老爷的,欧阳姑娘一定知道他在哪。”
欧阳情告诉了他们孙老爷在隔壁潇湘院等别人去赎他,而后匆匆送客,似乎被苏任烟的厚颜无耻刺激到了。
三人走出怡情院,迎着扑面而来的春风。
陆小凤到底是久经情场,很快调整好心态:“你刚才说你喜欢我?”
苏任烟道:“是的,我还挺喜欢花满楼,一会儿要去见的西门吹雪我应该也会喜欢。你还有什么长的好看的朋友吗?女孩子我也不介意的。”
“……”陆小凤自愧不如。
花满楼觉得苏任烟应该是在开玩笑,只是这玩笑未免有些惊世骇俗。
孙老爷带他们到了一个洞口狭小的山窟外,然后自己钻进去找大通和大智。
他进去后就没再出来,也没再说话,倒是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大通和大智开口了。
苏任烟看着老爷子一人分饰两种角色变换三个声音,推测他是想隐藏身份,便忍下吐槽默默看他表演。
陆小凤问了金鹏王朝存在的真实性丶是否确有大臣出逃以及那三个大臣之后的下落,证实了大金鹏王的说辞,最后又问了如何请西门吹雪出手。四个问题,二百两银子说没就没。
苏任烟却觉得他并没有问到关键。
“我也有问题。”她向洞窟里丢了五十两黄金,“这是十个问题的价格,如果问不完,剩下的孝敬您老人家买酒喝。”
大智大通在原则和金钱之间犹豫片刻,道:“只收银元宝。”
苏任烟又丢进去五十两黄金:“够吗?”
“……问吧。”老爷子妥协了,不是我顶不住诱惑,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陆小凤不禁咂舌,花满楼那么有钱都没敢这么花。
苏任烟一点都不心疼,在双梦一百块软妹币能买七万两黄金呢,一百两黄金才不到一毛五分钱。
“第一个问题,唐代的武林门派现今情况如何?”
“少林丶唐门丶丐帮丶藏剑丶五毒仍在,只是武学几乎失传,其馀门派不知所踪。”
关于这个问题苏任烟早有心理准备,听了这个回答也说不上多伤心。
“第二个问题,母亲的葬礼上,妹妹爱上了一个前来吊唁的男人,她看见那个男人和她的姐姐相谈甚欢,回家后妹妹杀死了姐姐,请问妹妹为什么这么做?”
“???”陆小凤脑子里满是问号,这还用问?明显是因为嫉妒啊!
“因为妹妹想在姐姐的葬礼上再次见到那个男人。”大智大通给出了答案。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样的女人真是惹不起。
苏任烟露出满意的表情:“答对了。第三个问题,甲起夜如厕,路上看见乙,乙说他在拖地,甲回房后忽然想到拖布黑色的布条,惊恐万分,第二天立即去衙门报官。请问甲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想起那个拖布的布条其实是女人的长发,是乙杀了那个女人。”
“又答对了。”苏任烟笑着赞道,“前辈你真的好聪明。”
陆小凤却觉得这两个问题让他对女人有点心理阴影了。
“第四个问题,”苏任烟收住笑,问,“独孤一鹤是不是青衣楼的主人?请回答是或者不是。”
“……”大智大通脑壳痛,他不想得罪青衣楼啊,这怎么回答?
苏任烟也不需要回答:“看来不是呢。所以青衣楼的主人是阎铁珊或者霍休中的一个咯?”
“……”老爷子最终决定装死。
“看来我没猜错。”苏任烟继续道,“第六个问题,上官飞燕还活着吗?”
“她还活着。”这个问题可以回答,大智大通语气坦然,仿佛刚才装死的人不是他。
“第七个问题,上官丹凤还活着吗?”
“……”大智大通再度装死,怎么又是一道送命题?!
