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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中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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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中秋宴
    ◎“让他的眼里只能看到她”◎
    八月十五, 中秋筵宴。
    中秋宴向来由太后操办,宴请诸多皇亲国戚和大臣,冠盖如云, 结驷连骑,举办的甚为浩大。
    魏婕坐于士族贵女圈中。
    周遭珠围翠绕, 香气芬芳, 魏婕簪云鬓丶穿华服,仪态端庄淑仪, 不开口时,娉娉婷婷宛如一个华贵精美的玉儿。
    开口时……形象便不那么贤淑了些。
    此刻的她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太傅之女——吕妤妡身旁。
    魏婕飞扬跋扈多年, 却并不轻易得罪人。能算是同她说的上话的好友的不少, 可真当交心密友,只有吕妤妡一人。
    身为太傅之女, 世代书香门第, 吕妤妡自小便有通透之名, 行事做派淡然清明, 落落大方, 曾十步作诗, 其才气过人,一度为大家闺秀之典范。
    跋扈嚣张的永安公主能与清水似的太傅之女成为密友, 在外人看来也是件奇事。
    *
    魏婕不喜中秋宴, 每一年象征着团圆的中秋宴, 她便要一一见到各位皇子公主,和她的父皇。
    然后又免不了一阵暗斗。
    魏婕厌烦至极, 神色恹恹, 还未正式开宴, 她坐在一群贵女之间, 听着她们聊着最近朝廷里,出现的新秀。
    “你听说了吗,前些日子的秋湖断头案。”
    “什么啊什么啊!”
    “我略有耳闻,但不知道仔细的,只知道是刑部破的案。”
    “……我当时听父亲谈论此案时,吓得几天睡不着觉呢!说是一个人被人砍去了头,丢在湖里,被一个钓鱼的老翁发现给捞上去报的官,结果无人领尸,大理寺的人查了几日都没查出来,结果被刑部的一个小官给破了案。”
    “后来那个小官连破数个疑难案件,惊动了圣上,圣上亲自面见赏赐他,现在是个六品官员了。”
    “……主要是,我听说啊,那人面如冠玉,生得隽永清新。”
    姑娘面若桃花,两腮晕红道:“我父亲夸他风采卓然,而且,他还未娶妻。”
    “咦——”
    “瞧你动了春心的样!”
    少女知慕少艾,偏爱长相俊美之人,更何况真正有才,得帝王赏识的年轻郎君。
    魏婕抚了抚簪子,若有若无地瞄向贵女中,说那刑部新秀还未娶妻的少女。
    魏婕心神不属,一道清清淡如雨过竹林的嗓音乍然从魏婕耳边响起,使魏婕一激灵:“怎么,你认得她们口中说的人?”
    魏婕冷不丁被吕妤妡在她耳边低喃的声音吓了一跳,当即腰板挺直,语气轻蔑道:“什么东西都能让我认识了?”
    吕妤妡轻轻笑了笑。
    像是竹林雨打叶,烟雨弥漫升,清雅脱俗的少女垂眸笑,其中韵味天成,一时间引得窃见此景的人呆楞住。
    但魏婕知道,吕妤妡的意思是,她不信。
    魏婕愤愤瞪着眼前这外表脱俗,内里蔫坏的闺中密友。
    “所以说了那么久,那个俊美的郎君到底唤什么啊!”
    “他名……”
    ……
    “戚子坤,这里!”
    睡莲潭廊亭下,几个锦袍玉冠的青年聚于其间,他们个个家世显赫,应邀参加中秋宴。
    而一众士族贵胄却招呼毫无背景,寒门出身的戚子坤,言语间同戚子坤颇为亲近,且隐隐有以戚子坤为中心之感,让不少人倍感莫名。
    “这位便是你口中长提的戚兄吗?”
    亭下,京都赫赫有名的宣平侯世子得意洋洋,揽着戚子坤的肩,向周围的一众公子哥介绍道:“看到没,这位便是那一举破数案的戚兄。最开始无头尸案,本世子是亲眼见证被泡的不成人样的尸体,简直了,但戚兄,面不改色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仔细观察了尸体,大理寺的都破不了的案,我戚兄,只用几日剥茧抽丝,便给结了!”
