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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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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杨奶奶听了, 差点吐出血来。
    她一心就盼着黄莹英能生个男孩子,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把爱华的娘给休了。
    更让杨奶奶生气的是,爱华的娘又生了,而且还是个男孩子。
    对方是个屠户, 听说现在爱华的娘在那边过得可好了, 全家都捧着。
    特别是爱华的姥姥, 那才是扬眉吐气, 逢人就说不是她闺女的原因,她闺女完全是被冤枉的, 生不出男孩的另有其人。
    杨奶奶听说之后更加气愤,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黄莹英的肚子上, 还和徐芳翠商量着,要不要去找找仙婆儿什么的。
    徐芳翠不敢, “这仙婆上面管的都可厉害了,我听说之前的不是都被抓起来了,还有人吃转胎丸,结果生下来不男不女的孩子,被扔在了万人坑那边。”
    这是当时还是徐露给看的, 杨奶奶依稀也听过几句流言蜚语, 她也怕万一肚子里就是个男孩儿, 再吃转胎丸给吃坏了。
    就这样纠结了老长时间,黄莹英的肚子终于有动静了, 杨奶奶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定要是个男孩,一边把人送到了医院。
    今天急诊那里是王医生在, 看到黄莹英捂着肚子, 赶紧让人测一下胎心。
    徐芳翠看见是个男医生,不太乐意, “其他医生去哪里了?这男医生怎么能接生呢?”
    王医生作为急诊的大夫,这种情况不是没有碰到过,尤其是一些思想比较封建的,总觉得让男医生看病,是自个儿吃亏了。
    不过在他的眼里,不管是男是女,对于他来说都没有多大的区别,可能还不如医院里的骨架吸引力大。
    王医生很顺从的叫了另一个医生过来,黄莹英使劲睁眼看过去,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医生。
    医院里的这些情况,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像刘秀丽和蔡文书的医术都挺不错,后者现在在药厂,前者可能是在休假。
    她就说,“去找刘医生来。”
    护士有些迟疑,“刘医生已经上了两个夜班,恐怕正在家里休息呢。”
    黄莹英心想唬谁呢?她可是听到徐露家里的热闹动静,保不齐刘秀丽就在那边呢。
    她就泪眼婆娑的看向杨团长,“别人接生,我有些紧张。”
    杨团长就说,“那我亲自过去请人。”
    刘秀丽刚回了家,李营长给她打了洗脚水,她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倒头就要睡。
    李营长在一旁嗔怪,“都累成这样了,还要去隔壁凑热闹,热闹什么时候不能凑?”
    回应他的是刘秀丽轻微的鼾声。
    李营长就放轻的脚步,督促着两个孩子上床睡觉,自个儿正要去洗洗的时候,就听到了杨团长的拍门声。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
    李营长心里一咯噔,他最怕半夜来拍他家的门了,保不齐就是有什么紧急任务需要他们出去。
    杨团长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先往家里张望“弟妹休息没?”
    “睡了,上了两个夜班。”李营长猜到杨团长是来干什么的,但并不想让刘秀丽去趟这趟浑水。
    杨团长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想到黄莹英的样子,还是开了口,“我家属马上就要生了,可能得需要弟妹过去看看,别人我也不放心。”
    李营长有些为难,“这嫂子的事,就是咱自家的事儿,本来就应该过去的,可是我家属这两晚上没睡觉,人迷迷糊糊的,怕一个闹不好,再出了差错。”
    陆清凌收拾完东西,就听到了门外面的动静,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出去,连院子里的灯都给熄了。
    李营长都说到这地步了,杨团长也只能点点头,“那行。”
    李营长到底不太敢得罪,“要是实在有需要,您再来叫人。”
    杨团长点点头,路过陆清凌家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徐露的医术可是有目共睹的,要是能让她过去看看……
    不过很快,杨团长就把这念头从脑海中剔除了,就黄莹英和徐露的关系,别好好的顺产,再弄成难产了。
    黄莹英这是第一胎,但是她重生前有过生孩子的经历,给人当保姆的时候还特地学过,知道该怎么用力,怎么呼吸。
    听到刘医生并没有过来,黄莹英还是有几分失望的,杨奶奶也在外面指桑骂槐,“平时嘴上都亲的不行,一到关键时候,就知道什么是真心不真心了。”
    在她看来,不过是晚睡一会儿,能有多困?
