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怎么感觉,和她挺大仇挺大怨。
亓官芜以为鞭子还要落下来,托着血迹斑斑的衣服,半跪在地上擡眼看了姽婳一眼。
只一眼,他眼里的恨意就清晰可见,要不是他还有顾虑,怕是现在就能扑上来咬死姽婳。
姽婳扔下鞭子,慢慢坐在绣墩上,视线一直紧盯着奚芜,生怕他那根筋没搭对,冲上来掐死她。
虽然亓官芜没动作,但一想到她的结局,她就对眼前这个男人充满了忌惮。
姽婳坐下来了,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润润嗓子。
亓官芜见此抿了抿唇,满是仇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渴望。
他的嘴唇干裂,已经很久都未尽水米。
润完嗓子,姽婳已经想到该怎么做。
既然亓官芜未来要杀她,那她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他现在还没有起势,她先一步杀了他。
人死如灯灭,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来杀掉她。虽然对他莫名有一丝不舍,但跟她的命比起来,这点感情也不算什么。
想至此,姽婳唤人:“来人。”
紧闭的大门这时候被推开,大殿内也涌进来一丝阳光,照在姽婳身上。
亓官芜看她,视线有一瞬间的不清白,但转瞬他就觉得自己疯了,这个女人明明是推他进地狱的罪魁祸首,不是她非要让他进宫,他现在应该在西北,在大漠,过他自由的人生。
侍卫走进来,目不斜视,走到姽婳面前请安下跪,“陛下有何吩咐?”
姽婳:“……”
她为什么说不出话了?
姽婳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侍卫,和他大眼瞪小眼。
两人之间尴尬的能塞进去十只大叫飞过的乌鸦,所以,亓官芜就被忽视。
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吗?为什么真的被女皇忽视,他却又有一丝不开心?
亓官芜觉得自己疯了,他应该没有什么毛病,会喜欢上虐待他的人。
侍卫:“陛下有何吩咐?”
姽婳还是没能说出那句杀了奚芜的话。
“给他喂水。”这句话倒是说出来了,但还不如不说。
侍卫倒是没有反应,倒了杯茶自顾自走过去,准备给亓官芜喂水。
亓官芜不知道想到什么,撑起身子打算跟她硬碰硬,脸上也写满屈辱。
只是一杯水而已……姽婳还在想着,就被亓官芜打翻。
茶杯掉在地上,在青石地板上弹了两下,摔地上碎了。
热水还溅在姽婳的裙摆上,作为端着茶杯的侍卫,被热茶烫得最多。
他倒是不动声色,被烫了也不喊不动,姽婳不由得对他多看几眼。
亓官芜很狼狈地被人按在地上,但整个人写满不服,这样的人姽婳是知道的,可以杀了他,但绝对打不断他的脊梁。
有趣。
亓官芜锋利的眼神成功惹恼姽婳,不喝是吧,还和她耍横是吧,那今天这盏茶她绝对要给他塞进去。
“给我摁住他。”他不服,姽婳也不服,那就试试谁先让谁低头。
“是。”怕亓官芜挣脱,在场八个侍卫一起按住了他,这种阵势就算姽婳是这个下令者也有点心惊。
亓官芜这个人之间到底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才让如今虎落平阳,也多的是人对他还有忌惮。
姽婳试了试温度,不至于让亓官芜觉得难受,她端着茶壶慢慢走到他面前,半蹲下,居高临下看着被摁在地上受尽屈辱的亓官芜。
“滚,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亓官芜眼睛都气红,这个女人曾经喂给他的茶水里放了春药,现在又想故技重施。
和姽婳一样,亓官芜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支配着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尤其还束手束脚不能反抗,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以为她不想吗?但凡有这个机会,亓官芜现在就是一具死尸,还能有和他叫嚣的机会?
