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花入水
    ◎“他不爱自己，但他爱魏婕”◎
    ——不能后悔。
    魏婕似坠入温泉中。
    泉水润泽， 一寸寸滋润肌肤。魏婕全身上下浸泡着，发丝紧贴面颊，眼睛朦胧地盯着床帐。
    少年的身子罩在黑暗下， 勾出一个精壮的轮廓。他鼻尖的汗滴到魏婕额头，魏婕猛得闭上眼。
    “殿下， 睁眼， 看着我。”
    少年咬着她的耳朵。
    魏婕咬唇，声音细微：“你丶你从本宫身上下来！”
    戚子坤亲了亲她的耳垂：“是殿下想要的， 是殿下说的不会后悔。”
    魏婕恨不得捂上他的口。
    她是想要得到他，也不会后悔。但不是这样……
    魏婕眼角溢出泪花， 耳根红透， 声音稀碎，恨恨道：“你在报覆我么？”
    黑夜下， 少年身影倾覆， 魏婕前世今生都极为喜爱的修长干净的手指入水。
    白雪融化， 红梅颤颤， 深林摇曳。
    魏婕犹如荡在春水中， 晕晕乎乎， 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拍打。
    明明，不该是这样……
    上一世魏婕中了药， 做那事时脑袋昏沈， 意识尽无。但这一次， 她是清醒的，却依旧沈迷……如一叶扁舟， 随水游荡——
    一同堕落。
    “你快些呀！”魏婕咬着唇：“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你直接， 直接……”事到如今， 她又有些羞赧说出口，只用力在戚子坤的背上挠了两下，发泄着不满。
    戚子坤擡起头。
    眼眸浓黑，唇瓣沾水。
    他全身上下如一把蓄势待发的弓，充满力量感，墨发如妖垂落，又突出几分冶丽。
    “殿下，我没有折磨你。”戚子坤一手抚上魏婕的膝盖，滚烫的触觉让魏婕陡然一颤。
    “方才直接的话，会疼。”戚子坤缓慢俯下身，发丝如藤蔓般与魏婕的乌发勾连。
    魏婕微微吸气，刚想反驳，腰身蓦然僵硬——
    她一口咬在戚子坤肩上，死死咬着，呜咽着：“混账……你以下犯上，你不许动！”
    少年少见的任性。
    他任由魏婕发泄，捧着魏婕的粉面，白皙的指腹一下一下磨着她的眼角，将她溢出的泪花擦干净。
    “好公主，忍一忍，你得到我了啊……”
    戚子坤音色暗哑，凑过来吻她，蜻蜓点水般，混着魏婕的呜呜声，哄着她：“殿下丶姝仪丶好公主……”
    魏婕泣不成声。
    水温柔包裹花，细密纠缠着花，花瓣颤抖，随水游荡，一同坠入深渊。
    ——
    一帐旖旎。
    便是克制如戚子坤，于爱之一事，也不能完全忍耐，他近乎失控。
    魏婕嗓子干哑，浑身酸痛，她把自己死死窝在被褥里，任凭戚子坤唤她，她一动不动。
    戚子坤看着把自己窝成一个鼓包的魏婕，眼里划过懊恼，他做了那么多准备，到底没能完全控制自己……戚子坤轻抿唇，任劳任怨地哄着魏婕出来。
    魏婕脸皮犹如火烧。
    她面色通红，心里一会儿想着她得到了戚子坤，一会儿又想着，好像是戚子坤得到了她……
    她脑海乱糟糟，一腔疯意早在一通折腾间渐渐融化。被褥外戚子坤还在不停换着法地唤她：“姝仪……殿下丶殿下……好公主，好姝仪……”
    来来回回，软言软语，这般温柔的哄着她，更令魏婕心里羞赧，脑海中浮现方才少年亲着她耳廓，不断唤她名字的情景——
    “你烦的紧！”魏婕猛地起身，美目红染，水盈盈丶俏生生地嗔怒瞪戚子坤。
    女郎不着寸缕，肌肤莹润似雪，一瞬晃到戚子坤眼底。
    戚子坤眼瞳微缩，似上瘾般，身子陡然僵硬。但他面上伪装的极好，只是靠过来，下巴搁到魏婕伶仃的肩头，示弱道：“殿下不要烦我。”
    戚子坤已经能很好的摸清魏婕的点，总能捋顺魏婕竖起的带刺的毛。魏婕原本有几分气恼的心情，顷刻间被戚子坤的示弱抚顺。
    魏婕色厉内敛地哼哼两声：“你不乱叫我，我就不说你烦了。”
