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来别人家里做客本来不在霍诺斯的计划之中, 这次会过来，还是因为牧玖的撺掇。所以除了染头发和戴墨镜口罩，他没在脸上多修饰。现在他口罩摘下来，墨镜换成了黑色的带框眼镜, 他的脸还是皇太子殿下的脸。
    徐父：“那也确实, 现在没到放假时间，殿下应该还在首都学府上学才对, 不可能到这里来的！”
    又是新一轮的招呼吃菜喝酒。
    徐迪哲：“我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涂州城。”
    徐母道：“那你明天可要和阿媛好好招待人家。”
    徐迪哲应下, 继续说：“他还带着一幅画, 画上画的就是我们这里。”
    徐家几人对他口中的画都很感兴趣，霍诺斯将画展示出来，让他们看了眼。
    这几人都在涂州城住了几十年, 一眼就看出画里的位置。
    话说到这里, 徐迪哲突然想起牧玖之前问过他的问题, 将问题覆述了一遍：“爸妈, 爷爷, 若是有一天，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离开涂州城，再也不回来……”
    没等他将话说完, 徐爷爷就摆手：“不不, 哪有什么离开涂州城再也不回来的, 我年纪大了，是不可能离开了。”
    “说了是如果。”徐迪哲哭笑不得, “爸妈你们呢？”
    徐父徐母对视一眼, 徐母道：“非离开不可？我们在这几十年了，如果不是什么必要原因, 我们大概是不愿意离开的。”
    这个问题无论现在怎么讨论，都没有结果，因为只是“假设”。
    饭后，霍诺斯被这好客的一家留下过夜。
    他推拒不成，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光脑，他和牧玖的视频通话还保持着，通话频道只剩下他们两人，牧玖那头很安静，他从光屏另一边的视角发现光脑是被搁在桌上的。
    徐迪哲和方媛在厨房洗碗，徐父徐母上楼去了，只有徐爷爷在大厅里看着光屏上播放的新闻。
    霍诺斯不好继续在饭桌这里呆坐着，起身想到窗户旁透气。
    路过徐爷爷时，被叫住了。
    霍诺斯在沙发另一头坐下，和徐爷爷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徐爷爷压低声音：“你真的不是皇太子殿下？”
    顺着他的视线，霍诺斯看到了自己。
    他们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光屏，他的身影在光屏上出现了几秒，很快消失不见。
    除了发色和眼镜，这就是一个人。
    霍诺斯笑了一下，想着说辞：“我和殿下很像吗？殿下应该不会在这个时间来这里吧？”
    牧玖去隔壁的警卫队蹭饭回来，重新戴上光脑和耳机，入耳的就是霍诺斯的这句话。
    她看向光屏，光屏内是一条沙发，沙发外还有些颇具生活气息的摆件，但就是……没有人。
    牧玖冷不丁开口：“霍诺斯，你在和谁说话？”
    霍诺斯一顿，擡头看向徐爷爷，顺便将光脑的视角对准徐爷爷。
    徐爷爷头发花白，满脸皱褶，但还是个身子骨硬朗的老人，他正在跟霍诺斯说话：“也是，殿下那么忙，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过来这里。说起来，我曾经也见过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神奇的是，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霍诺斯的声音很轻：“你没看见？”
    牧玖认真盯着光屏内：“光屏上没有人。”
    霍诺斯低头，他自己看的话，倒是能清楚地看到徐爷爷就在自己的光屏内。
    难道牧玖的光脑或者他们连接的信号出了什么问题？
    霍诺斯：“我们重连一下吧。”说完就切断了通话。
    下一秒，他就给牧玖打了视频通讯。
    光屏上出现霍诺斯的脸。
    牧玖：“我看到你了。”
    霍诺斯将光脑转了个圈，对准徐爷爷：“现在呢？”
    牧玖：“没有人。”
    徐爷爷说了一串话，没得到霍诺斯的回应，不由得看向他，还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试图拉回他的注意力。
    霍诺斯一把握住徐爷爷的手腕。
    入手粗糙而温热，是活人的手。
    牧玖只能看见霍诺斯一个人的手的动作，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丢下两个字，拔脚往外跑。
    “预言！”
    牧玖脑袋乱糟糟，各种想法在她脑海浮现，最终她想起的是伏寒。
    谢天谢地，伏寒等人对牧玖的灌输是很有用的，她终于在这种情况下想起求助于其他人，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鲁莽行动了。
    天色这会儿已经黑了，只有各家亮着灯。
    仓库内的灯开着，牧玖在仓库边缘停下脚步，没听霍诺斯在说什么，切断通讯，联系伏寒。
    那边一接通，牧玖就道：“我‘看’到了，不对，我没‘看’到。”
    牧玖的话互相矛盾，语速急促，伏寒能听得出来她很焦急。
