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苏原！”姜柚将止血钳夹住破开的主动脉，让苏原过来帮忙拿住。
    姜柚飞快地缝合破损的内脏，直接切除了脾，鲜血还是不停地淌出，苏原看在眼里，着急地问姜柚：“怎么还有这么多血流出，是不是那个动脉伤到了？”
    另外一个腿受伤的战士也爬过来想帮忙，他想将自己腿上的止血绷带拆下来给唐斌用，被注意到的姜柚喝止了。
    她知道战士是什么意思，但是止血绷带对唐斌已经没有作用了，唐斌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情况已经太糟糕，他一手紧紧地握住苏原的小臂，吐字十分艰难：“苏原，你回去后，帮我给老宋...带个话，请他照顾我的莉莉！”
    苏原急得涨红了脸，“不，唐连，你不会有事的！”
    唐斌注意到一旁打开的医疗箱里所剩物资不多，伤口的撕裂感几乎快使他晕厥，他阻止姜柚再进行急救，“这些药品留给需要的战士...不要浪费了。”
    唐斌身下的血将土地晕染成了一朵血色的花，姜柚痛苦地握紧拳头，她做过很多手术，唐斌这种情况就算是放在现代医学手术室都不一定能抢救得过来，需要大量输血，她伸手探向唐斌的脉搏，脉搏已经非常迟缓，而且在慢慢变得越来越缓慢。
    苏原看到姜柚停下来，大吼道：“姜柚，你快给唐连做手术啊，他一定会没事的！”
    姜柚如梦初醒，也许会有奇迹发生呢，不能放弃！她手上动作飞快，将破碎的内脏缝合到一起，但是因为腹腔中血液太多的缘故，一些出血点看不见，也无法缝合止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不知过了多久，姜柚还在全力缝合，手却突然被人拉住，她擡起头一看，是神色悲戚的苏原，他朝姜柚摇了摇头。
    唐斌的脸已经定格住，他仿佛在失神地看向天空，天上飘过的那片可爱的白云，很像他那唯一的小姑娘的笑脸。
    “唐连长！”旁边的战士悲戚地摇了摇唐斌的肩膀，他们的硬汉连长，已经不会再回应了。
    姜柚探向唐斌的脉搏，又看了看他的瞳孔，掰过发楞的苏原的手腕，忍着悲痛履行了她医生的最后一项职责，“死亡时间，13点29分。”
    他们甚至没有多少时间悲痛，不远处的枪声惊醒了他们。苏原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先将受伤的战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随即将唐斌也移到了竹屋中，姜柚跟在他身后，警惕地看着周围。
    “你在这里等我。”苏原嘱咐姜柚。
    姜柚摇头，“不，我要跟着一起去。”如果再有人受伤，她必须要抓住黄金抢救时间，唐斌就是这样，也许早一点，结果就会不一样。
    苏原没有阻止她，只是说道：“跟着我。”
    抓捕已经接近尾声，逃跑的巴卡往山上跑了，经过队员们数小时收捕，终于将人逼到了一处悬崖。
    悬崖是山体形成，并不高，摔下去大概率也不会死，但是肯定会摔断手脚。
    跟着卡巴的都是他的信徒，将卡巴围在中间，姜柚站在队伍后面，透过人墙，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姜安。
    她脸上沾裹了一些鲜血，已经凝固在她脸上。姜柚远远地注视着她，面对这么多荷枪实弹的禁毒警察和边关战士，她脸上堆砌着恐惧。
    但是她很快就注意到了站在人后的姜柚，她穿着军服，立在人群后，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隔空相望，身份已经全然不同。
    如果姜安只是被拐卖的少女，那她今天一点事都不会有，可偏偏，她帮了毒贩，还开枪伤人，姜柚都很奇怪，短短的一个月，到底是什么让姜安变得这样快。
    姜安看了一眼身旁的毒贩巴卡，她其实不知道他就是巴卡，但是他身上那种不可一世的王八气征服了姜安，姜安一辈子都在被姜柚比成尘埃，她想要出头人地，她不想自己人生的意义就是让白秀娟去换取两百块的彩礼钱。
    所以，在服侍了巴卡一夜后，巴卡看她是处，赏了她一块黄金，她就彻底沦陷了，没有学历，钱够多她也能将姜柚比下去，她想带着钱锦衣还乡，想让姜柚羡慕，想让白秀娟后悔，还想让白秀娟以她为骄傲。
    慢慢的，她就知道巴卡他们是做什么的了，作为边境土生土长的人，她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在做什么，但是她已经无法回头。
    她锦衣还乡的美梦还没有做完，姜柚他们就杀了过来，她就自告奋勇欺骗唐斌几个，等唐斌他们稍微放下警惕，姜安就从身上摸出事先藏起来的枪，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在这之前，她已经开过几次枪。可那都不是杀人，看到唐斌不敢置信地倒下去，姜安心里浮起短暂的愧疚。
