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番外：少年心事是一场盛大秘辛（八）
当天纪凭语和凉不怨一块放学的时候，纪凭语没有去买菜了，主要是昨天买的那一大袋子还塞在冰箱里，吃不完。
但他还是花了钱，因为他去买了零食。
纪凭语是有心买给凉不怨，但他知道他买多了留在那，凉不怨也肯定不会动，所以他只买了一包薯片和一包饼干。
凉不怨有注意到，纪凭语今天心情似乎有点不太好。
倒不是说他话少了，因为其实纪凭语平时也有很安静的时候，再说他话本身也不算多。
只是今天的纪凭语……
凉不怨说不出来他哪儿不同了，但他就是觉得纪凭语的情绪有点往下走。
所以在漫长地沈默后，凉不怨到底还是在进了家门后难得主动问话：“你怎么了？”
纪凭语有一瞬地茫然：“什么？”
凉不怨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可对上纪凭语的眼睛后，有些事就主动不受控制：“心情不好？”
纪凭语心里确实有淡淡的躁意，因为那些人议论凉不怨的话太难听。但这话不能跟凉不怨说，他背地里处理了就好了。
所以他只玩笑道：“是啊。这周末想喊人陪我出去玩都没人有空。”
纪凭语以为他这么说，凉不怨就不会再接话了。
然而凉不怨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问：“几点？”
纪凭语微怔。
他不是没有猜到，凉不怨说周末没空，多半是要去做兼职打工贴补家用。
所以纪凭语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凉不怨也没遮掩，直接把自己已经定好的兼职都说了遍。
从周六早上五点送牛奶开始，一直到周日：“周日那家店要装修，下午是空的，本来打算去发传单，可以改陪你。”
纪凭语听完后第一时间没有吭声。
他想就算是生产队的驴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可除了心疼，他什么也说不了做不了。
尤其是面对凉不怨周六从早上五点安排到凌晨三四点的夜宵收摊，然后休息一会又是周日早送牛奶，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给他划掉这些东西。
所以纪凭语只能道：“陪我吧。”
多休息一下午，也是休息。
于是纪凭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人在周末的时候约出来了。
出门前，纪凭语还紧张了一下。
毕竟再怎么说，都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出去玩。
而且他查了好多攻略，pass掉了无数要花钱的东西，最终选择拎起了自己的滑板。
正好天公作美，这天不仅没太阳，还有点凉爽。
毕竟秋天到了，丰北的气温也开始逐渐往下走了。
因为有时候玩板太狠会断板面，桥的螺母也容易坏，所以纪凭语家里放了很多备用的桥和板面，再加上他自己本身很喜欢收集自己觉得好看的板面，因此要多匀一块出来不是难事。
就是纪凭语还得自己动手装。
他动手能力强，只是难免会有点乒乒乓乓的声音，尤其上轴承的时候，注定要用螺套扳手往里锤两下。
这动静吸引到了正在给他做下午茶的宋姨上楼看了眼，就看见纪凭语坐在自己的小杂物间拧轮子。
宋姨：“你不是前两天才装了块新板子么？”
纪凭语头也不擡：“我待会去找凉不怨玩，给他带的。”
宋姨顿了顿。
她望着一脸兴致勃勃的纪凭语，到底只能说：“那我多烤点曲奇？”
“好啊。”纪凭语回头笑：“麻烦了。”
“跟我还客气。”
等纪凭语装好板，带上宋姨装好的曲奇后，就直接出门了。
他和凉不怨约的是学校门口见，而且因为现在上高二了，学业比高一时重，尤其凉不怨还参加了数学竞赛班，戴秋怕他早晚上下学有什么事联系不到，所以在二手市场淘了一台不能联网的诺基亚，又用自己的身份证办了张电话卡给凉不怨。
所以凉不怨现在有了手机，第一个互换号码的就是纪凭语，也只有纪凭语——凉不怨和戴秋用的是家庭短号，打电话不用钱。
纪凭语戴上板，上了车就给凉不怨发短信说自己出发了。
对面没回，毕竟一条短信五毛钱。
但纪凭语知道他收到了，他的手机对方查收短信后是会显示一个“√”的符号的。
今天天气的确算得上凉爽，纪凭语到的时候，看见凉不怨还是穿着校服，登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要订“L”。
纪凭语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司机停在了凉不怨边上，然后打开车门冲凉不怨招手：“上来，我们去公园那边玩儿。”
凉不怨垂眼看了看这台停在自己面前跟刚买的新车一样的SUV。
他不认识车，但是他知道纪凭语是天纪的少爷，所以这车肯定不便宜。
凉不怨弯腰踩进去，心里有说不出的情绪在蔓延。
他和纪凭语的差距太大。
横在他们中间的，已经不是什么沟壑，而是天与地的距离。
不等凉不怨问，纪凭语就先说：“我们待会去玩滑板。”
凉不怨也不遮掩：“我不会。”
“没事。”纪凭语微擡下颌挑唇，满是骄傲与自信：“我教你。”
司机把他们放到公园门口，这边公园有个小滑板场，只是经常被小孩所占据，纪凭语也没打算带凉不怨去那边。
因为他加了丰北的滑板群，知道那边现在有人在玩，他不想带凉不怨过去。
这人长得太好，怕被谁盯上。
要知道他那位跟他表白撞属性的朋友也是玩板的，招式不会几个，天天来这儿蹲着看别人玩然后鸡丨叫。