    徐芳翠在产房外面来回的踱步,护士和那医生到底不敢掉以轻心,知道今天晚上可能生不下来,也在那里一直守着。
    终于在天亮的时候,从产房里传出来了微弱的哭声,杨奶奶从困顿中一下子清醒过来,噌的站起来,“是男孩还是女孩?”
    护士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很少有人主动的关心产妇的身体,好像他们就是一个默默无名的生育机器一样。
    只要生下孩子,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当然这些人的理由也很充分,大人会自个儿照顾自个儿,肯定要分心照顾小的。
    “是个女孩,五斤重。”
    虽然早产,但这孩子的分量还算可以,不过医生还是保守起见,建议在医院里观察几天。
    杨奶奶听了之后如闻噩耗,颓然的坐在地上,就连一旁的杨团长也像是泄了力气一样。
    怎么又是个女孩!
    他们家难道就不能有个男孩,他杨一天就不配有个男孩,传宗接代吗?
    徐芳翠也有些尴尬,问了黄莹英的身体之后,把杨奶奶搀扶起来,满脸堆笑,“亲家呀,这才是第一胎,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杨奶奶却在一旁哭诉起来,“四个了,四个闺女了!这让我以后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产房内的黄莹英在里面听的一清二楚,不过她根本就没有心情去管杨奶奶,她正低着头看着自个儿怀里的小姑娘,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杨团长并没有待多久,急匆匆的就从医院里离开了,走的时候感觉那脊梁都挺不直了。
    杨玉兰知道以后,就在医院里撇了撇嘴,“我看这和她娘倒是挺一样的。”
    是说黄莹英随徐芳翠,只能生闺女。
    徐芳翠要是放在以往,肯定直接就和杨玉兰吵起来了,可现在因为没有底气,只能在那里干瞪眼。
    “他们人呢?”黄莹英给孩子喂了奶,看见只有徐芳翠过来,往她身后看了看才问。
    “都回去了。”
    黄莹英也不失望,这些人的反应,她早就预料到了。
    没有期望,也就不会失望。
    “都怪娘,那时候就应该让你吃转胎丸的。”徐芳翠还在那里后悔,突然她灵机一动,“你说徐露那里会不会有让女孩变成男孩的药方子?”
    黄莹英翻了个白眼,“我这孩子都生下来了,还能让她重新投胎不成?“
    她知道这时候人们的思想,就连她也是后来接触的多了,亲身经历过,才知道女孩的好处。
    想当年她生下王大东的孩子之后,因为是个男孩,也觉得底气足,说话都硬气了。
    可最后呢?
    日子是给自个儿过的,底气足不足是自己给的,她坚决不让任何人来pua她。
    -
    最先知道黄莹英生了女孩的是徐桐,爱华因为她生了个闺女,特别的高兴,逢人就说。
    “还不如我娘呢,我娘现在都生了个儿子呢!”
    爱华一边说一边眉飞色舞,“我奶根本就没在医院呆着,都是她娘在伺候她月子。”
    她说的高兴,都没有发现徐桐脸上的不赞同,还在那里说起这孩子的名字来。
    “我奶非要让那孩子叫婷婷。”
    这前段时间给美华的名字,又到了黄莹英孩子的身上。
    徐桐没忍住,“她生了一个女孩,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爱华点点头,这才发现徐桐的不对。
    “你难道不高兴吗?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徐桐摇摇头,“我对她过什么日子不关心,就是觉得咱们都是女孩,为什么要自轻自贱呢?”
    爱华一楞。
    她想起刚到海岛的时候,那时候经常去找徐桐玩,也能听到徐露说的一些话。
    她总说女孩好,说生男生女都一样。
    那时候爱华还觉得,徐露是为自个儿生不出男孩儿找的借口。
    甚至在心里隐隐的有些嫉妒徐露,凭什么都是生的女孩,她娘就要被离婚,被赶出家门,而徐露却能好好的过日子。
    爱华忍不住反驳,“咱们都是女孩没错,可是只有男孩才能撑起门户来。”
    她把杨奶奶说的那套话搬了过来,杨奶奶说的时候她非常的不屑,可心里到底还是认同了。
    说完这个,爱华打了个机灵,惊叹于杨奶奶的潜移默化。
    等她大了,是不是也一定会生个男孩子,以此来扬眉吐气呢?