    宣平侯世子侃侃而谈,无比亲热的搂着戚子坤的肩膀,仿佛戚子坤破案升官同他有多么大关系般与有荣焉。
    众人听着颇为起劲,宣平侯世子口才了得,本身便是个爱玩之人,京都出了名的纨絝子弟,不涉朝政,不干正事,整日吃喝玩乐,朋友遍布满京都。
    虽说是纨絝子弟,但他心思灵活,极擅交际,谁人都是他的朋友,谁人都想与他攀上关系。
    于是乎,经过宣平侯世子的宣传,戚子坤的名号便在上层公子哥们的圈子中打得响亮,连带中秋宴,宣平侯世子都要与他一同。
    置身于士族公子中,寒门出身的戚子坤依然应对自如,泰然自若到完全融入其中,让不少嫉妒的人暗暗骂他趋炎附势,枉费圣上赞赏。
    但这些敌对的目光,戚子坤完全不在意。
    他本就是故意以宣平侯世子为引,结识家中权势的公子哥的。
    魏婕需要势力,而想短时间展现出能力,便不能藏拙。
    “……诶,卫朝,你可有阵子叫不出来了……这位小娘子是——”
    宣平侯世子这方几个公子相聚甚欢,遥遥的隐约有声音顺着湖面飘来。
    宣平侯世子二郎腿翘着,十分惬意地捏着高足银杯,嘟囔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卫大公子身边除了他表妹,还能容得下别的娘子。”
    戚子坤顺着宣平侯世子的目光,擡眸眺去——
    耳边另一位同行公子的声音响起:“啊,那不是陈姑娘么……”
    镜湖边,月影窈窕,姿态潇洒的少年郎哄笑打闹。而他身边,一个清冷冷的少女面向湖面,徐徐晚风来,她鬓发微动,清美脱俗,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戚子坤认出她了。
    他的殿下,好像不喜此人。
    戚子坤瞳色幽深,噙着笑,听周围的少年公子们谈论这个小有名气的诗娘子。
    “你们莫要多想,我知道陈姑娘,是因为一日我在润玉居吃茶,正巧碰上几个书生论诗,后来陈姑娘也进了茶馆,那几个书生一看见陈姑娘便眼睛发亮,请她一同论诗。”
    “我觉得稀奇,那些个眼睛长到天上去的书生竟愿意让女子加入他们的论诗,想当初我刚一凑近,便被他们冷鼻子冷眼的对待。于是乎,我就打探了陈姑娘一番……”
    众人听得正起劲,宣平侯世子忽然嗤笑一声:“周三,你去润玉居吃茶做什么。”
    文人墨客常去之处,便是这润玉居,是以润玉居大堂有一面墙,专门供做才子们题诗作词。
    周三本名周麒,之所以宣平侯世子等公子哥们唤他周三,不是因为他在家中齿序排第三,而是夫子论诗时,让他作诗,他却只能憋出三个字,顾得了这么个称号。
    眼下宣平侯世子故意提他的外号,明摆着有嘲讽的意思,周麒面部肌肉一僵,讪笑道:“……正是因为我才疏学浅,才……”
    “行了。”宣平侯世子随意摆摆手:“你继续说你的。”
    宣平侯世子爱好交友,少有不给人面子的时候。但眼下,他竟当众呛周麒……戚子坤与他对视一眼。
    宣平侯世子努努嘴,翻了个白眼。
    “……总之,陈姑娘在润玉居提下一诗,诗中饱含怀才不遇的郁闷之情,使人触之落泪,引得无数才子视她为知己。自此,陈姑娘便在润玉居出了名。”
    ——
    “……所以,陈茹雪便是在润玉居与沈三公子搭上的话,我的婢女经常看到她与沈三公子同案而坐……殿下,您说说……”
    魏婕面前的少女喋喋不休,正是骠骑大将军府曾约见过的表小姐。
    自那日魏婕约见她询问陈茹雪后,她便暗中留意,又自告奋勇,为魏婕打探情报,事无巨细的把陈茹雪的行程报来。
    魏婕其实……并不是很想知道陈茹雪在她不在京都的时日做了些什么。
    但从赵芝绮的信息中,魏婕得知陈茹雪和沈书珩的感情有了进一步发展,对于魏婕来说,是个好消息。
    陈茹雪最好早早与沈书珩结为夫妻,好省得她费心竭力,在顾及各方势力下摆脱同沈书珩扯上关系。
    魏婕心不在焉,想着事,耳畔赵芝绮含羞带怯的音调徐徐入耳,也不知她听进去多少。
    赵芝绮眼看着公主丝毫不在意,心下有几分焦急。
    她只是一个借住的表小姐,平日里出府甚少,更别提见到公主,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在公主面前告陈茹雪的状,公主却如此……不当回事。
    慢慢的,赵芝绮有点委屈,一想起自从陈茹雪来到卫府后她便处处碰壁,卫朝哥哥又向着陈如雪,她越发难过,鼻头一酸,竟是几欲落泪。
