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苏原用左手挠了挠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指着底下流动的河流，“之前我们休息的时候，还来这里钓鱼。”
    部队也有休息时间，正常是一个月休息四天，这四天可以自由活动，但是这里地处偏远，就算休息也没地方可去，多半都是待在驻地。
    “哦，”姜柚拿着花，也感觉有些尴尬，只好接着他的话说道：“能钓到鱼吗？”
    苏原点点头，“这条河鱼资源好得很，野生大板鲫很多，有时候我们一天就能钓几十斤，春天鱼类繁殖，我们不来钓，等夏天的时候我带你一起来。”
    姜柚点头应下，“好啊。”
    太阳越升越高，今天轮到姜柚休息，她可以不用去医院，但是跟苏原两人就这样站在野外也挺奇怪的，姜柚想回去了。
    苏原却在此时提议，“山顶有座仙女庙，你去过没有？”
    姜柚摇头，她之前好像是听说过，但是不知道具体位置，所以也没去过。
    “那座庙应该是当地百姓修建的，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供奉了，我们之前训练的时候经过那里，风景还挺好，要不要去看看？”
    姜柚犹豫片刻，想到自己回去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下来。
    苏原注意到她衣着单薄，跑步的时候还好，停下来就会感觉冷了，正月天还是很冷的，他连忙脱下了自己的迷彩服外套，走到姜柚身后，披在她的肩头，“有点冷了吧？”
    姜柚确实感觉有些冷了，正月天还是很冷的，她擡眼看去，苏原穿着单薄的军绿色短袖，连忙要将外套脱下来给他，“太冷了，你穿短袖怎么行？”
    苏原将外套按在她肩膀上，“我是男人，火气大。”
    在他坚持下，姜柚穿上了他的外套。这不是她第一次穿苏原的衣服了，之前苏原还将自己的毛衣和外套送给他。可那是苏原闲置的衣服，她现在穿的外套上还残存着他的体温，瞬间就驱散了寒意。
    在苏原的带领下，很快找到一条青石小路，石头上布满了青苔，杂草丛生，看样子确实很久没有人去过了。
    道路两边的青松茁壮挺拔，一个冬天过去，针叶依旧翠绿，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枯叶，不知名的鸟类在轻鸣。苏原的脚程很快，为了配合姜柚他刻意放缓。
    “我小时候经常跟我外公去爬山，我家附近有个东山公园，东山很高，爬到顶端就能俯瞰全城，东山的日出是很着名的，冻伤有个很美丽的传说，只要跟爱的人一起爬到山顶看一场日出，就能幸福地白头到老，”苏原含笑看向姜柚，“什么时候你去省城，我带你u爬东山。”
    姜柚感觉苏原这话像给她套了个圈，她轻咳一声，“那机会应该很渺茫，我很少去省城的。”
    苏原也并不失望，“总会有机会的。”
    山不并陡峭，越往山顶走，灌木丛越多，姜柚这才发现这些灌木都是杜鹃花，漫山遍野都是。
    姜柚看向苏原，问道：“你见过这些杜鹃开花吗？”
    苏原点头，“见过，五颜六色的，美极了。”
    杜鹃四五月份的时候开花，姜柚有些期待了。
    差不多走了快一个小时，两人终于到达了仙女庙。虽说是庙，实则只是一座很小的木架，里面供奉着一块人形石头。
    木架前有些陈年的香柱和蜡烛泪，杂草丛生，显然荒废多年了。
    苏原将杂草清理了，一边扯草一边问姜柚，“你知道仙女庙是求什么的吗？”
    见姜柚摇头，苏原对她一笑，“求姻缘。”
    将杂草清理干净，苏原很庄重地对着仙女庙双手合十，似乎在祈祷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转头看向没什么反应的姜柚，“来都来了，你不求求菩萨吗？”
    姜柚摇头，“我对姻缘无所求。”
    苏原笑道：“我刚刚求了菩萨，送我一个美丽善良的仙女。”
    他认真的语气逗笑了姜柚，“你肯定会求有所得的。”
    苏原定定看向她，“是吧，可是我担心我军人的身份无法给她太多的陪伴，我还担心她不喜欢我。”
    苏原意有所指，姜柚回答不上来了，她转身就走，“回去吧。”
    姜柚的回避让苏原犹豫片刻，他静静地看着姜柚的背影，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苏原已经沈默了太多次，这一次他不能再怯弱了，他初步得知两个月后边防部队和边防禁毒警署有场大型联合禁毒行动，这是绝密，他被选为特别行动队队员，一个月后就要出发参加特训，两个月后他们将要正面对上那些穷凶极恶的毒贩，苏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
    他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他追了上去。
    姜柚没有沿路下山，旁边一株乔木般高大的杜鹃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正要往那边去，追上来的苏原从后面拉住了她。
    “姜柚！”
    姜柚回头，惊诧地看向他。
    “你别说话。”苏原长到这么大，之前没有对任何女孩动过心，在恋爱这件事上他完全没有经验，只是凭自己的本能去做，他怕姜柚一旦开口拒绝，他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又会消散了。