    徐桐没在继续和她说这个话题,问起她明年上初中的事情。
    “我也打算明年考初中呢,不能总是落后于你。”爱华又恢覆了活泼,暂时的把那些想法都抛之脑后,“我打算和书华一块考,到时候美华就放到育红班那边。”
    徐露没去管那些事情,她先去药厂里联系了煤球厂那边。
    听说他们要订那么多煤球,煤球厂的会计非常的高兴,“那行,过了国庆节我们就过去,先给你们打煤球。”
    李飞燕汇报了孙玉声的事情,“听说在首都那边卖出去不少,让咱们赶紧发货呢。”
    因为她同意了孙玉声回家的事情,每次提起贾二爷李飞燕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行,我这就去联系运输队。”
    恰好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省城运输队的那些人。
    吴保国堆着笑走过来,“徐厂长,忙着呢?”
    接待他的还是贾宇兴,之前一直是两个人对接工作,贾宇兴就把吴保国这次的来意说了。
    “我们这次要跑趟新疆建设兵团,打算再带些跌打损伤膏。”
    吴保国知道徐露的脾气,不敢那么硬,赶紧保证了价格的问题,“我们都商量好了,除了运输费之外,再多赚一毛钱。”
    其实根本就没有运输费,他们这是私下里偷偷带出去的,不过徐露也不会当面揭发他们。
    只要不太过分,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行,那一会儿了去办公室签一下合同。”
    徐露盘算了一下,给他们多少罐跌打损伤膏,就见李飞燕又急匆匆的跑来。
    “厂长好消息!黎明医院那边又要五百万的跌打损伤膏!”
    黎明医院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徐露对这个医院的印象非常深刻,皱眉问,“不是才拿走五百罐吗?他们医院用得这么快吗?”
    算一算厂里的库存,根本就没有那么多。
    吴保国瞧出不对劲来,赶紧声明,“是我们先下的订单,厂长你可不能反悔啊!”
    说完就催着贾宇兴赶紧去签合同,这次也不要求带多少罐了,能有就不错。
    贾宇兴哭笑不得,在徐露的目光中带着他去了办公室,路上还安慰他,“放心,肯定优先你们。”
    吴保国松了一口气,“那能不能多给我些膏药呢?”
    “你也看到了,咱们药厂的库存都不多,什么都很紧俏,这还要往首都那边发批货呢。”贾宇兴,脸上喜气洋洋,他现在在生产组,更能直观地感受到药品的生产过程。
    除了一开始的郁郁寡欢之外,贾宇兴慢慢的适应过来。
    就像徐露说的,这也是一次不错的锻炼。
    刘芳芳和小英又派人去找杜玉珍拿药材,可惜横沟的药材数量实在少,他们公社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出动,上山采药材或者回来了烘干晾晒,可还是供不应求。
    杜艺珍那边也在想着扩大药材厂,她可不想失去安康制药厂这一大笔订单。
    “实在不行的话,就和附近的公社一块儿联合。”杜玉珍向来是个杀伐果决的人,直接把利弊和公社的书记说了。
    公社的书记有些舍不得,“这药材厂可是咱们村的厂子,别家的公社都羡慕的不行,现在让他们都掺合一脚,咱们不就吃亏了?”
    “有什么好吃亏的?靠山吃山,他们那边也靠着山的,采药材非常方便。”
    杜玉珍的态度,让公社的书记硬生生的改了主意,只好同意,一边打电话一边在心里想,现在的女娃,真是能顶半边天。
    一个个的,比他们厉害多了!
    徐露回到办公室,翻看了一下账本,才发现黎明制药厂采购的那五百罐跌打损伤膏,不过才半个月有馀。
    就算省城的大医院,半个月也用不了这么多!