真让她恼火。
姽婳欣赏完被他气红的眼睛,捏住他的下巴,怼着他的嘴就往里灌茶。
姽婳:“你以为孤不敢?等孤玩够了,折磨够了,对你没兴趣了,到时候孤一定亲自送你上西天。”
一壶水灌完,有大半茶水都在亓官芜的挣扎中淌了出来。
姽婳的半截袖子和裙摆狼狈得像刚给猫洗完澡,亓官芜比她还狼狈,被灌了一胸膛的水,衣服湿着还被摁在地上。
也不像刚才那样疯狂用眼神骂人,反而垂着头有气无力。
她该不会给人灌死了吧。
姽婳的脑子刚冒出这个想法,手就比大脑快赶紧去看亓官芜有没有事,没想到这个人狡猾多了,是装的。
见她手送过来,毫不犹豫一口咬住了她的手腕。
疼得姽婳眼泪飙出来。
侍卫们方寸大乱,当着他们的面皇帝被咬,还流了血,他们这可都要被砍头。
姽婳捂着自己的手腕,铁青着脸冲侍卫们摆摆手:“没事,你们去太医院领些药回来,今日之事孤不会传出去,你们暂且安心,没人会追究你们的责任。对了,尤其是你,记得治手上的伤。”
侍卫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在她叮嘱后,轻声道了一句:“是,属下遵命。”
这几个字被他念得格外缱绻,但姽婳没注意听。
原主是个暴脾气,是个暴君,可姽婳不是,既然她能说出这番话,就证明规矩虽然限制不让她杀亓官芜,但是让她改原主的人设。
“好了,别磕了。”阻止了那些侍卫的磕头自残行为,姽婳甩了甩手腕上的血,上前就是一巴掌。
她不管原主对亓官芜做了什么,但她来到这个世界,一没有继续虐待亓官芜,二还给他水喝。他这样对她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手上的血糊了亓官芜一脸,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怜。
姽婳的心底隐隐划过一丝不忍,又觉得自己疯了。亓官芜这只疯狗,才不需要她可怜。
姽婳走到亓官芜的身边,面色冷峻俯视着他:“孤是皇帝,你是孤的人,孤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在孤手上讨生活,所以在孤愿意施舍给你的时候,你最好全盘接受,否则……”
她俯身贴在她的耳边,揪着他的头发亲昵地说道:“孤不会弄死你,但孤有千万种方法,折磨你生不如死。”
亓官芜闭上眼,遮住眼底的不甘和愤怒,她又要拿他的家人来威胁他,这种被钳着脖子的感觉太难受,人也被无力感充斥,想成就一番事业却偏偏被困在后宫。
起身挥袖,姽婳冷眼看着亓官芜,“带下去。”
看见他就烦,难啃的骨头,软也不行,硬也不吃。
听到她这句话,亓官芜却错愕擡眼看她,看她眉宇微蹙眼里没她,反倒楞了神……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不拿家人威胁他就范?
亓官芜胸膛里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微微地跳动了一下。
这作风和原主有些不太一样,所以在场的侍卫都楞住,怕自己听错指令没人敢动弹。
姽婳:“还楞着干什么?需要孤教你们?”
这个时候,她身上的威压和第一世亓官芜当皇帝的时候一模一样。
“是。”
亓官芜被探擡出去了。
姽婳看着没人,才觉得心口堵着的气散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气的不是亓官芜反抗,而是气亓官芜竟然敢这么对她!
忍不了,完全忍不了。
等气稍微顺了顺,姽婳意识到这殿里竟然还有人没走。
姽婳转过头,不解地看向他,有点眼熟,是方才那位手被烫伤的侍卫,现在他的手还红着,感觉要长水泡。
姽婳:“你还有事?”
侍卫见她不记得他,微微叹了口气,“陛下就算生气,也不能忘了我吧。”
露……露馅了?这人谁啊,她一没记忆二没系统三原主没摔脑子。这咋圆?
姽婳向后退了一步,却碰到圆桌,“那又如何,孤是皇帝,这世界能有几个人要孤记住让他们?”
侍卫情绪还挺稳定,也没什么不开心,从怀里掏出金疮药,眼巴巴看着姽婳,“陛下的手还在流血。”
恍惚间,也有一个人对她无微不至。
姽婳坐下,鬼使神差把手递过去。
侍卫一边给她包扎,一边给她讲了他和她的故事:“我十五岁时在训练营见过陛下一面,那时陛下允诺,若我来日能打赢所有人,在那个鬼地方活下去,陛下就会任命我当您的贴身侍卫。”
姽婳差点抽回自己的手,不会因为这句话就把她当成什么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吃尽苦头才来到她身边云云之类的话吧。
侍卫又继续说,“我叫姽十二。”
和她一个姓氏?少见。
见姽婳看他,十二露出一个青涩的笑,“是陛下当年为我取的名字,我很珍惜。那么我亲爱的陛下……”
十二跪下给她行礼请安,“殿前司都指挥使姽十二,特来向陛下覆命,幸不辱命。”
姽婳抽回手,“嗯,挺好,恭喜你,下去吧。”
不对,不是这个人。
因为这份心慌,姽婳变得有点冷漠。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她好像忘了一个人。
姽十二收拾好东西走了,寝殿里只剩下姽婳一个人。
她看着鞭子上沾的血,想起亓官芜被拖走时地上的血痕,突然冒出一个很荒谬的念头……她想去给亓官芜送药。
她一定是疯了。
当然趁着夜色换了一身衣服,偷偷打听到亓官芜住处,又站在这里的时候,姽婳又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她绝对是疯了,不然为什么不休息,要在这大冷天力跑出来看这个白眼狼。
等等,有人来了。姽婳耳尖一动,她的身后有脚步声,见此她翻身上了屋顶,看着一个文官打扮的女子敲了敲门。
姽婳眉宇之间拧成川字,这亓官芜给原主戴绿帽子啊?
不对,原主也叫姽婳,四舍五入,那就是给她戴。
姽婳楞了一下,忍不了丶一点儿都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