    魏婕总算开口:“你有心了,但本宫和沈书珩根本没有关系啊,你便不用再提沈三了 ,说点别的吧。”
    魏婕是看在赵芝绮脸色不对下,语气才尽量柔和的。
    但赵芝绮如鲠在喉。
    她费劲巴拉的跟踪陈茹雪,调查沈书珩,到头来,得了个“她和沈三没有关系”。
    赵芝绮温婉得体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魏婕一向不给人留面子,更何况她对于赵芝绮拿她当剑使的想法心知肚明,她肯好言以对,已是给赵芝绮留情面。
    气氛一下冷凝,魏婕神态平平,只是施施然端起茶,拿赵芝绮当空气。
    而在赵芝绮的表情越发难看时,一向以温婉贤德冠名的吕妤妡打破僵局:“赵姑娘,你尝尝这桃花酥。”
    赵芝绮一楞,随着她的声音,恍然拈起一块桃花酥,送进口中,入口即化的口感令她心情瞬间愉悦一分。
    “赵姑娘,这宫里的宴会美食佳肴众多,来了,不如静下心,多享受品尝,省得徒来一趟,只留下些口舌。”吕妤妡温柔笑着,双眸似月湖般柔和。
    赵芝绮被她的笑容晕了头,却总觉得不对劲。
    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温婉的太傅之女,拐着弯的让她多吃少说呢!
    怪不得她能和永安公主玩到一块去!
    赵芝绮彻底待不下去了,她强撑着礼节起身告退,腰身一扭,气恼地带着贴身侍女离去。
    魏婕:“……”
    她面无表情地乜一眼面容清婉的吕妤妡,招手唤青梅:“你去盯着赵芝绮,如果她往陈茹雪的杯子里下药,你就帮她一把,然后告知我。”
    魏婕用计阴狠,完全没有被避着的吕妤妡看着好友,目光似泛着柔光的湖面,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纵容意味:“陈茹雪是么?”
    “她怎么惹到我们小公主了?”
    魏婕哼嗤:“上辈子惹到了。”
    ——
    该说不说,魏婕猜得不错,赵芝绮这些日子来回碰壁,心态已经扭曲。她从迎春楼,淘来了最烈的春香酒。
    迎春楼是个花楼,迎春楼里的春香酒并非字面意义上的酒,而是无色无味,能完美融入酒中的春。药。
    春香酒药性之烈,能迅速腐蚀人的意志。
    赵芝绮原是犹豫,是否要到下药这等毁人声誉的地步。她踟躇着,从殿内走出,四处寻找她的表哥卫朝,等她终于找到时——
    华灯初上,月轮清丽,平日里幽静的镜湖边,因为宴会而热闹起来,几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嬉笑打闹,欢声笑语顺着晚风灌进耳中。
    赵芝绮躲柳树后,怔忪地看着不远处举止亲密的一对男女。时间似无限拉长,她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她忆起儿时,她家中巨变,被接到骠骑大将军府。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见到高大如斯的府邸,高门深墙,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口,能将她一口吞下。
    她独自离开家,独自一人怯生生的住进处处陌生的府邸。
    稚子胆怯,当时的她,真真是害怕极了。
    为什么心悦表哥?
    赵芝绮记忆里,在她最是无助害怕时,正是那个金玉堆出来的表哥牵住她的手,跟她说:“你别怕。”
    “这里以后,便是你的家了。”
    赵芝绮如同过街的老鼠般躲在柳树后,呼吸声一下比一下的急促,滚烫的泪珠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下定决心的,攥紧手里的玉瓶。
    ——
    中秋宴开宴之际,魏婕得去拜见她的父皇,然后其乐融融的和她的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如同天下间寻常亲人般,欢聚一堂,团团圆圆。
    太后人老了,便总想感受感受亲情。
    放在以往,这般场合,魏婕会坐去魏琛轩身侧。
    但今日,魏婕拜见皇帝后,顶着魏琛轩似期盼丶似赌气的视线,她施施然,挨着皇后而坐。
    皇后骇然僵住。
    魏婕弯眸:“母后最近可有想永安?”