    加上他们之前非要让研究员过来的事情,徐露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先别着急给黎明制药厂发货,咱们这边库存不多了,拖一拖他们。”
    李飞燕有些失望,徐露好笑的看着她,“你现在怎么光看着订单了?咱们的工人和设备都快冒出火星子来了。”
    “所以还得赶紧扩大规模!”李飞燕畅想了一番,“明年咱们指不定能走出省外呢!”
    “我们现在就走出省外了,不过一步一个脚印,别着急。”
    刘院长有些着急的在办公室踱步,他好不容易给安康制药厂那边打了电话,可谁知道对面竟然说药品储备不足,拒绝了!
    这让他怎么和上面的人交代?
    他虽然不知道那些人的底细,但多少能猜出来一些,知道他干的事会丢脑袋的事情,可谁会和钱过意不去呢?
    加上他的媳妇儿就是那边培养出来的,刘院长稀里糊涂的上了这辆船,再想下来的时候,那是比登天还要难。
    回到家里,他媳妇儿见他还是一筹莫展,温柔小意的上来给他揉了揉额头,“是工作上不顺心吗?”
    刘院长看见这女人,就觉得像看到了一张画着美丽面庞的人皮一样,忍不住出声,“我记得你老家是华城的?”
    他媳妇儿不知道怎么问到了这方面,点了下头,“是华城的。”
    “那边还有亲戚没?”
    “早没了,我小时候日子不好过,咱们国家太贫穷了,哪里有人家发达国家过得好。”
    刘院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很想问她,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卖国的。
    不过他到底理智占了上风,说起来药品订购的事情,“人家没有那么多库存,我又交不出去那么多的跌打损伤膏,你说让我怎么办?”
    他媳妇儿转了转眼珠子,“上面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要不你把跌打损伤膏换成别的药品试试?”
    刘院长只能这样,第二天就给安康制药厂这边打了电话。
    李飞燕还以为这笔买卖不成了,又听到刘院长要藿香正气水,在心里觉得这人还怪不错的。
    可也觉得有些疑惑,那么多大药厂,怎么偏偏就瞄上了他们这个小厂子?
    虽然他们发展的速度很快,可能生产出来的药品数量还是有限,李飞燕对这点还是清楚的,她就没着急答应,只是说库存都不多了,需要去看看能不能调配出来。
    徐露已经把这事和陆清凌说了一下,陆清凌非常敏感的意识到不对。
    “还记得我前段时间和你说的,最近政策在收紧的事吗?”
    徐露想了想,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个事情,不过那时候她可能太困了,听的也不太真切。
    “就是我们截获了一组秘密信号。”
    陆清凌不能说的太深,只简单的提了一句,“这事交给我们来做吧。”
    徐露就放手不管了,真的到了这个时代,才发现好多人都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不仅是其他国家,就连对岸他们自己人,也拼命的派出一些间谍来。
    也不知道这刘院长,是不知道这样做会打草惊蛇,还是故意这样的。
    就连一向心大的李飞燕都发现了端倪。
    药厂里的其他人多少也知道了些,大家在气愤之馀更加谨慎小心。
    这天徐露正在药厂的时候,钱小元竟然找了过来。
    上一次杨玉兰结婚的时候,徐露朝她伸出了橄榄枝,毕竟陆夏月的事情是钱小元发现的线索。
    这么长时间,也就偶尔碰到的时候会说上几句话,她倒是没想到钱小元会过来。
    钱小元也有些不好意思,徐露请她坐下,把办公室的门关住,“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徐厂长。”钱小元干巴巴的叫了一声,“我想给我男人在药厂找份工作。”
    钱小元思考这件事情已经有一段时间,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过来。
    徐露思量了一会儿,“我记得你男人不是在食堂工作呢?”
