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牧玖说：“时间快到了。”
    雪快要下三个小时了, 她心中的倒计时快要结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微弱丶照得不远的原因，牧玖看到窗户外的雪不是纯白的了。
    霍诺斯应了一声。
    他站在牧玖侧后方，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落在牧玖身上。
    忽然, 他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咕噜”声, 声音很轻微，也很近,就在他们附近。
    霍诺斯问牧玖：“小玖,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牧玖凝神听了一会儿, “风声？脚步声？别人的说话声？还是其他？”
    霍诺斯也在仔细听：“咕噜声……”
    牧玖又听了会儿，摇头：“没有。”
    霍诺斯：“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他们没再说话。
    牧玖心里的倒计时归零的一瞬间，周遭的灯光都亮了起来。
    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灯光刺目得让人忍不住闭眼, 又舍不得闭眼。
    眼前的景象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涂州城内下着黑色的雪, 街道上的那些树木花草, 从树冠到树根一寸寸消失不见。
    这颗星球上的信号在同时恢覆, 帝国预警部门的直播间再度开启, 守在直播间没离开的群众们都看到了涂州城内发生的一切。
    如果有人还在里面，想必也逃不过消失的命运。
    在封锁区边缘的人被这幅场景震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儿，才有人脱力地坐到地上：“真丶真的是……幸好我们听话地撤离了。”
    这是涂州城的原住民发出来的感叹。
    商业楼内。
    “咕噜。”
    霍诺斯又听到了这个声音，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没看到什么异常。
    牧玖从窗外收回视线：“走吧, 我们先去找伏部长。”
    霍诺斯：“你不再看下去了吗？”
    牧玖摇头：“不看了。”
    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丶毁灭, 虽然壮丽，但也令人压抑。
    牧玖在下楼的时候, 顺便联系了伏寒。
    那头过了一会儿才接通：“小玖, 你们没事吧？”
    伏寒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有那么一丝不同，也是被现在的场面震撼到的。
    牧玖：“没事, 我和殿下都没事。”
    伏寒也说了一下自己那头的情况。
    牧玖问了下伏寒现在的位置，就切断了通话。
    他们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只是这会儿封锁区附近人太多，牧玖和霍诺斯去到伏寒那头花费了不少时间。
    伏寒让人将他们迎进了封锁区内，等附近剩下他们三人了，伏寒才开口：“你们送来的那小子不是帝国人。”
    这是牧玖和霍诺斯没有想到的事实：“联邦人？”
    “他是管制星上的人。”伏寒摇头，“他对无人区的情况了解得确实比我们还多。”
    牧玖和霍诺斯对视了一眼。
    伏寒的这段话很能说明问题了，管制星上有不少帝国士兵驻守，但传出的有关无人区的消息都很简洁。
    伏寒没有深入聊这个话题，他回头看了一眼涂州城，又转过头来：“无人区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我和第四军团还得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
    伏寒问他们：“我帮你们定星舰的票，还是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去？”
    牧玖是请假出来的，已经离开好几天了，霍诺斯请假的时间比她更久。
    他们两人都是学生，也是该回去上课了。
    牧玖：“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霍诺斯突然擡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一声脆响将牧玖和伏寒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伏寒问：“怎么了？”
    霍诺斯：“好像有蚊子。”
    他就是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像是有什么在动，所以才拍了一下。
    牧玖看着他的视线突然一凝，擡手扯了一下霍诺斯的衣服。
    霍诺斯的衣服滑下一截，露出他的脖颈和半个肩膀，霍诺斯没有料到牧玖的举动，上半身被带得往她那边移动。
    霍诺斯有点茫然。
    伏寒却看见了霍诺斯脖颈上的异常：“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灯光下，霍诺斯身上的异常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本该白皙的脖颈上，现在青筋都暴露了出来。