    皇后:“……”她用惊疑地目光看着魏婕,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她觉得魏婕今日如此的不同寻常,甚至坐到了她的身侧,心里一定是算计着什么!
    另一边的魏琛轩更是惊愕,他知道他最近因为一些原因和阿姐关系闹得很僵,但他没有想到像今日这般正式的场合,皇帝视线下,阿姐竟不同他一起。
    在场的人中,好似只有皇帝心情甚佳。
    魏婕挨着皇后,便和皇帝同样坐的极近,皇帝微笑着,眼尾的褶皱加深:“永安好久没有入宫看父皇了,可是将父皇给忘了?”
    “怎会!”魏婕甜滋滋丶笑吟吟地说:“儿臣天天念着父皇呢。”
    女儿娇俏可人,在膝前撒娇,皇帝自是喜欢。他年岁上来了,渐渐地更在乎儿女情,且每每看到魏婕,他便能从魏婕身上摸到他已故的结发妻子的影子。
    长孙家的嫡长女,一代风华的妙人,曾经求娶的人踏破了卫国公府的门槛。
    只是向来学不会低头。
    皇帝其实是宠爱过前皇后的,毕竟前皇后美艳绝伦,才华更是不输全天下任何一个男子。可惜了,卫国公府养出的硬骨头,完全不会服软。
    更何况,卫国公府的威望实在是太大了。
    皇帝看着长相和亡妻有五分像,却在他面前乖巧娇憨的女儿,内心柔软的同时,隐隐有几分痛快。
    “永安现在已经这么大了。”皇帝笑着,语气怀念道:“从前还是个小团子似的小姑娘呢。”
    魏婕内心无比的嘲讽。
    皇帝真的老了,总爱无病呻吟。她幼时皇帝因为不喜母后,一年能来看她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现在却又装模作样的怀念什么。
    但她娇憨道:“永安才不要长大呢,永安要一直陪着父皇。”
    这一边父慈子爱,其馀人只得陪笑,内心不知作何想。
    淑贵妃轻轻咬唇,一双秋水眸好像饱含千万种情。她不满皇帝对魏婕的喜爱,又怨自己女儿不争不抢。
    她歪头,瞪了眼她无忧无虑,只顾埋头吃酒的小女儿。
    五公主乐不思蜀地呷着甜甜的桂花酒,她平日里是不许饮酒的,可在宴会上,便无人严管她,更何况中秋佳宴,正是要饮桂花酒。
    五公主没有理解到母妃的意思。
    淑贵妃耐不住性子,见女儿只管吃酒,她暗地里伸手,轻轻推了一把女儿。
    五公主这才有意识地扭头,看向母妃。
    淑贵妃:“你学学永安公主,天天什么都不想……”
    五公主小巧玲珑的鼻头皱皱,“我为什么要学皇姐啊,皇姐是皇姐,我是我啊。”
    淑贵妃:“……你父皇现在只注意她!”
    五公主:“这有什么的,我经常能看到父皇啊,可皇姐已经出宫立府了,她不能像我一样总能见到父皇,所以父皇多关注皇姐是应该的啊!”
    少女言语间天真烂漫,心思单纯,她完全不在意父皇是否多关注哪个孩子。
    因为,她从不缺皇帝的关注。
    作为皇帝最宠爱的淑贵妃的女儿,五公主从生下来,便拥有皇宫里最令人艳羡的偏爱。
    ————
    中秋宴上,歌舞升平。
    一派靡靡下,胡姬身姿窈窕,舞姿曼妙,鼓点乐声交杂。众人赏乐丶观舞,明面上俱是其乐融融。
    四周嘈杂间,魏婕倏地启唇,声音清楚到传递的皇后耳里。
    “母后,你知道么,御史台傅大人有意告老还乡,身为御史大夫,他一走,母后猜猜,他的位置会是谁来接?”