    巴卡突然将她拉了过去，冰冷的匕首斜在她脆弱的脖颈处，巴卡吐着很不熟练的汉语：“放我们走，不然我就杀了她，她可是汉人！”
    姜安适时求救，“救命，救救我！我是被他们抓来的，我是姜家沟的人！”
    她心里存着侥幸，幸好对面谁也不知道她的底细，她可以装无辜，蒙混过去了，性命就无忧了。
    “别相信她！她和这些毒贩是一夥的！唐斌就是被她欺骗杀害的！”一道冰冷而高亢的女声随即响起，姜安一下就辨认出是姜柚在说话，她恶狠狠地瞪向姜柚，这个姐姐天生就是和她来作对的，什么地方都比自己好，最后还想要自己的命。
    苏原冷冷地看着姜安，像是在看一具尸体，“缴械投降可留性命，负隅顽抗死活不论！”
    巴卡见他们并不在乎姜安的性命，心一发狠，手一用劲抹了姜安的脖子，像丢垃圾一样将她丢在一旁，率先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他的信徒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苏原他们赶忙去追。
    姜安被割了喉咙，鲜血从她的颈动脉像打开的水龙头那样喷涌而出，她双手死死地按着伤处，企图能阻止鲜血的喷涌。
    姜柚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姜安知道她是医生，瞪着双眼张着嘴巴向她求助，但因为被割喉，所以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她看到姜柚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姜安翻滚了好久，她没有立刻死去，而是像唐斌一样，流血过多而亡。
    从始至终，姜柚都只是冷眼旁观，如果她出手救治，姜安也许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直到姜安彻底不再动弹，姜柚紧绷的肩膀才松懈了下来，她迷茫地看向远处的云，她曾经发誓不管什么原因都不会拒绝治疗伤患，今天她却几次见死不救。姜柚摇了摇头，转身朝山下走去。
    巴卡跳下去摔断了腿，没跑多远就被活捉了，剩下的喽啰也死的死伤的伤，没一个跑出去。
    这次任务很成功，但是所有人心里都很沈重。唐斌还有两个禁毒警察伤势过重牺牲了。
    姜柚有些自我怀疑，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没用，所以才会死了三个人。另外两个战士被打中头没有抢救机会，唐斌却是在她抢救下死亡的，回去的路上，姜柚一直睡不着，唐斌死的时候的模样，莉莉稚嫩的脸庞在她脑海来回滚动，让她难以安心。
    她做过那么多手术，无法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也有不少没能下手术台，每次姜柚都会心情沈重，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压得喘不过气。
    来的时候，苏原作为特战队员，是单独来的，回去的时候却是一起回去的，还有唐斌的骨灰。
    和来时一样，姜柚依旧和战士们同乘后厢，车厢里安静得可怕，清晰得几乎能听见眼泪掉下的声音。姜柚擡头一扫，起码七八个战士在悄无声息的抹眼泪。
    她的心更沈重了。
    苏原上车后就坐在了她身边，察觉到她情绪不对，苏原什么也没说，只是悄然握住了她的手。
    苏原的手温暖而干燥，姜柚的仿徨与悲痛似乎被安抚了很多。
    回到驻地的时候，宋辉已经得到消息，他率着驻地所有的战士站在道路两侧，安静肃立，每个人都压抑着心里的悲痛，当唐斌的骨灰被战士从车上捧下——
    “敬礼！”宋辉哽咽着，手臂挥动出最高的敬意。
    唐斌不是本地人，他的骨灰也并没有埋葬异乡，而是送回了老家。莉莉却没有跟着回去，宋辉两口子收养了她。
    后来姜柚听刘金凤哽咽地说起莉莉刚开始的时候不愿意在刘金凤家睡，晚上会偷偷溜回自己家，睡在她的小床上，期待着爸爸像往常一样归来。
    苏原回来后一直很忙，唐斌意外身亡，他虽然是一排的排长，但也挂着副连的职位，就暂时成为代理连长，给烈士追功，给参战的战士请功，忙了好几天才终于有了点空闲，想到姜柚回来那日脸色很差，怕她留下战后创伤，抽时间过去看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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