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
S17.
过去许弭用来守株待兔的位置，换成了程玄度。
温倪看得新鲜，“找路哥吗？今天陶喜没来。”
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白芥的出现都是有规律可循。只要陶喜在，她就一定会来。
可惜深陷在感情中的人，总会迷失方向，自欺欺人。总觉得下次就是机会。
只要有一点点机会，就不愿错过。
温倪乐得看笑话，也不打算告诉许弭。
只是意外，那个她已经习惯给许弭特意留下的位置，今天换了人。
“这几天，有看到许弭吗？”程玄度漫不经心地问，目光在周围巡视而过，半是期待半是犹豫。
她给了自己三天时间。
如果三天内，他们能在这里偶遇。
如果，他心中的天平，偏向的是这个故意伪装出来的皮囊——
如果——
——她就试试看。
人类没有上帝视角，以至于总是产生各种戏剧性的错过和误会。
她当然不知道，许弭每天都会过来，可偏偏今晚游戏策划上出了问题，抓着十三加班。
温倪耸耸肩，“有看到过，但是今天，他没来。”
没来。
考虑到晚上还要自己开车回去，程玄度选择了不带酒精的饮料，但硬生生喝出了威士忌的感觉。看得温倪忍不住向坚守位置的谢朝吐槽，“喂，你女神似乎心情不好，你机会来了。”
谢朝不理她，指尖快速在屏幕上划过，似乎在给什么人发消息。
又等了三十分钟，还是没出现。
权衡利弊后，程玄度还是决定放弃。
许懿的要求，她做不到。
那日林时带她到了停车场。
许懿就在车上等着她。
不同于对待程玄度时的温和语气，许懿的声音很冷，某一瞬间，似乎可以和很多人对应。
比如，那些知道她职业轻视她的人，那些看到她跳钢管舞视频尖叫，但又会暗中鄙夷的男人丶
从一个翩翩公子，变成了一个口蜜腹剑的奸臣。这是她下意识的反应，但好在还有健全的表情管理。
“你和许弭是什么关系？”许懿开门见山地问了这一句。
程玄度有一时的恍惚，按照平时对许懿的了解，她下意识的以为，许懿此行的目的，在于警告她，让她离他哥哥远一点。
许懿却不等她解释，开口，说出了让她更震惊的话。
“我知道Vent在争取线下渠道，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要帮我？”
程玄度皱了皱眉，太厌烦许懿这种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语气。
许懿笑了声，不同于许弭的清爽，也不同于，他平日里的温和，是很冷还带着几分不屑的笑，是来自上位者的高傲，
“不是帮你，是合作。我会比寻礼更可靠。”
寻礼。
程玄度的脸色微变。
女人在职场中，除了应对自身的工作，还有一系列男人永远无法共情的烦恼。比如那日，寻礼口不择言说出的，“你去讨好许懿啊，”如今人家本人主动找上门，就很微妙……
许懿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除了许君蘅的偏爱和扶持，自然也有一套手。
饶是她再波澜不惊，擅长表情管理，许懿还是一眼看穿了她的防备，出声打断了她的想象，“那天，我看到你和许弭在一起。”
许懿淡淡说着。
程玄度想起，应该是，在俱乐部的那天。
“所以呢？想让我离他远点？你不是第一个这样告诉我的人，我不妨坦白讲，我知道他已婚。但你错了，从来都不是我在缠着他。是你哥哥，缠着我不妨。”说完，作势就要下车。
“等等，”许懿拦住了她。
他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还拿出中心区24/7的门店分布图，以示诚意，“你似乎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是要你，靠近许弭。”
宽敞的车厢内，空气却是压抑的。
程玄度惊讶地看了许懿一眼，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就这么简单？”
“这并不简单。”
许懿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这并不是他选中的第一个人，可即便许弭的名声再差，后面都可以轻松解决，唯独这个女人身边停留最久。也最特殊。
“许弭带你去看了他外婆吧？”
这次没有太惊讶。
到底也是在风浪中打磨出来的。许懿的意思，她猜得出来。
豪门中的厮杀，一点权势就可以左右一个人的命运。她想起那晚在游轮上，许弭和程开阳不也在暗中约定着什么？原来觉得讽刺，现在想来，是她太过理想化了，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许弭无需对她负责。
程开阳从小就和她不和，即便她千方百计地躲出去。但只要身体里，还留着程家的血，就还是会被当做眼中钉的吧。他也没必要为她心软。
云城是出了名的购物天堂，商圈密集，华盛的24/7和恒悦的Re是其中的佼佼者。Re虽然和24/7其名，但这几年，无论是客流量还是成交额，都远差于24/7。
理想状态下，当然是加入24/7是最优选择。
但理想终究只是理想。几次申请入驻，都没能通过审核。品牌认知度丶品牌影响力丶实际销售业绩，一组组数据，直白地给了答案。
Vent毕竟是个小众品牌。
但她头铁，也不觉得丢脸，一次次软磨硬泡，终于达到了指标，却又被告知，品牌定位不在考虑范围。
怎会不在。
占据整个T区的Artemis，不也有，同样定位的，副线品牌。