    钱小元脸红了一下,“是在食堂工作呢,活儿也倒是不累,就是挣的有些少。”
    她也是听说药厂要招工人,挣的又多,才动了这方面的想法。
    徐露有几分为难,“如果是家属的话,咱们肯定会优先安排的,别人也没有什么意见,可这就怕前脚刚给你们安排了,后脚就被人举报了。”
    李飞燕才说那新来的四个知青,这次还要参加考试呢。
    他们就不信考不上药厂。
    徐露之前办培训班的时候也见过那几个知青,倒是听课很认真。
    要是考上了,她肯定会要的。
    钱小元舒了一口气,“我也就是过来问问,回头我就让他好好学习。”
    “大概下个月就会考试。”徐露给钱小元透了个底,“可以没事儿的时候去听一听培训班的课。”
    现在培训班非常的火爆,一个礼拜就培训两次,每次早早的都有人过去占座。
    苏柔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她就利用每次上课之前的时间,给大家进行一些宣传普法。
    特别是妇女方面的工作,难得这些男人下了工之后,不聚在一块儿打牌抽烟,苏柔就特别宣扬了家暴的事情。
    “男人打女人就是不对的。”她这话一说出来,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台下有那爱开玩笑的男人,就故意逗苏柔,“你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懂什么叫夫冈不?男人打女人是天经地义的,谁让他们不听话。”
    这话说完,台下的男人就哈哈笑起来,那些带着孩子过来或者拿着毛线过来的女人,却没有一个笑出声。
    苏柔冷着一张脸,“我是没有结过婚,可这不妨碍我来这里宣传普法,大家可以回去之后说一下,谁家要是男人打女人的话,可以报到组织这里来。”
    一个细细的声音就问,“报到这里来能怎么办?”
    “就是!两口子过日子,用不着外人来管。”
    徐露在一旁听的也很生气,特别留意了那几个说话的男人。
    现在的人还崇尚大男子主义,觉得打女人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就是到了后来,这种风气也还是存在。
    “报到这里,组织上会帮着解决,严重的会刑拘。”
    下面又是一阵议论声,徐露适时的站了出来,“我想大家来这里上培训班,都是想要考药厂当工人的。”
    她一说话,下面立刻安静了下来,“我觉得妇联说的很对,咱们女同志的权益必须保障,尤其是我们的很多工人都是女同志,他们为药厂付出了很多!”
    下面又有人想要说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男同志不能为药厂付出很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相对于男同志来说,女同志要兼顾的更多,可能很多人回家之后还要照顾孩子,做家务,问一下台下的大家,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些?”
    大家都面面相觑,上了一天工累的不行,回到家,难道不应该让女人来伺候伺候吗?
    徐露把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所以如果你们想要考药厂的话,一定要尊重女同志,如果有暴力事件的发生,我们药厂有解雇工人的权利。”
    下面更是一片哗然,大家都冒了劲儿的想成为工人,就是因为工人是个铁饭碗。
    “凭什么开除?”
    徐露看过去,见这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男人,就是刚才起哄最厉害的那人。
    “就凭我们是无产阶级组织,凭我们主席说过的话,凭我是这个药厂的厂长!”
    徐露冷冷的看过去,“谁要是觉得药厂的条件太苛刻,可以不报名!”
    苏柔有些敬佩的看着徐露,刚才她差点下不来台,那些个人实在是太没脸没皮了,打女人都能冠冕堂皇的说出来。
    “就看效果怎么样了。”
    徐露其实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来到这里的时间越长,她越知道女性自我pua的本领有多厉害。
    只要那些男人能收敛一点,不要再挤压女性生存的空间,她就觉得今天晚上的目的达到了。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有好些个人都在那里乱传徐露的闲话。
    “看着就是个厉害人,听说那陆团长回家之后,还要洗衣裳做饭,真是可怜!”
    “家里的天都反了,老祖宗都说了,男主外女主内,我看她就该被收拾一顿!”
    “我还听说连人家的婆婆都不敢对她大声说话,在家里特别的横。”
    “要不说人家能办药厂呢,还敢自个儿去省城,咱们可是连这海岛都没有出去过。”
    这些话后来都传到了徐露的耳朵里,她早就有预感,可是听到之后,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
    比起那些男同志的不理解,显然被同性的背刺,更让她心里难过。
    蔡文书找上了徐露,“为那事难受呢?”
    徐露点点头,“他们怎么就不知道自己争取呢?”