    牧玖还想看他锁骨下面的情况，没能顺利扒下他的衣服，才转而拉着他的手，撸起他的衣袖。
    霍诺斯就像木偶一样，任牧玖摆布。
    霍诺斯的手和小臂，情况和他的脖颈一样。
    伏寒又问了一遍：“这是怎么回事？”
    牧玖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先带他去检查一下身体吧。”
    接着她才把自己的猜测和霍诺斯被雪淋了的情况说了。
    牧玖本来一离开封锁区就想带他去检查身体的，只是霍诺斯像个没事人一样，牧玖才放松了警惕。
    牧玖能感觉到自己手指下的青筋像是在动一样。
    联想到在商业楼上，霍诺斯说过的“咕噜”声，恐怕就是他听到的自己血管内血液奔腾的声音。
    伏寒飞快联系了医疗小队和飞行器，而后问霍诺斯：“你什么感觉？”
    霍诺斯：“和平时一样。”
    牧玖擡手朝着他青筋的位置轻轻拍了一下。
    霍诺斯看了她的手一眼，更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好像有点发热。”
    又好像是错觉。
    “应该是初期症状。”伏寒看着他，还是没说接下来的话。
    如果那些雪真的可以改变人体的话，一定不会是温顺平和的，反而是激烈刺激的。
    想必过程一定会非常痛苦。
    医疗小队很快赶了过来。
    只是霍诺斯现在的情况他们无法判断，最后只能将霍诺斯送往最近的医院。
    伏寒跟着他们一起上了飞行器。
    飞行器上，霍诺斯身上的异状越发明显，他本人似乎也有了不同于平常的感受，眉头微蹙。
    一下飞行器，霍诺斯甚至来不及和牧玖说话，就被送去检查身体了。
    伏寒的视线落在牧玖身上：“小玖，你呢？”
    牧玖的注意力还全在霍诺斯身上：“什么？”
    伏寒：“你和诺斯一起，应该也淋到雪了吧？你感觉自己怎么样？”
    “我没淋到雪，殿下将他的雨衣给我穿了。”牧玖下意识地抹了把自己的下巴，“我身体没问题。”
    她既没有听到“咕噜”声，身体也没有发热，而且身体也没有异样。
    伏寒却并不放心她，推了她一把：“不行，你也得去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医院内并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头，只知道他们是重要人物，给他们检查了各样内容，赶紧赶慢地出了结果。
    霍诺斯比牧玖先进去，牧玖的身体报告却比霍诺斯要早一步出来。
    牧玖的身体数据还算正常，患有的都是当代年轻人许多人会有的毛病，比如轻微营养不良。
    这些毛病都不算严重，作息正常丶好好调养就行。
    伏寒看了报告，心下微松，现在只剩下霍诺斯了。
    伏寒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对牧玖道：“小玖，你刚病好没多久，先去休息吧。”
    “我还不是很困。”牧玖还关心着霍诺斯的情况，霍诺斯会变成现在这样，大概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他将雨衣给了自己。
    “遵守医嘱。”伏寒拍了两下手里的报告，“嗯？”
    他的语气不容商量：“酒店我已经给你订好了，就在贺莱隔壁，我让人过来接你。”
    伏寒：“诺斯的检查报告一出来，我会发给你。”
    牧玖只能应下。
    不过几分钟，来接牧玖的人就到了，是第四军团的成员。
    牧玖上了车，那成员便和她攀谈起来：“你们怎么会在医院里？是谁受伤了吗？”
    牧玖：“一个认识的人，没受伤。”
    那成员：“我看伏部长对你们很好啊，你在战舰上生病他也一直在关心你，现在也是，他让我安全送你到房间。”
    牧玖：“他确实很好。”
    那成员又问了牧玖几句话，见牧玖兴致缺缺，也不再自讨没趣。
    牧玖安全到了酒店房间，简单洗漱，睡前又想了几次霍诺斯的状况，就睡着了。
    什么梦也没做。
    再次醒来的时候，牧玖看了一下自己的光脑，伏寒果然给她发来了霍诺斯的检查报告。
    报告牧玖是看不太懂的。
    她只能看结论，结论就是霍诺斯的身体确实不太正常。
    也不知道霍诺斯现在怎么样了。
    牧玖想着，犹豫了两秒钟，联系了霍诺斯。
    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小玖？”
    听到霍诺斯声音的瞬间，牧玖从床上坐起：“你现在怎么样？”
    霍诺斯：“有点难受。”
    牧玖：“你还在医院？”
    “对。”霍诺斯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不同，像是压着声音说话，“不过我很快就要转院了。”
    也是，霍诺斯是该转进更专业的医院才对。
    牧玖当即从床上爬起来：“我也要去的吧。”
    那头像是传来一声“嘶”声，霍诺斯说：“不，你不用过来，你还是先回首都星吧。请假太长时间，课程你会跟不上的。”
    课程什么的牧玖并不担心，反正她是一个坦荡荡的学渣。
    牧玖：“转院就你自己吗？”
    霍诺斯：“姑父会跟着我的。”
    牧玖：“那我去送送你吧？”
    霍诺斯：“不丶不用，我们就走了。”
    霍诺斯好说歹说，才让牧玖打消了去送他的念头。
    他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有些恐怖，他并不想让牧玖看到他现在的模样，更不想从牧玖眼里看到嫌弃。
    此时的霍诺斯并没有卸掉伪装，他身上的青筋像是会蠕动一样，在他身上起起伏伏。
    每一分每一秒都会给他带来巨大的疼痛。
    他不是不能忍，只是怕在牧玖面前露出扭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