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姽婳向后退了一步。
亓官芜眼里刚刚亮起的星星点点因为她下意识地躲避黯淡。
这就是喜欢?只是在骗他。他看起来是傻瓜吗?
姽婳倒没注意亓官芜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是觉得自己退这一步气势下来了。
不行,摊牌这里,气势不能输。
亓官芜语调很平静:“所以,有了新欢,就要忘记我了吗?”
他表现得如此明显,姽婳终于明白他这是吃醋。
但又觉得这不可能,她刚穿来正好是翻车现场,原主刚刚打了亓官芜一顿,她对亓官芜也不好,凭什么让他脑子一热一条道走到黑。
非常不可理喻。
姽婳猜测,他是因为事出突然,而且他本身是个极度骄傲的人,所以一时不能接受自己被扔下。
从理性逻辑的角度出发,姽婳说的话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但如果掺杂感情,味道就不对了。
姽婳:“那要不换一个说法?说我们和离,我只能接受到这一步,要是为了你的名声让我的名声受损,我也不愿意。凭什么?”
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为什么现在送到自己面前,又感觉不想被抛下。
亓官芜像没长嘴,姽婳受不了他这个有事磨磨蹭蹭不说的性子。
姽婳直接揪着他的领子问他,“你到底是几个意思?和我分开不愿意,不和我分开也不愿意?你是不是有病。”
亓官芜看着她,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说句实话,很难吗?亓官芜什么都不说,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误会就是这么诞生的,亓官芜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他做事,他直接捞起姽婳亲了一口。
两个人都睁着眼,姽婳茫然,亓官芜试探,比起一个吻,更像是挑衅。
短暂地接触又分开,他侵略性极强的眼神在姽婳脸上来回浏览。
等到看到姽婳的眼神时,他松开姽婳,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情绪也是稍稍波动,很快他就接受了,甚至还饶有兴趣地观察起姽婳的反应。
总该,不能只有他一个人陷入这种古怪的情绪里挣不脱。
姽婳……姽婳反手就是一个耳光上去,就算他长得好看也不能乱亲人。
“你越举了。”她板起脸不说话的样子,气势比原主更甚。
亓官芜反问她:“你没有越过吗?”
“从未。”缓慢吐出这两个残忍的词之后,姽婳厉声道:“跪下。”
亓官芜行了礼,擡起头看着她。
姽婳敛眸看她,涂着猩红色蔻丹的手捏着亓官芜瓷白的下巴,养虎为患,她深知这个道理。
以前还能窥探出几分真意,但现在只剩下看不懂。
虽然不明白亓官芜是出于什么理由甘愿在她身边被拔下牙齿,但总归不该是这样。
她的指甲在亓官芜下巴上划上一道红痕,“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亓官芜,我送你当大司马和车骑将军之位如何?”
亓官芜笑了下,“陛下莫不是忘了,进宫以前,臣就是这个官职。还有,有句话我想问问,陛下知道夺舍吗?”
之前她还只是吓唬他,但现在要动真格了。
姽婳眯起眼睛,“你想用巫蛊之术诅咒朕?”
亓官芜:“陛下真是很聪明。”
他没猜到,姽婳还会放他走,但是他猜到了苗头,就这一点点苗头,姽婳就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而留下他,或者是杀掉他。
姽婳的手沿着亓官芜的喉结下滑,然后掐住他的脖子,他的脉搏在她手底下跳动,只需要稍稍用力,好像就可以掠夺他的生命。
稍稍用了一点点力,她的脖子也开始难受。
姽婳迅速冷静下来,并且在瞬间想到对应之策。
“亓官芜,我们当盟友吧。”姽婳拉着亓官芜从地上站起,“我会让你官覆原职,条件是你不能离开后宫,并且在我执政的二十年内,不可对我有二心。”
甚至都用不上二十年,一旦有方法可以让她跑,她绝对不在这里待。
亓官芜的眼里第一次在姽婳面前流露出对于权力的征服欲:“陛下可是当真?”
“当然。”
亓官芜:“好,那我也发誓,姽婳在位期间,必然对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该你了。”
这不是给她无产阶级战士瞌睡递枕头吗?