人脉的重要性在那时显露无疑，她很想很想说些什么。祈求，或是找什么人，或是发泄一下因不公而来的怨气。
可她都忍了下去。
最后，只是平静地带着几乎暴走的福年离开。
那时没有遇到愿意帮忙的人。
现在的许懿显然也不是。
但24/7，
……她没办法不心动，
一大群年轻人吵吵闹闹地过来。
程玄度扫瞥眼，又快速低头，手机在手中反覆按亮按灭，无趣地消耗着电量。
而人群却在临近她的时候，突然停下。
隔了几秒，感觉不对。
视线从手机上拉回，擡头，眼熟的十三和度止珩在冲她挤眉弄眼。
身后，是她在等的人。
下意识起身，却忘了要说什么。
那人也没开口，以前话唠的不行，大概……从婚后开始，就成了陌生人。
无论哪个身份。
度止珩很自来熟地问：“baby今天来了吗？”
度止珩这人很有少年感，嘴也甜，经常甜甜的喊人“宝贝”“姐姐”“亲爱的”“宝宝”，腻歪的要命，但有些女孩子就很吃这一套。
许弭不悦地瞪了这只花孔雀一眼，以前也没觉得他骚包，开口都像在警告仇敌，“什么baby？”
一副你最好给我说清楚的表情。
度止珩故意气他，“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许弭的脸瞬间黑了。
十三是个很坚定的许弭推。拉上度止珩就往里走，其馀人也很识趣地跟着进去。穆闻风在最后，眼神依然让人捉摸不透。
许弭：“好久不见。”
玄度哑然。
并不算很久，甚至还在同一个房间过夜，可一切都是基于许弭和另一个她而言。
并非当下的……白芥。
低头，眸中的情绪被尽数遮掩。
她的回应很淡，“是啊，好久不见。”
“在躲我吗？”许弭开门见山，语气却不像在问她。
程玄度偏头看他，“我为什么要躲你？”
暧昧的光影里，她又披上了初见时的姿态，许弭并没有为此欣喜，反而觉得，似乎无意间，距离她更远了。
“是因为……你结婚了吗？”
她的语气很轻，尾音还带点笑。
这次，她不会把主动权再交给谁了，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许弭猜不出她是觉得不屑，还是不在乎，两者太过相似。
可对照的，一个是他，一个是感情。
没回答，像是默认了。
她却动了点旖旎的心思，拿起酒杯，借此掩饰，“这里有很多人已婚，我没有偏见。”
“甚至，后面的，”她用手随便指了指，“那个，还有那个，听说也有未婚夫，算是逃出来了。”
才刚喝了一点点，她就似乎有些醉了，又似乎是伪装。借着那低到根本不算什么的酒精，发泄情绪。
他一一配合她漏洞百出的把戏，眼底的心疼被死死压制。
不能让她看见。
“有人告诉我，婚姻是围城，也是爱情的坟墓，是不自由的。”
晃动的眼神突然找到了平衡，程玄度看着他，似乎在等一个答案，“那，你也想逃吗？”
默默对视。
她的问题如此清晰明了，精准点到了所有核心，可他却突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围的喧闹声被暂时隔离了起来，像是凭空织出了一张细密的网，无数双眼睛，就躲在网的背后，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是不是有寻礼的人，或许还有许懿的，程开阳的？
他们，似乎从注定要捆绑在一起时，就没有那么多的自由。
她现在才判断出来，那么许弭呢？
是否一早就知道，于是刻意利用她，上演着最无趣的戏码。
“这个话题很没劲对吧，不说了。”她借笑掩饰失落，对生活和所处环境的失落。
而许弭显然是误会了。
“不，有意义的。”
许弭突然按住她的手，指尖相触，她下意识看了眼。
果然，无名指空荡荡的。
他们有默契地去掉了婚戒。
“Iris，我想问你。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很难做出准确的评价。
“我不知道。”
她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有时候，觉得你像清醒的绅士。有时候，又觉得你是个模糊的混蛋。就像现在这样，你混蛋的彻底。”
不像在骂他，语气里暗藏着娇嗔。
许弭并没有为此欣喜，反而更失落了，“我猜到了。”
“我也想要配合。可我突然发现……”
“这几天，没有见到你的时候，我总会想你……”
他深情款款。
面前的女人却有些心不在焉。握着酒杯的手蓦地收紧，眼神落在了远处。
一对男女紧紧拥在一起，女孩像是没了骨头，软绵绵地依靠着身边的男人。乍一看。是一对情侣不顾环境的缠绵。尤其在这种环境下，情人间的亲昵，并不是什么稀奇。
许弭收回视线，继续：“我和我玄度，其实只是……”
是符妤！！
醉醺醺的女明星，毫无意识地倒在了男人怀里。
眼看就要被带到楼上。
S17合法经营，但总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让酒吧披上暧昧的滤镜。
该去看看。
程玄度刷地起身，并没有听清许弭的话，匆匆丢下一句，“一会儿再说……”
许弭带着十二分诚意的那一句“只是联姻而已。我和她弟弟合作，帮忙照顾她一年，等后面平静下来，就给她自由”融在了声色里。
像是个破碎的音节，无人在意。
购物天堂那段有参考《市场周刊·理论版》2020年《国际商务管理市场下实体店经营的优劣势研究》
因为vent线下门店如何详细发展非本文重点，但也是决定玄度人物转变的关键信息点，所以还是啰嗦加了一段。非这个专业，如果出现漏洞，烦请温柔指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