    姜柚静静地看着他，如他所愿没有说话。
    “姜柚，我....”苏原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动作，他平生第一次对人告白，实在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没想过我们之后会有这么多的牵绊，更没有想到我会对你...如此欣赏。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对你...姜柚，我喜欢你。”他语无伦次地说完，紧张地看向姜柚，心里暗自懊恼，他这会儿的表达能力不足以让他将心意明明白白地说给姜柚听。
    他仔细注意姜柚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她只是诧异。这些话憋在苏原心里很久了，说出来后心里轻松了很多，不管姜柚是什么反应，他都不遗憾了。
    姜柚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虽然上次苏原主动拥抱了她，而且苏原一直对她都很照顾，姜柚也没有真的想过苏原会对她真的有什么心思，毕竟她知道的苏原是和刘馨在一起的。
    可她知道的剧情中，苏原对原来的姜柚一直很冷淡，和她经历过的完全不同，更没有对原来的姜柚表白过。
    不管是不是剧情被改变，姜柚都不打算接受苏原的告白，她忽视心里因苏原的告白而带来的悸动，对上苏原期待的目光，“对不起，苏原，我这辈子只想为祖国边防医疗事业献身，没有想过要谈对象。”
    苏原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姜柚冷淡的说出这些的时候，他还是颇受打击，明明他能感觉到姜柚对自己也动了心，为什么到头来她会冷酷地拒绝自己呢。
    可是苏原的表白并不是为了给姜柚带来负担，他装作无事地笑了笑，“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们能做朋友就很好。”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苏原的胸口闷痛不已，他只好装作欣赏风景，逃离般往旁边走了几步。
    “啊！排长，你踩到我的手了！”
    一道突兀的惨叫将两人都吓了一跳。只见一个野草堆突然站了起来，飞快地朝旁边跑去。
    苏原认出那个人形野草是他手底下的兵，他突然想起，今天有野外训练，他们今天的训练内容是野外隐蔽！
    右边灌木丛中响起一声口哨，另外一个人形野草站了起来，“一班收队！咱们给排长腾个位置。”
    姜柚目瞪口呆地看着七八个人形灌木野草堆从各个角落站了起来，飞快地跑入了深山。
    她看向苏原。
    苏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怎么看都像自己蓄意的，一排底下有训练他作为排长能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可他不知道训练地点啊，他们经常展开野外训练，有时候是分散训练，这些都由各个班长负责，今天倒好，一班全体战友目睹了他表白现场，关键是他还被拒绝了，他比姜柚窘迫多了。
    “咳！”苏原握拳咳嗽了一声，对姜柚保证道：“你放心，我回去就交代他们，叮嘱他们不许说出去。”
    姜柚从呆楞中回过神来，她怎么都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战士搞野外隐蔽训练，她注意到苏原脸皮都已经涨红，被那么多人暗中围观，此时最该害羞的人已经是苏原才对。
    姜柚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乌龙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一笑，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就被冲破了，苏原见她并不怎么在意，松了一口气。
    两人往山下走。
    将心里想说的话说了，这会儿苏原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不过沈默也不好，“那天那个行凶的歹人叫张大勇，唐连知道这事后非常重视，派人去镇上报了警，不过民警去了张大勇家里没找到人，估计是跑了。”
    姜柚点点头，“没事，抓住他是迟早的事。”
    苏原顿了顿说起张大勇的家庭情况来，“据他爱人说，那天张大勇进城是准备去找拐子来将她们母女给卖了，没想到在镇上碰到我们，这回张大勇不敢回家，对她们还是好事。”
    在这贫困的山区，卖老婆卖孩子是常发生的事，姜柚小时候见得更多。
    “张大勇会不会被判刑？”
    苏原点头道：“故意伤害罪，三年应该是跑不掉了。”
    姜柚点点头，“那一定不要放过他。”
    苏原保证道：“我会催促派出所那边的民警同志尽快抓到他的。”
    打了个岔，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了不少。回去还有两公里，走路得走半个小时，两人间隔两步远，前后走在小路上。
    姜柚想验证她现在的世界和她所知的剧情世界到底有没有区别，所以她就必须得问苏原一件事，只不过这问题涉及到苏原的私人问题，所以她犹豫到底要不要问。
    “那个...”