姽婳:“在位期间,会给予亓官芜充分的信任以及不低于现在的职位,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无所谓,反正她会跑路。
亓官芜倒挺满意,“那么中午好,我的同盟。”
这天,宫里传出了逸闻,皇帝刚和贵妃和好没多久,就又闹矛盾,不止罚跪贵妃,还打了贵妃一顿,这次还上了脸,让贵妃脸上挂了科。
翌日,姽婳再去给太后请安时,她就重点斥责了这件事,“哀家的话你也不听了对不对,好,和亓官芜打好关系你不肯,重新纳妃你也不肯,你到底想怎样?”
姽婳:“太后好像很希望孤生子。”
这话一出,太后立刻词穷,“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你为何不行?”
姽婳:“那太后为何不提历代历朝的皇帝都是男子,孤身为女子,根基不稳,这时候更应该把持朝政,让朝堂上下如同铁桶一般,不给其他人留有可乘之机。从此之后,孤的家务事,不劳太后费心。”
姽婳走出慈宁宫,给十二吩咐下去,“从今天起,给太后请安的事从朕的常务上推下去。”
十二:“是。”
上了朝,姽婳又接受了一波催生洗礼,如果她诞下麟儿,这皇位还能不能让她坐都是另说。
不过有亓官芜答应给她撑腰,姽婳腰板都直了,笑眯眯听他们吵架,甚至还能分明在红蓝双方这里点火,然后看热闹。
结果一时没把控住,火烧到了亓姽婳自己身上,不过姽婳也不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别吵别吵,几位爱卿说得都有道理,于是朕决定——”姽婳卖了个关子,继续道:“朕决定让亓官芜亲自来和你们吵,自明天起,亓官芜官覆原职,和孤一起上朝。”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陛下,这不符规矩,还请陛下三思。”
姽婳冷脸,上奏的声音渐渐减小,姽婳看着他们,“孤当这个皇帝也不符规矩,怎么你们一个个还想让朕退位不成。”
“臣等不敢。”
姽婳:“不敢?我看你们是迫不及待,这件事到此为止,孤定了。”
明天她就不用一个人上朝,有亓官芜陪着她难过。
下了朝之后,亓官倩追过来了,“姽婳,你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我弟弟官覆原职,我会面临什么?”
她帮姽婳是真的,想让天下女子都像男子一样拥有权力是真的。
但有私心也是真的。
利益共同时,她和姽婳是一路,不一样时……那就是试试看再说吧。
“你明明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战争,怎么你要帮他不帮我?”亓官倩又道:“你别忘了,咱俩一起联合算计亓官芜的事,他要是知道,这不就是给他递了一把杀你的刀?”
姽婳:“他都知道,而且你且安心,亓官芜对于亓官一族没野心。”
亓官倩;“你怎么知道,他说了,你信?你别是被他洗脑,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她就是因为一直都记得所以才这么说,亓官芜当然是因为对皇位有想法,才看不上继承亓官家的可能。
“你且安心,我没了你都不可能有事。”
亓官倩皱眉,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姽婳,“别乱想,不过你让亓官芜入朝,他们肯定要以照顾不周的理由往你后宫塞人,而且你还给亓官芜开了这样一个先头。”
姽婳:“那不正好,让亓官芜去斗,以他的能耐,肯定能斗赢所有人。”
亓官倩楞了一下,“你越来越歹毒,我也越来越喜欢,这招好,杀人于无形,坐山观虎斗。”
这样也能让她看清,到底谁对皇位感兴趣,不然单凭这一点儿记忆,她什么都不知道,太被动。
朝是今天早上刚上的,中午礼部就进宫和姽婳处理了这件事,争取让亓官芜第二天就上朝。
在姽婳的催促之下,这件事板上钉钉,当下就被同意。
姽婳起了个大早,第一次开始期待上朝,她想看热闹。
但没看到。
有了个亓官芜坐镇,平时吵闹的朝堂变得非常安静,生怕吵到亓官芜。
不是吧,怎么这群人还看人下菜,她就好欺负?