他说话放肆，纪凭语怕他口无遮拦戳到凉不怨的痛点。
尤其……
凉不怨这个人吧，看着不在意，其实很多事都很在意。
纪凭语看得出，凉不怨的自尊心很强。
纪凭语把自己新组装的板递给凉不怨，看着凉不怨结果后转着看了眼，心里有点隐秘的情绪在发酵。
他是故意挑的那块板面，和他这个是同款不同色，可以被称为“鸳鸯板”。
纪凭语带着凉不怨挑了块空地，示意他把板子放下。
纪凭语：“我先教你滑。”
他说着，就踩在板上，给凉不怨示范了一下，随后有心耍帅，是用荡板180转身回到凉不怨身边的。
就是凉不怨面色始终那样，波澜无惊。
纪凭语也不气馁，示意凉不怨：“试试？”
凉不怨问出了所有滑板新手的第一个问题：“哪只脚先踩？”
纪凭语忽然觉得他挑选的这个娱乐项目实在是太好了。
因为之后凉不怨还会有很多问题问他。
“你这样，站着，然后擡脚跨出去，哪只脚先跨过去，哪只脚就是你的前脚。”
纪凭语还解释了一句：“前脚就是先上板，踩在板头的，后脚是蹬和踩板尾的。”
他解释的很清楚了，凉不怨当然明白。
凉不怨上板上的很顺利，纪凭语有提醒他先不要滑。
等他站上去站稳了后，纪凭语冲他伸出了自己的两只手：“你抓着我，我带你滑一下，你感受感受，主要是你要确定自己的重心，稳住。”
凉不怨没有第一时间动。
他望着纪凭语伸出来的手，很轻地蜷缩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纪凭语的手很漂亮。
修长又骨节分明，还有点恰到好处的薄茧添了几分力量感，让他看上去没那么孱弱。
不像他的，他的手因为干活，常年覆盖着很多发黄的老茧，而且手掌要比纪凭语的宽大，看上去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手。
如果说纪凭语的手是艺术品，那么凉不怨的手就像是打造这件艺术品的匠人。
纪凭语见他不动，有点莫名：“怎么了？”
凉不怨淡声道：“出了汗，脏。”
“…我不嫌弃你。”
纪凭语不太确定凉不怨是不是知道他有洁癖，但这事他也没和谁说过啊：“来吧。”
凉不怨又看了两秒，到底还是擡起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纪凭语的手上。
纪凭语在他搭上来的一瞬间就握住了他：“站稳没？”
凉不怨点头，于是纪凭语就带着他慢慢往前走。
凉不怨的注意力根本没法放在脚底下的滑板上。
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点奇妙。
他也不是没有和人肢体接触过，可纪凭语的手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摔，纪凭语抓得很牢，这天气再怎么凉爽，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体温都很高，才滑出去一小段，两个人的手心就都冒了汗，也分不清是谁的。
纪凭语却完全不在意。
他只知道凉不怨虽然看着瘦，但是他的手好像很有力。
因为在滑板上难免会摇晃，所以凉不怨会不自觉地收紧手上的力度。
这力道。
让人怪有安全感的。
玩板不可能玩一下午，因为会太累。
所以纪凭语在带着凉不怨玩到出了一身汗后，就先喊了停。
他还是很满意今天的成果的。
因为凉不怨已经会荡板了，而且荡得还不错。
只是纪凭语没有想到，在板场那边玩的人会因为要去买水经过了他们。
有人认出了他，挥着手喊了声：“纪哥！”
纪凭语偏头，那人已经滑过来，冲他伸出了手。
纪凭语条件反射地伸手跟他打招呼，先是拍手然后击拳。
对方说：“你怎么在这儿玩啊，昨天喊你你不是说没空不出来吗？”
纪凭语：“……”
他眼皮子跳了跳，看了眼停在那没什么表情的凉不怨。
纪凭语随口打发了这人走，一边在心里嘟囔着坏他计划，一边有点忐忑地看向凉不怨：“我是不想和他们玩……”
凉不怨没说什么，纪凭语又多补了句：“和他们玩他们总是要我给他们展示一些招，还要拍，我说别拍又不高兴，就很烦。而且我有时候也不想展示，老感觉把我当猴子围观。”
这些话纪凭语从来就不会说，这也是第一次说出来。
因为对方是凉不怨，他就有点忍不住。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只有一层毕业了后大概就会淡薄的同学关系，可在纪凭语心里，凉不怨就是特殊的。
十五岁的纪凭语，就算再擅长社交，也始终有这个年纪的限制。
凉不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他本来没打算再说什么的，可脑海里却不住地回放起刚刚那个人熟稔地跟纪凭语打招呼的模样。
那双牵过了他的手，又碰了别人。
凉不怨没交过朋友，他不知道朋友间是有界限的，不过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无论是什么关系，他都要他在纪凭语那是唯一特殊的。
所以凉不怨鬼使神差地又多问了句：“什么招？”
然后纪凭语的眼睛登时就亮了。
那双因为有点累了而懒散下去的狐狸眼，像是偷偷把今天的太阳藏进了眼睛里，明丨媚到让天地失色。
他勾着唇，自信又张扬：“你想看吗？我玩平地超厉害！”
纪凭语不想给其他人表演，却愿意给他看。
他应该丶也许丶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特殊的。
年少的凉是真的很不自信了TAT
今天没有加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