    “这可是几千年来,社会向他们灌输的思想,可不是一朝一心能改变的,要不然赵主任也不会整天的下村里宣传。”
    蔡文书又说起她在国外留学的经历了,“都说国外多发达,我看也未必,他们对女性依然是压榨的很厉害。”
    还记得上学的时候,女性是禁止进入实验室的,“甚至是工作之后都不能担任主治医生。”
    徐露好奇地问,“那怎么办?”
    “反抗,游行,一点点的改变。”蔡文书耸耸肩,“我们新中国成立以后,女性的地位大幅度上升,可远远不够,需要咱们一代代人的努力。”
    徐露和蔡文书默契的点了点头,两个人的眼神中都露出几分坚定来。
    也许这条路不好走,也许这条路会被各种声音所质疑,但那又怎么样?
    早晚会有千千万万个女性站出来。
    徐露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也不回应村里的那些传言,渐渐的也就没人再那么说了。
    不过峰回路转的是,真的有人因为家暴的事情找到了妇联。
    苏柔热情的把人叫到办公室里,这还是她要办的第一个大案子,所以特别的认真。
    来人是一个小姑娘,红着眼睛在那里哭,苏柔安慰了好大一会儿,才让这姑娘开了口。
    “我想让我爹娘离婚。”
    赵美芽是认识这孩子的,听了这孩子的话就嗔怪起来,“这孩子!咋一上来就让自个爹娘离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爹总打我娘。”这姑娘吸着鼻子,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她爹每次打她娘的时候都是半夜,趁着他们睡着了,而她娘总是一声不吭的被打。
    他们以为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苏柔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你过来家里人知道吗?”
    那姑娘轻轻的摇了摇头,“我爹下地去了,我娘昨天晚上又挨了打,现在还没有起来。”
    每次挨了打,她娘都以身体不好为理由,试图搪塞过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挨了打不说出来?
    那天她也去听了培训班的课,听到了苏柔讲的家暴是不对的,回去之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她觉得她得做点什么!
    苏柔就让赵美芽去把人请过来,“也别惊动其他人。”
    这母亲既然连孩子都不想知道,肯定是个爱面子的。
    苏楼这么想是对的,可到底去的人晚了一步,街上的人看到这姑娘往妇联来,神色匆匆,就先传了不好的话。
    这姑娘的爹上工的时候听到了些流言,气的回家又把她娘打了一顿。
    她娘听到自个儿的姑娘竟然跑到了妇联,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竟然想不开喝了农药。
    赵美芽去的时候,农药已经喝掉了大半瓶,她爹就在旁边干看着,在那里唉声叹气。
    吓得她赶紧抱起这女人,又喊了左邻右舍的人过来,急忙往医院送。
    “这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
    都是邻居,晚上安静的环境下,大家又不是耳聋,自然是知道她总是被挨打的。
    不过到底是家务事,大家也不会闲的去人家家里指手画脚,就是多几分同情。
    “喝了那半瓶子农药,还能不能救活呀?我看也别去医院了,赶紧送到徐厂长那里吧,说不定她有什么办法!”
    赵美芽一想也是,立刻就把人送到了药厂。
    徐露一看,吓了一大跳,其实在农村喝农药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很多想不开的人,都会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
    但其实是非常痛苦的。
    徐露二话不说,先拿了针催吐,尽量减少体内残存的农药。
    好在他们送来的及时,这女人还没有吸收多少农药,催吐完之后,徐露又让她吃了一些空间里的药丸,她才悠悠转醒。
    妇联的人已经知道这事,那姑娘在苏柔的陪伴下等在门外,哭的是泪眼婆娑。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会喝了农药。
    是因为她告状的事情吗?
    徐露没着急让母女两个相见,让其他人先出去,看着这女人有些发楞的目光,叹息一声,“你这是何苦?命是自己的,留下一双儿女可怎么办?”
    那女人的目光还是没有焦点,徐露直言道,“你如果就这样死了,会让你女儿愧疚一辈子,她是心疼你,不想让你一直挨打,有这么好的孩子,你却让她背负一条人命。”
    这话有些重,可徐露却一点也不想给这女人留情面,如果她和那家暴的男人拼命,她还能高看几分。
    偏偏却在女儿,为了她豁出去的时候,她倒是直接想一了百了。
    有这勇气,临死前也该拉上那家暴的男人垫背呀!