    戚子坤：“好姝仪丶好殿下丶好公主……”
    戚子坤再次变着法的唤魏婕，魏婕气的牙痒痒，她从未觉得戚子坤如此幼稚过。
    魏婕：“再叫，我就不要理你了！”
    魏婕自己说完，却先被自己难堪到。
    这种撒娇的话听起来不仅一点威慑力没有，反而好像比戚子坤还要幼稚。好似只有孩童吵架，才会用什么“不理你”做威胁，魏婕在她的记忆中，更是未曾这么撒娇过。
    太奇怪了！
    太幼稚了！
    魏婕恨不得再度将自己埋进被褥里。
    但好在，戚子坤并未出言嘲笑她。
    两人便只是静静地拥抱着，陷入沈静。这般静谧不同于之前魏婕独身一人关在殿内的枯寥，而是两人相依，灵魂安抚的安宁。
    戚子坤便在这般宁静中，轻轻启唇：“殿下，因何难过？”
    他问完，身边却长久寂静，他便开口：“如果不愿说，便算了。”
    魏婕不是不愿说。
    她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张了张口，干巴巴：“我不想和亲。”
    戚子坤：“我不会让殿下嫁与他人的。”
    “我不想再受人摆布。”
    戚子坤：“我会帮助殿下。”
    “我想要自由，我想出去看看。”
    “皇室亲缘薄弱，我已经不想再对他们抱有期待。妤妡常言，莫要祈求他人，要爱自己，戚子坤，你知道如何爱自己吗？”
    魏婕一双墨色的迷茫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戚子坤。
    戚子坤胸口酸涩流淌，他温和道：“我不知道，殿下，但我知道，我爱你。”
    遇见魏婕之前，他孑然一身，独身蹒跚。
    遇见魏婕之后，万里冰川，化为暖水。
    他不爱自己。
    但他爱魏婕。
    ——
    戚子坤内敛至极。他很少与人袒露心扉。他善于开解他人，却从不愿展露自己。
    表露内心在偌大的皇宫里，便是自求死路，愚蠢至极。
    魏婕一打开话闸，便如洪水涌出，她将从小到大的委屈不满，都说给戚子坤听。
    戚子坤是个合格的听众，他不会笑魏婕傻，也不会过分怜悯魏婕。他更多的，是抱紧她。
    魏婕倾诉完，心里便好受许多。她靠着戚子坤，有些不好意思，便悄悄问：“戚子坤，你在大梁过的好么？”
    戚子坤眼睫轻轻颤了下。
    戚子坤此人虚伪丶善伪装，他装君子却总归不是真君子，文人最在意的名节于他而言也不过尔尔，但面对着魏婕，他忽然产生了倾诉欲。
    “殿下，在大梁，我大抵是出身最低的皇子了……”
    戚子坤的生母仅是贵妃的一位女婢，皇帝临幸，一朝从仆成主，在外人看是天大的福分。
    但她福薄。
    母妃是贵妃身边女婢，便是成了妃子，也是贵妃一派之人。皇后便是拿贵妃无法，也总能动动贵妃之下毫无背景的小妃子。
    戚子坤亲眼见证了母妃的死。
    皇后寻了个错处，令人处决了她。
    鲜血从母妃柔软的脖颈喷涌，溅到了他的双目，似一场连绵不止的血雨。
    魏婕耳边传来戚子坤徐徐如风的嗓音，淡然平静如死水。
    她忍不住心尖一酸，搂紧戚子坤。
    戚子坤淡淡道：“已经过去了，殿下。”
    母妃死后，戚子坤被皇后盯上。是贵妃将他归到自己膝下，护了他十几年。
    贵妃并非是个仁慈的主，她做何种事，都有自己的打算。救戚子坤，大抵是有几分怜悯，更多的还是利用。
    但终究是救命恩。
    “贵妃在我危命之时救我，我归到她膝下……说来，我和殿下，真的很像。”
    一样的亲缘薄。
    一样的孤独。
    魏婕默然半晌，蓦地推开戚子坤，握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的双眼：“戚子坤，既然你我都不知如何爱己，那你来爱我，我来爱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