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这是什么意思?
她真的……不喜欢自己?
亓官芜惊异地发现,出于不知道到底想要哪个答案,他一时之间竟然作不出回答。
他犹豫了,在姽婳和自由之间心乱如麻。
鬼使神差一般,他纤长的睫毛压下,掩饰住眼里的情绪,再次颇有心机地问姽婳:“你不怕放虎归山?”
他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比起第一次冷漠质问,这次更像在试探和挽留。
听到他这么说,姽婳眯起眼,她大概抿出来了点,但是不满奚芜有话不说,非要藏着掖着让人去猜他的本意,她不喜欢。
别别扭扭猜来猜去,像什么样子,谁家谈恋爱跟玩剧本杀一样啊。
她真的很想长叹一口气,抓着奚芜的肩膀告诉他,不用这样,只要他大大方方说出口,他想要的她都会给他,不用阴谋诡计算来算去。
姽婳声音微凉:“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说过。”
亓官芜有一瞬间的失控,不过很快他就恢覆镇定。
“还是说,你觉得给我找贵妃这件事很难应付?”姽婳又接着问,想借机刺激亓官芜一把。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亓官芜明显不是兔子,又偏偏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姽婳刺激过头就会惹恼人。
“陛下言重。”亓官芜又恢覆成那样冷冷清清的模样,接触装麦丽素的盒子打开咽下,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流连,“明天起,卑职就会给陛下细心挑选,现在还恕卑职先行告退。”
她……好像玩脱了?
不过没关系,和以前被奚芜控场不同,现在的主动权可是掌握在她的手中,该怎么发展丶发展进度如何都是由她说了算。
亓官芜走了,姽婳也没追,看着凉凉的月色,打了个喷嚏,又顺手打死一只蚊子。
“什么破地方,也不知道他在这待这么久做什么。”姽婳一边轻声吐槽,一边喊人摆驾。
在她的身后,刚刚早就离开的亓官芜耐心隐在树影里,直到看到姽婳被宫人接走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寝宫。
他这么劝慰自己,身为臣子,照顾陛下安危是应该的,这和他莫名对姽婳产生的情愫无关。
那颗药刚入口的甜意已经融化,现在满舌尖都在泛苦。
回到殿里,亓官芜一身清冷月色被灯火通明的寝宫融化,月蓝色的长衫披上一层暖意,让他比刚刚出去时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贵妃娘娘安。”小太监请完安将他带至餐桌旁:“陛下吩咐做了新的,说您喜欢。”
兴许是再过不久就要重获自由,他第一次没有抵触这贵妃称号。
等走到桌旁,亓官芜步伐顿了顿,这桌子上的佳肴……他是真喜欢。
姽婳她居然用了心。
“陛下是花了心思的。”他的想法和小太监的话同时在耳边响起,一声比一声响,震得他心脏发麻。
“娘娘还请坐。”小太监拉开绣墩,头一次见主子和陛下没吵起来,他这等做下人的也高兴。主子得宠,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你管理整个后宫和管理军营相差不大,更何况陛下的心里只有您,今晚在这等了两个时辰都没一点儿不耐烦。”
姽婳等两个时辰是因为她先甩掉我走了……按照往常,他应该在心里反驳这些。
可今天……罢了丶马上就要走,他懒得再争这些,况且,兴许陛下对他的兴趣早就消失殆尽。
“陛下的心里没有我。”亓官芜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这句话说出口。
“那会?”小太监笑起来像个胖乎乎的瓷娃娃,“整个皇城都知道,陛下只心悦贵妃娘娘您一个人。”
亓官芜有被取悦到,嘴角微微勾起又想起他很快就不是贵妃,又变得不高兴。
亓官芜啊亓官芜,就因为她给一鞭子又给一甜枣,你就忘了她是咋样欺辱你的吗?
没忘,怎么敢忘?折了他的羽翼将他关在后宫里,每日都欺负他折磨他,这些事情他这一生都不会忘。
越是这样想着,另一个被压抑着疯狂的想法就越要往外冒——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他。
都是因为——字字句句如同玉珠落玉盘一般落地有声,都是因为爱他。
一切以爱的名义做出的荒唐事,好像就有了能被轻易原谅的理由。
不管别人怎么想,亓官芜他自己信服这个缘由。
这下亓官芜心底里对姽婳的恨意,淡上了那么两三分。
细数着近日以来姽婳的变化,亓官芜多想眼前的姽婳不是原来的女帝,可桩桩件件他验证过的巧合,又在嘲笑他的无知。
头疼,亓官芜脸上的戾色在看到桌上的菜肴后好了几分,但也只是好了几分。
翌日。
姽婳拉着亓官倩为了生不生继承人这件事在朝堂大吵一架之后,冷笑着放出了大杀器,她决定让亓官芜官覆原职。
朝堂上冷一瞬后,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这下子不爽从姽婳的脸上转移出去。
呼——姽婳长出一口气,这下子她觉得心情舒畅多了。
开心。
“万万不可啊陛下,从古至今还没有后妃当政的传统。”
他们正想用古训来压制姽婳,反正以前都是那么干的,只要踢到古训就等于踩上了女帝的小辫子,让她无措。就连坐在屁股底下的龙椅都冷得惊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名不正言不顺。
但群臣不知道的是,女帝的壳子已经换了,姽婳是个擅长外耗别人的人。
“是的,古训确实没有这种特殊的例子。”姽婳假装她也很为难,假装她也非常难办。
所以呢?就乖乖安生点吧。
群臣还以为看到了希望,“还请陛下三思。”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是不可能的,她选择把事情弄得更糟,让他们头疼去吧。
“所以朕决定,重新大选后宫,让亓官将军发挥更大的价值,扩充我朝疆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这么办了。”
黑压压的大殿死一般的宁静之后瞬间爆发。
“不可啊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群臣高呼着,仿佛被派上战场的人是他们。
姽婳板起脸,相爱的人都相似,她不威自怒的样子和亓官芜非常像,非常能镇得住场子。
姽婳:“怎么?孤说的话不管用是吧?那你们说说,这都该怎么办?”