“什么?她死啦?那给我们喝宫廷玉液酒的那个女人是谁?”苏任烟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她只是利用审讯技巧随口一问,以降低大智大通的心理防御,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她本来还有其他问题想问,但目前得到的信息已经不少了,再问怕老爷子心脏受不了,也担心打草惊蛇,所以还是见好就收吧。苏任烟道:“谢谢您啦,前辈。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祝您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哦。”
我谢谢你!大智大通烦不胜烦,顺手丢出去五十两黄金,刚丢完就后悔了。
苏任烟把黄金又丢了回去,在她眼里这才七分钱:“前辈拿去吧,没准哪天我又有问题向前辈请教呢,到时候记得给我打折哦。”
大智大通:快滚吧!再来把你腿打折!
一家名为“上林春”的酒楼里,陆小凤丶花满楼丶苏任烟点了五菜一汤一坛酒。
陆小凤喝着竹叶青,努力不去想“不举”的事。
花满楼问苏任烟:“你怎么想到上官丹凤有问题的?”
苏任烟道:“我本来没发现她不对劲,只是随便问个简单的问题,想让老爷子放松警惕后再问我真正想问的,可谁知道,误打误撞问出大事了。”
陆小凤道:“现在的情况就有趣了。上官丹凤已死,那现在的‘上官丹凤’是谁?大金鹏王会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花满楼道:“也许冒充者十分了解上官丹凤,伪装无懈可击;也或者大金鹏王知道女儿被调换,却装作不知;也可能真正的大金鹏王也已经死了。”
苏任烟惊奇地发现这两个家夥智商突然上线,曾经被他们忽略的问题,现在竟然发现了端倪。
也许他们本来也不是傻瓜,只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陆小凤问:“相貌可以通过易容改变,声音要如何伪装?毕竟上官雪儿是知道上官丹凤的声音的。”
花满楼道:“东瀛的忍术中有一种易容术,其中有一门功夫,练好了就能控制喉咙的肌肉,从而改变自己的声音。”
苏任烟说话了,出口竟然是一个低沈的男声:“呵,明明是我中原的口技伪音之术,唐代时东瀛遣唐使来中原学习才将此法融入他们的忍术。”她说着又换成上官雪儿的萝莉音,语气也变了:“怎么我们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变成别人的,偷来的文化,有什么好得意的。”某国明偷,某国暗抢,苏任烟活着的时候快被这两个国家某些厚颜无耻的行为气死了。
陆小凤吓了一跳,问花满楼:“你能听出破绽吗?”
花满楼道:“与任烟的声音有一点微妙的相似,不仔细听还真分辨不出。”
苏任烟换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个半吊子,练着玩而已。如果经过专业训练系统学习,单凭人耳很难分辨得出。”从前她听《秦淮八艳》,锤破头也想不到演唱者玉璇玑是个男人。
陆小凤还是有些费解一个人的声音怎么能改变成另一个人的,但眼见为实,他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苏任烟道:“还有,大金鹏王说的信息九分真一分假,为什么他要诬陷独孤一鹤?是他自己也被骗了?还是他想误导你们杀了独孤一鹤,从而掩护真正的幕后黑手?”
陆小凤道:“想知道真正的答案,还是需要接触一下金鹏王朝的三个老臣。”
花满楼道:“可那三位哪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并不好对付。”
苏任烟道:“所以,你们要去找西门吹雪?可老爷子说没办法请动他。”
花满楼道:“我有个法子可以试试。”
三人正商议如何诱拐西门吹雪,门口忽然一阵骚动,随后是食客们的惊呼。
苏任烟既庆幸自己并未吃太多东西,又后悔为什么刚才不多吃点东西。
一个浑身喷血的血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死死抓住陆小凤,似乎想说什么,却实在说不出。
陆小凤认出了这个人:“萧秋雨!”