    “什么？”
    姜柚沈默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刘馨喜欢你吧？”
    身后迟迟没有传来声音，姜柚以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连忙道歉，“抱歉，这是你的私人问题，我不该问的，你可以不用回答我。”
    “我跟你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一直将刘馨当成妹妹的，她和苏琳是好朋友，经常来我家做客，以前我没觉得她有什么异常，前段时间，也就是你那次碰到她单独和我在一块那次，她说了一些...喜欢我的话，我真的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小妹妹，没想到她会说那些话，现在我都很少跟她接触的。”
    对这样的说法，姜柚挺惊讶的，剧情中的苏原可是跟刘馨结婚了的，只是两人一辈子也没有孩子，到底两个世界是不是一样的呢。
    “原来是这样。”
    “你为什么询问我这个问题？”苏原对她问起这个还是很高兴的，那是不是说明姜柚对他也是有意的，不然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姜柚当然无法对他说实情，只好说道：“好奇。”
    苏原笑了笑，问道：“你还好奇什么，说出来我一并回答你。”
    姜柚摇了摇头，“没有了。”
    听到这样的话回答，苏原不由得有些失望，他也想问姜柚一个问题，“姜柚，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姜柚嗯了一声，“你问。”
    苏原快走了几步，越到姜柚身前，跟她面对面，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我想问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苏原本来想的是让姜柚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可当他真的跨出那一步就发现自己想要的远远不止那样，他凝视着姜柚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两人认识时间不算短了，从姜家沟到百林村，她发现苏原是个很传统的华国男人，他高大英俊，但他是个感情很内敛的男人，兴许是这个时代的人情感普遍单纯，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今天他会如此直白地跟自己告白，这完全出乎姜柚的意料之外。
    姜柚移开视线，试图避开苏原认真的眼神，她想说是的，自己真的没有一点动心，可话却卡在喉咙，心也一阵不舒服地收紧，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苏原真的是动了心的。可横跨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是时代的差距，除此之外，她对苏原的喜欢并不足与支撑她放弃现在的一切，不顾后果地跟他在一起。
    “我...”姜柚停顿了片刻，才说道：“我们不可能。”
    姜柚说的不是我不喜欢你，苏原急了，连忙追问：“为什么不可能？你是觉得我哪里不好吗？”他想起苏琳曾经跟姜柚说过自己的家庭不欢迎农村儿媳，他连忙解释道：“是不是因为苏琳说的那些话？我父母都是很有素养的人，他们根本不会存在城乡之别这种想法的，我父母一定会支持我们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那刘馨呢？”姜柚下意识地问道。
    苏原想不到她在担心这个问题，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说道：“我会尽量远离她，一定不会跟她有任何牵扯的。”
    “她父亲是军区首长，难道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吗？”
    苏原急迫地解释道：“这我早就知道，我以前包括未来的所有东西都只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不会违背自己的本心走任何捷径。你说你不想为了谈对象放弃自己的事业，我可以给你承诺，只要你在这里工作一天，我都会在这陪着你。”
    姜柚不说话了。她承认她真的很心动，可是理智在疯狂地阻止她继续下去，她一直以来都将自己包裹成了一个茧，将自己封闭在原来的世界里，似乎这样，就不会掩盖她原来世界的踪迹。