    见着女人的目光有了些焦距,徐露直接站了起来,“你女儿就在门外面,一会儿她就会进来,我只想说你配不上拥有这样的好女儿!你到死都护着的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送你来医院,你喝了农药之后,他只在旁边唉声叹气了一会儿,信不信你死了,他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徐露说完就直接出去了,到外面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蔡文书看见递给她一块纸巾,徐露苦笑的说,“恐怕这下子我的名声会更恶劣。”
    “我在门外面都听见了,那些话你不和她说,我还要过去说说呢,这些个人真是榆木脑袋,眼前只能看到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
    “真是可怜了那姑娘,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被人指指点点呢!”
    “估计她爹就会直接动手教训她吧,这些个人最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两个人就在办公室的窗户边说,里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那女人听到自己的女儿会被男人殴打的时候,终于有了反应,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苏柔也带着那姑娘进来,她红着眼睛先向徐露鞠了躬,“谢谢徐厂长,您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说完就还想要磕头道歉,被徐露给制止了,“你快进去看看你娘吧,好孩子,你并没有做错。”
    这话让那姑娘又掉了眼泪,到里面见到那妇人,终于没忍住大哭起来。
    其他人都没有进去,苏柔有些发愁的问大家,“这事闹得这么大可怎么办?”
    村里已经有传言,说他们妇联的人把人给逼死了。
    尤其那些个男人,传起闲话来也是一等一的厉害,还拿这种事儿,回家和自个儿的媳妇儿说起。
    “妇联就是不想让人好好的过日子,两口子的事情哪里说的那么清楚,这不就把人小姑娘给骗了,差点人没有给救回来。”
    这事还真不好做,除非是他们一家能出来澄清。
    不过那女人,就因为女儿去妇联告状都敢喝农药,站在他们这边的可能性非常的小。
    听着屋里面两个人的抽泣声,大家都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男人听说自己的女人没有死,还是被邻居带着过来了,不过徐露已经让女人转到医院里了。
    她这里可不是诊所,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
    “医院里的那些医生行不行啊?别到时候治不好了。”这男人还有些不情愿,“徐厂长的医术不是挺厉害的吗。”
    徐露冷眼看着他,“我医术是挺厉害的,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媳妇已经没有大碍了,回去好好调养就行。”
    这男人别看是个窝里横的,在外面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被徐露怼了,也只懦弱的不敢出声。
    果然不出徐露的预料,这女人在医院住了两天之后就回家了,听隔壁的邻居说,那天晚上这男人就把他女儿打了。
    “听说打的挺厉害的,那小闺女喊了一晚上。”
    邻居们都挺唏嘘。
    “这孩子也是个没轻没重的,怎么能把家丑往外说?”
    还有人觉得小姑娘被打的好,“要是我闺女敢去告老子,我也得把她抽一顿!”
    这姑娘也是个脾气硬的,她和爹娘懦弱的性格不一样,她爹敢打她,她就敢叫唤一晚上,嚷得所有人都知道。
    “你把我打死算了!要是不能把我打死,明天我也找了农药喝!”
    有那么一刻,这个小姑娘是真的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想再看到母亲懦弱的眼泪,和遍体鳞伤的伤势。
    更不想看到父亲那副嘴脸。
    “你这个不孝顺的闺女,我就该生下来把你淹死在尿桶里,省得你来气老子!”
    “那你现在就淹死我吧!”这姑娘冷哼一声,“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她是心如死灰,可父亲见她这样大逆不道,竟然真的动手要去找绳子。
    一直没有出声的母亲坐不住了,跪在这女儿旁边,“你别和你爹犟了,咱们还像从前一样,就当那事没有发生过!”
    “像从前一样,看着你每天晚上被打?”这女儿的目光都暗淡了不少,“那样的日子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她自个儿站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力气,竟然想往墙上撞。
    母亲使劲抱着她,可被她的那股力量甩了出去,心里一片片的冰凉。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个儿挨打,也会给孩子造成那么大的心理阴影。
    “不过了,我和他不过了!闺女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你别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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