她声音冷得像寒铁,谁都不敢上前说个法子。
“孤以女子之身登上皇位也是从古至今前所未有的,怎么?要孤当场自尽以正古训吗?”
还没等他们说不,姽婳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阴恻恻道:“如果孤自尽,你们这些臣子多数都要来给孤殉葬,让孤看看,是李大人合适,还是苏大人更妙?”
被姽婳点到名的几位大成双腿战战跪下来,抖得像陀螺。
亓官倩开口:“臣以为,陛下此举圣明。”
姽婳这才有个笑模样:“那就这么办,你们啊,别天天盯着孤的后宫惦记孤生不生孩子,多放眼四海看看边疆和百姓,能真的替孤分忧,别辜负头顶的乌纱帽,退朝。”
亓官倩再次请令见了姽婳。
两人刚一见面,亓官倩还没来得及落座,就憋不住笑意,“你是没看到,那会儿你说要苏大人殉葬的时候,他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姽婳翻了翻奏折,又是一堆催她生孩子的,没劲。
姽婳:“怎么?今天不担心我放亓官芜回朝堂夺你的位置了?”
“害。”亓官倩面无异色,顺势坐在姽婳对面的太师椅上,拿起别在朱红色官服上的扇子,唰地一下展开扇了扇。
“我有什么怕的?你看这朝堂,能相依为命的就属我们俩,你对付我,就是在对付你自己。反之亦然。再说了,我在你当朝还能过得好点,剩下的,不管换啥我都不会过成这样。我想开了,那天是我想岔了。不过,你有办法制住我弟吗?”
姽婳无所谓耸肩,冲亓官芜招手,示意她俯身倾耳。
在亓官倩瞄了瞄左右,隔着书案朝姽婳探过身子,结果反被姽婳抽走扇子,顺势敲在她头上。
“哎哟。”亓官倩捂着脑袋坐下,埋怨看着姽婳:“你打我做甚?”
姽婳学着她的做派展开扇子,“我说有办法,你肯定不信,再说了,你关心我和他的事干什么。”
亓官倩不捂脑袋,她转而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盯着姽婳,好像她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该不会爱上我弟了吧?”
姽婳笑而不语。
这反应……肯定有猫腻。
亓官倩惊得起身,椅子都被带倒摔在地毯上发出闷响,“你有没有搞错?那可是亓官芜,阎罗一样的人物……等等,你是女帝,是女帝的话好像也……不行!绝对不行。”
亓官倩非常嫌弃,连连摆手,一副接受无能的样子,“要不你还是抽他吧,你抽死他吧。”
姽婳:“有那么可怕吗?”
亓官倩胸膛起伏了下,双手在空中不停往下按,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冷静下来,顺手摁死亓官芜,“你答应我,你一定不能爱上他,为他胡言乱语丧权辱国。”
“我看胡言乱语的是你,还有,亓官芜来了。”姽婳道。
她发誓,她在亓官倩的眼里看到了杀气,对亓官芜的。
多少听了点的亓官芜倒没有亓官倩反应剧烈,他还挺正常的,非常正常地走过来起身,前提是忽略他心里一直惦记,姽婳如何回答亓官倩的质问。
“你来了啊,来人,给将军赐座。”比起亓官倩的咬牙切齿,姽婳对亓官芜的态度还行,不冷不热。
亓官芜刚坐下,亓官倩就开始刺他。
“这应该是弟弟自入宫后第一次以属下的身份走进勤政殿吧?不像姐姐我,已经进来很多回。”
姽婳无语,凭她现在和亓官芜的关系,这种事他估计都懒得理。
这次她想差了,亓官芜当然计较。
亓官芜现在处于特殊时期,他在心底莫名把女帝划为自己所有物,又被迫还回去的覆杂矛盾心态内,他看谁都不顺眼。
他整理好身上月白色的衣服,状似不经意间瞥过姽婳手里的扇子,淡淡开口:“我以后会来很多很多次,姐姐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免得因为自己无能丢掉官位。”
是亓官芜,“她欺辱我。”
也是亓官芜,“她这么做都是想得到我,是因为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