    咚!
    一声鼓重重敲下。
    皇后一下从眼前歌舞中抽身,脖颈僵硬地偏过头,看向开宴后,便老老实实坐在她身边,并未刁难她的魏婕。
    魏婕浅笑嫣嫣,目光笔直地看着胡姬,皇后看过去,只能看到她妆容华贵的侧颜。
    但魏婕,刚才的确是在和她说话。
    皇后恍然道:“是谁?”
    “叮铃铃”脚环响动敲打的音调徘徊耳畔,在越发激昂的鼓点声里,魏婕总算正眼看向皇后。
    她仍是笑着,却显得极为讥讽:“本宫记得,淑贵妃的父亲,好像是御使台中丞吧。”
    “待傅大人辞去,你说这御史大夫的位置,是不是该轮到他了。”
    皇后看着她不达眼底的笑意,莫名打了个激灵。
    不为其他,魏婕于现下这种娱乐场景下,同她开门见山的谈论正事,何其突兀!
    皇后无从知晓为什么魏婕会特意告诉她这件事。魏婕与她不是应该是敌对么?魏婕选择在今日的场景下说这件事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皇后的惶恐来源于魏婕的态度,来源于超乎平常的未知。
    她隐晦地瞥向身旁噙着若有若无的宽厚笑意,看着眼前歌舞表演的皇上。
    皇帝总是表现得仁厚丶宽容。他是一个极在意名声的皇帝,与其夫妻近十年,皇后便是再愚蠢,也总能感受到皇帝内里的劣性,他的胆怯丶自私丶薄情,哪怕极力掩饰,也总能在日常中流露而出。
    皇帝忌惮乃至畏惧卫国公府,他的发妻前皇后的儿子,身为嫡子,生下来本该顺利当上太子,可皇帝就是迟迟不封太子,给予其他妃嫔皇子希望,让他们暗中争斗,明明是血脉相依的兄弟,却挣得头破血流。
    父不仁,致使兄弟不恭。
    “母后不用总防我防得那么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并不是你该注意的目标?”
    魏婕眸光微转,语调徐徐,声音之低,只能让皇后一人听清楚。
    她是来拉拢皇后的。
    皇后再愚钝,从她的徐徐引诱下,也感受出些不一样的意味。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魏婕,魏婕的背景让她不得不心生多疑。
    她不断的自问,魏婕是什么意思。
    是想要与她联盟,共同解决淑贵妃和九皇子吗……卫国公府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吗?皇帝最中意的难道不是七皇子,而是九皇子么!
    砰——
    最后一下鼓音长久震荡,皇后嘴皮子动了动。
    但她最后也没有出声。
    因为音乐停了。
    ——
    魏婕不介意皇后的犹豫。
    皇后的迟疑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借口醉酒,离开席位,到殿外吹吹风。
    晚风柔和,撩动碎发。
    魏婕伫立于檐下灯火照不到的阴暗处,四面无人,曲乐音隐约传来,她拢在黑暗下的面上毫无表情。
    好似方才在宴席上的赔笑丶伪装丶客套,用尽了她的情绪。
    她逃离一般从透着虚伪压抑的欢歌笑语的宴席中出来透口气,等回去后,她便要坐回往日的席位,坐在魏琛轩身边,挂上不融眼底的笑,做一个好姐姐,好公主。
    魏婕没有让其他侍女跟随,独自站了会儿,准备回去时,倏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道声音:“戚兄可是第一次来宫宴?唉,这里真真是没劲透了!”