    伏寒：“别慌张，慢慢说。”
    他的声线很平稳，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地镇定下来。
    牧玖：“我是说，我们找到了我梦中的那座城市，是涂州城，在一级星球上。”
    伏寒应了一声。
    牧玖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我能‘看’见别人身上发生的灾厄。”
    伏寒问：“你刚才‘看’见了？”
    牧玖：“嗯，我和霍……殿下视频通讯时，他在跟别人说话，但是在我的视线中，那头没有人。”
    伏寒想象着那个场景，不由得背脊有些发凉。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牧玖这次‘看’到的，是那人身上即将发生的事情。
    什么灾害能让一个人完全消失？哪怕是火葬，都还能留下骨灰。
    不对，这种情况还是有先例的——十几年前无人区的突然出现。
    所以，涂州城将会是第二个无人区吗？
    牧玖说完这几句话，伏寒已经完全理解了情况。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时间，这也是牧玖最担心的，她梦中的那场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飘落。
    牧玖：“按照我的经验来说，被我‘看’到的场景，很快会发生。”
    短则十几分钟，比如在机械市场时，伏寒的骨折；长则两三天，比如营养液的负责人，方成凯的被袭击。
    这两件事情伏寒是亲自参与过的，牧玖的顾忌，他很清楚。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涂州城的雪还没落下，灾害还没发生。
    他们不敢赌时间，只能以最坏的猜想来行动。
    时间紧迫，伏寒来不及想更稳妥完善的方法，他脑筋动得飞快，开口道：“牧部长，稍后预警部门将会发布预警，原本定于周六的发布会将提前到今晚，你同样无需到场。”
    “至于涂州城人群的疏散，我会让那颗星球上的驻军配合殿下。”
    “人群疏散后的安置丶安抚和补助……”
    “星网上舆论的控制……”
    帝国预警部门刚成立不久，里面的成员构成还很简单，伏寒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条条说出来，打算之后向陛下汇报。
    而后他问牧玖：“部长，你还有什么要指示的吗？”
    牧玖对这些都不熟悉，不打算对伏寒的决定指手画脚。
    她只是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伏寒思考了两秒：“地图。灾害发生的范围只有你最清楚，我把涂州城包括它附近城市的地图都发给你，你将会发生灾害的地方圈起来。”
    牧玖回想起自己梦里的场景，在梦里，雪落下的范围确实是有边际的，只是她没有也来不及在梦里一一丈量。
    要圈出灾害发生的范围对现在的她来说可能有些困难。
    牧玖冷静道：“我需要到现场。”
    “不行！”伏寒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行，你不能去。那里太危险了，如果涂州城真的会变成无人区，没来得及逃出的人都会死的！”
    在此刻，他们的情绪好像和刚开始对调了。
    牧玖：“说不定我到了现场能知道雪落下来的时间呢？”
    落雪就是一个信号，灾害发生的信号。
    听了牧玖的话，伏寒心中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倾斜，但陛下的交代在他脑中回响，他想起牧玖的重要性，还是拒绝：“那也不行。”
    牧玖的性命可比什么都重要。
    仓库隔壁的警卫队走出来一人。
    梁队长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仓库门口的牧玖，牧玖和他们混得很熟了，经常在他们那里蹭饭吃。
    牧玖像是有什么烦恼，一脸严肃，梁队长路过她时，就听牧玖道：“你知道我的，你没办法阻止我。”
    忽视了光脑另一头的回话，牧玖对梁队长道：“梁队长，你说如果我旷课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话……会不会被学府辞退？”
    牧玖这话不像在开玩笑，梁队长神色认真起来，问道：“你是要去做什么？不能请假吗？”
    凭校长先生和伏寒他们的关系，牧玖不觉得自己能请假成功。
    牧玖没回答梁队长的问题，因为伏寒在这时已经让步了。
    伏寒：“好吧好吧，我们带你过去。等一下我将集合地点和时间发你，你及时过来就行。请假的话，我替你请。”
    切断通话，牧玖这才看向梁队长，回答他的问题：“已经没事了，我刚才在和其他人通话。你呢？你不是不用巡逻的吗？”
    警卫队并不止梁队长一人，他手下有许多队员，平日里在校内校外巡逻的就是他的队员。
    “我队员在校内发现了点东西，让我过去看看。”梁队长说着，看牧玖确实没事的样子，没多耽搁就走了。
    牧玖回到仓库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