    她迟迟不说话，苏原没有催她，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苏原，对不起。”姜柚狠下心，抛出这句。
    苏原乍然一听有些失落，他明明都已经感觉到姜柚的动摇了，但她最终还是说了不。
    两人沈默地回到驻地。
    姜柚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医院，等她走到诊室，才发觉自己还带着那只腊梅，只不过寒风吹落了不少花瓣，只剩零星几片看着光秃秃的。
    宋琪的声音从诊室传出，“齐医生，这红薯好甜啊。”
    “是之前姜医生的大哥从家里给她带来的。”
    宋琪沈默了片刻，“是吗？那可惜了，以后可能吃不到了，姜医生和她家里断绝关系了吧。”
    齐颂没接话。
    透过门缝，姜柚看到宋琪将自己咬过一口的红薯朝齐颂递过去，“你尝尝，真的很甜。”
    齐颂偏开头，“我吃过了，谢谢，你吃吧。”
    宋琪有些失望，“今天早上我看到姜医生和苏排长一起跑步呢。”
    齐颂写字的笔停顿片刻，“是吗？”
    宋琪笑道：“看样子挺亲热的，大概两人好事要近了，姜医生美，苏排长帅，两人还真是挺合适的。”
    齐颂又不说话了，嘴唇紧紧地抿着。
    “齐医生，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走行不行？”
    齐颂擡起头，扶了扶眼镜，“我现在没有这个打算，宋护士，我要写一篇论文。”
    宋琪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还笑道：“是吗？是关于什么的，写好之后我能看看吗？”
    齐颂不得不挑明了说道：“你要不回护士办公室去吧，我需要安静的环境。”
    姜柚推门而入。
    齐颂换上笑颜，“你怎么来了，今天轮休嘛，不多睡一会儿。”
    姜柚一进来，齐颂就将钢笔放下了，宋琪的笑容隐了下去，看向姜柚的目光带着敌意，“姜医生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跟苏排长多待一会儿？”
    宋琪对她的敌意太过明显，姜柚都不知从何而来，难不成是因为她和齐颂一间诊室？
    她没有回答宋琪，转头跟齐颂说话，“有病人没有？”
    齐颂点点头，“来了个感冒患者，打了一针，又开了点药，走了。”
    姜柚这才想起来，苏原的手该换药了，“苏排长该换药了，估计是忘记了。”
    被姜柚刻意忽视的宋琪不服气地抢问，“今天你不是跟他在一起吗？怎么没提醒他一下？”
    姜柚撇了她一眼，宋琪还是个小姑娘，情绪都显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的敌意，以前宋琪对她的态度挺正常的，齐颂一来她就开始了，而且是越来越深刻。
    她扫了一眼宋琪手里的红薯，似笑非笑地说道：“宋护士，吃别人的东西应该打个招呼啊。”
    宋琪顿时红了脸，她看向齐颂，想说是齐颂招呼她吃的，猛地想起来，好像是自己走进来看到火盆边上烤了一个红薯，正散发着香味，于是就捡起来剥开吃了，她本来想分齐颂一半的，齐颂皱了皱眉说不吃。
    这时候齐颂说话了，“我想着你可能要来，就烤了一个红薯在火边。”
    宋琪的脸色顿时变得雪白，吃到嘴里的红薯味道似乎也变得苦涩起来，原来这个红薯竟然是齐颂特意给姜柚烤的。
    姜柚扫了宋琪一眼，齐颂还算给她留颜面了，她本来不想跟宋琪计较，但宋琪似乎有些得寸进尺，逮着机会就对她阴阳怪气，都已经好几次了，今天她也不想让步了，就对齐颂笑道：“也不是我舍不得，你特意烤的红薯让别人吃了，真是辜负了你一番好心。”
    宋琪见面就怼姜柚，怼了好多次了，无缘无故的，之前姜柚都不会跟她计较，让宋琪越发放肆起来，齐颂实在看不过眼，这才想帮姜柚小小的教训她一下，没想到今天姜柚竟然回击了，让齐颂倍感意外，姜柚是个清冷的性子，轻易不跟人发生冲突的。
    “没事，我再重新帮你烤一个。”齐颂说着，重新拿了一个烤在火边。
    宋琪看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又气又羞，白着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红薯。
    姜柚已经将她当成了空气，倒了杯热水，抽出一本没有看完的书看了起来，齐颂也低头做起自己的事情。宋琪越发地尴尬，哀怨地看了齐颂一眼，不甘心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