嫌弃场面不够热闹,姽婳试图添油加醋,“众爱卿不劝朕开枝散叶广纳后宫了吗?刚好阿芜就在这里,你们可以一起讨论,李大人,孤记得,你平日声音最大,今天怎么不说了。”
说了之后当场被亓官芜活撕,他被纳入后宫当贵妃已经是奇耻大辱,自己给自己头上戴绿帽子更是相当屈辱。
平时那些恨不得用文字吃了姽婳的大臣,现在乖得像绵羊。
这一点在亓官芜眼刀扫过这些人之后体现得更加明显。
李大人:“怎么会,虽然说陛下的国事也是家事,但我们还是不宜说得太多。”太紧张说错的人多了一个。
旁边的同僚看不下去,试图给他打圆场,“是啊,这件事还是陛下自己和将军决定就行,我等终究是外人。”
这时候知道自己是外人?好笑。
谨防他们有异数,姽婳一直拉着亓官芜在一起,太后隐忍几天之后,终于忍不住,试图把姽婳喊走,但姽婳索性带着亓官芜一起去。
这几天他不仅帮姽婳处理国事,还帮姽婳处理奏折,累得要死。
姽婳反倒闲下来养了几天,心情很好。
刚坐下来,明白太后的意图之后,亓官芜抱着为姽婳分忧的幌子打开画轴,“这个一看就没有福气。”
姽婳瞥了一眼,明明挺好看。
亓官芜:“这个容貌有碍观瞻。”
姽婳再瞥了一眼,亓官芜合上卷轴不让看。
亓官芜:“这个八字和陛下不合,会克陛下。”
这个还是不看了,免得真克她,大罪。
一圈看下来,这十几幅画卷每一幅能让亓官芜满意。
姽婳看着也觉得好笑,回程其中第一次看亓官芜顺眼:“没想到你还挺会说,好同盟,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又是几天过去之后,姽婳觉得是时候可以跑路了。这个皇帝谁爱当谁当,反正她不当。
趁着祈福,姽婳谁都没带,一个人跑了。
皇帝不见,这可是大事。亓官芜迅速联系亓官倩,两个人合计先把事情瞒下来,等到找到姽婳再说。
之后,亓官芜把持朝政,亓官倩管理舆论,居然十几天都没翻车。
直到有人开始怀疑当今皇帝已经被亓官芜杀了,现在坐在龙椅上的只是替身,一切都只是亓官芜的奸计而已.
而姽婳在其中扮演了一个色令智昏的好色昏君形象。
知道消息的姽婳差点没笑出声,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不反抗才有问题。
不过好像……那里不太对。
糟了,姽婳抓起包袱就跑,拐进胡同里,眼看着马上就能溜之大吉,却在路口看到一个人——亓官芜。
他怎么在这里?姽婳想转身,往身后一看,追兵已经赶来。
姽婳讪笑:“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你说呢陛下。”亓官芜皮笑肉不笑,又更加消瘦几分,眼眶都深深凹进去。
姽婳:“我看还行。”
眼前一黑,姽婳晕了过去,闭眼前最后一幕,是亓官芜朝他跑过来的样子,怎么像是遇到千万遍。
再醒来时,姽婳已经恢覆了所有记忆,“奚芜?”
亓官芜皱眉:“奚芜是谁?”
姽婳:“当然是你。”
“难怪。”亓官芜起身,阴影笼罩在姽婳身上,“难怪你说喜欢我又对我不好,难怪你对我忽冷忽热,原来我只是一个替身。”
太过生气,亓官芜连听姽婳解释的想法都没有,直接挥袖推门而出,还摔了门。
啊?好样的,姽婳也不打算说了。
喜欢自己生闷气那就生闷气去,她偏要驯服他这个臭毛病,让他一天到晚少吃点醋。
亓官芜走之后,亓官倩来了。
她的情绪就正常得多,一上来观察姽婳没有受伤之后,劈头盖脸对姽婳就是一顿责骂:“你跑去哪,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们俩带来多大的麻烦。你懂不懂。”
姽婳:“懂啊。但我没想到,你俩居然都对皇位不感兴趣。”
亓官倩:“还怎么感兴趣?就算真出在我们家里,那个人也绝对不是我。不过还好,我已经看开,不过好像亓官芜他钻进牛角尖。这几日为了找你,他是好几宿没合眼,数次收到你的消息,不管做什么都第一个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