    魏婕感觉这音色有几分耳熟,又提到了“戚”姓,心神微动,便驻足看去——
    长廊里,两个少年谈笑风生,方才出声那人双手背后,浑是百无聊赖的姿态。
    那人魏婕认得,宣平侯世子,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而另一个穿着一袭石青色束腰直缀,宽大的长袖垂落两侧,长廊灯盏晕晕,照得他侧脸线条流畅,公子清隽澄和。
    见惯了戚子坤在她身边顺从的姿态,此刻看着戚子坤和正常的少年一般同朋友谈笑,又想起从贵女圈子里听到的他多么才华卓着,连破数案,多么招闺秀们喜爱……魏婕忽然觉得她一点都不了解戚子坤。
    她原本认为,她该是最了解戚子坤的人,她有前世记忆,她同戚子坤在前世相伴多年,她们曾经到情人间才有的最亲密的时候。
    但看到眼前一幕,看着极为陌生的戚子坤,魏婕恍然大悟般的意识到,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戚子坤。
    她总是还将他看做前世的小太监。
    前世那个温柔润玉般的子申,他是她的身边人,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围着她转,所有的耐心都顷尽于她,最是茫然的一段时日,都是子申陪她过来的。
    哪怕前世的戚子坤从外表上看,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宦官。却到底是和现在不一样,前世的戚子坤,做不到如今这般少年朝气,风采卓卓。
    魏婕想,她的小太监,其实是没了的。
    好似是只属于她的,她霸道的归为己有的人,离开她后,生活的更好,他完全不需要自己。
    此刻的魏婕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心底间难以发泄的酸涩的滋味其实是缺失安全感后的失落感。
    人在某些时候总是无可避免的发散思绪,哪怕魏婕觉得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极为无用,但有些想法是控制不住的,在特定的时候便会争先恐后的往外钻。
    一会想,不如放过他好了。
    他如今是个正常的,惊才艳艳的郎君,放了他,他会有更好的前途,会生活的更好。
    一会又想,凭什么放过他,如果放过了他,她该怎么办?谁又能像戚子坤一般有趣,能在她无聊的人生里让她捉弄,让她显得不那么孤单?
    “是戚大人吗?”一道含羞带怯的柔软嗓音乍然响起,魏婕一瞬间从乱糟糟的思绪中抽离而出,目光凝视在突然出现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瞧着眼熟,好像是早些时辰提起戚子坤时,显得最为了解他的女子。她的父亲在大理寺当值,大理寺与刑部,时常有交集。
    魏婕目光幽然地望着那笑容羞涩的女子,脑海中所有的思绪被她强行掐断,她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要清晰的认知到自己是一个疯子的事实——
    本该回到宴席的魏婕擡步,向前面看起来无比融洽的郎君和女郎走去。
    阻扰他们丶破坏他们丶让戚子坤的身边再不能出现其他的青睐者丶让他的眼里只能看到她!
    魏婕始终觉得她厌恶父皇内里的自私和霸道,但最终,她像是完完全全,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继承了父皇的劣性。
    傲慢且自私,偏执且疯狂。
    ————
    戚子坤眸色乌黑,眼底平淡地看着向他搭话的女郎。
    他从她的言语神态中,感受到她对自己的青睐。
    旁边宣平侯世子一脸揶揄,腮帮子鼓动,完全没有帮他的意思。
    “家父大理寺丞,与戚大人一同共事过,他经常同我夸赞大人……”
    戚子坤安静地听完女子的介绍,才微笑着有礼地拱手道:“原是钱小姐。”
    钱淑淑面似桃粉,双腮涨红地点点头,她被戚子坤的温和所鼓励,刚要再张口攀话——
    戚子坤浅笑道:“我和世子准备回宴席了,钱小姐请自便。”
    ……钱淑淑笑容凝滞。
    戚子坤的言语间,其实已经是拒绝了。如果眼前的郎君是别的什么人,钱淑淑便该识趣的告辞,但或许是父亲总在她耳边夸赞戚子坤,有意无意的暗示钱淑淑想让戚子坤做婿——钱淑淑并没有觉得戚子坤是在抗拒她。
    打一照面,她看着灯火下,俊美宛如月影的郎君,便心生喜爱,见过他温和有礼的气质,更是欢喜。
    她主动道:“我方才觉得殿里太闷,便出来吹吹风,现在也该回去了。”
    宣平侯世子闻言,戏谑地看看戚子坤,又看看羞涩如桃花的钱淑淑,兴奋的直想吹个口哨。
    戚子坤无奈地瞥一眼宣平侯世子。
    他平淡道:“那钱小姐回去吧,世子突然想更衣,我陪他一起。”
    宣平侯世子:“?”
    钱淑淑的神情一瞬息凝固,她眼里划过一丝黯然。戚子坤这般说法,她一来他便要走,她说走他又要留,其实就是不想同她一起。
    戚子坤看到魏婕前,他正暗暗地拽着世子准备离开此处。
    一转头,便看到了瞳孔如子夜幽黑,面色冰霜的魏婕。
    她正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后,不知听了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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