萧秋雨丶独孤方丶柳馀恨,是上官丹凤的三个贴身保镖。苏任烟称他们为“丹凤公主和她的三个舔狗男人”。
苏任烟抽出“羲和凰羽”开始舞剑。虽然不合时宜,但她也没办法,谁让七秀的武学就是尬舞呢?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烛影烧残红尘梦,琴音拨寒明月心。苏任烟来不及换“沧澜·沈歌”,只能将就着用“羲和凰羽”,王母挥袂丶翔鸾舞柳丶风袖低昂丶上元点鬟丶回雪飘摇,一套技能下去,怎么也能缓口气。
可萧秋雨的喉咙被割断,说不出话。他的眼中充斥着仇恨,颤抖着手在陆小凤的左手心写下了一个字——“艹”。
而后他一阵抽搐,倒了下去。
苏任烟心想,就这?怎么还骂上人了?
陆小凤运起轻功冲出“上林春”,花满楼和苏任烟也跟上。
长街尽头停着一辆马车,现已人仰马翻,车厢内放着一对银钩,正是被萧秋雨所杀的青衣楼成员勾魂手的武器。
花满楼道:“是青衣楼在警告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苏任烟觉得自己今天吃不下饭了,这青衣楼也太社会了点,寻仇就寻仇,把人家砍成这么副尊容,怎么看都有点心理变态。
苏任烟道:“那个死亡讯息不完整,他到底想说什么?”
陆小凤道:“可能代指一个人,比如花满楼的‘花’,苏任烟的‘苏’。”
花满楼道:“我们三个几乎一直在一起,所以肯定不是指我们。”
陆小凤笑了,笑得像只被惹毛了的老虎:“我们这就去找西门吹雪。”
四月时节,桃花和杜鹃争相绽放,鲜花漫山遍野,西斜的暖阳洒在身上,让人感受到一种源源不断的活力。
万梅山庄本该有万朵梅花,无奈花期渐消,仅剩残香零星覆在枝头,却仍是暗香浮动月黄昏。
在寒冬中傲雪凌霜的梅也许并不喜欢草长莺飞的暮春,就如同热爱生命的花满楼似乎并不喜欢漠视生命的西门吹雪,他选择留在万梅山庄外听花赏景。
苏任烟跟着陆小凤进了万梅山庄。
白衣的剑客自酌着浅碧的酒,酒香中掺了清幽的冷梅香,将春色隔绝在庄门之外。
门外是繁花似锦的春,暄风拂面;门内是白雪红梅的冬,孤立寒剑。
一见面,苏任烟就把这位久仰大名的青年才俊pass掉了。同样是庄主,同样是剑客,她还是更喜欢君子藏剑的叶英。她虽不讨厌冷酷锐利的西门吹雪,但也不来电。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寒暄几句废话,终于提出条件——剃掉陆小凤的两条“眉毛”。
看似正经稳重的西门吹雪竟然有一颗不那么正经的心。苏任烟给他鼓掌,人才,真是个人才。哪个正经人会想要剃掉朋友视如亲子的胡子呢?
苏任烟毛遂自荐,主动请缨,给陆小凤微整容。
温水丶胰皂丶锋利的剃刀,苏任烟看准位置,素手一挥,刀直奔陆小凤面门。
她一刀挥下,干净利落地剃掉陆小凤左脸的胡子,而后在陆小凤右脸上比划一下,竟调转刀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准狠地剃掉了陆小凤右边的眉毛——不是嘴巴上边的“眉毛”,是眼睛上面的眉毛。
陆小凤并非来不及阻拦,苏任烟变刀虽突然,却还是快不过他的灵犀一指。
但他选择不动。
苏任烟丢掉刀笑得容光照人,西门吹雪眼中的冰雪也被笑意融化,陆小凤气不起来。
出门与花满楼会合后,罪魁祸首苏任烟迫不及待地把陆小凤的新面貌描述给花满楼听。于是花满楼也笑出了声,还有些遗憾自己看不见陆小凤现在滑稽的样子。
用一条错位的眉毛换来朋友真诚的笑,这笔买卖很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