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这辈子的姜柚从来没有穿过母亲织的毛衣，白秀娟会做鞋子，冬天都会做布鞋，不过都是卖出去换成米油。她低头看了一眼布包里的毛衣，能看得出来毛衣是精心织成的，她无缘无故，怎么能穿别人妈妈织的毛衣呢。
“没有嫌弃，但是我不要。”姜柚低声说完，转身离开。
姜柚说这话虽然语调没变，但苏原就是凭空感觉到了她周身的气场变得低沈，他讷讷地没再说话，看着姜柚快速走远。
这天晚上，姜柚忙到很晚才回宿舍，白茫茫的大雪盖住了驻地建筑，天与地融为一体。
今天有好几个患者，姜柚午饭都没时间吃，更别说去打热水了。医院那边没有烤火的地方，脚早就冷得麻木，姜柚的体质比较特殊，冬天的时候手脚容易发冷，不用热水泡暖和的话，一晚上脚都不会暖和过来。回到宿舍，房间里总算暖和一些，姜柚想到昨晚上还剩了一些热水，将就能泡个脚，她找出脚盆，提起暖壶。
“咦？”暖壶重量不对，仿佛有一整壶水。她拔开瓶塞，果然冒出了腾腾的热气。
谁给她打的热水？姜柚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将热水倒进脚盆，痛痛快快地泡了脚还有热水能洗脸擦擦身子。
从这天起，姜柚每天暖壶里的水都是满的，有时候是她自己中午回来打的，更多时候不知道是谁帮忙打的。她房间一直没上锁，只有晚上回家睡觉的时候会把门拴起来，对方只是帮她打水，并不动她房间里的东西，姜柚前几次留了字条在暖壶上，大意是谢绝对方的好意，但是没有用，她没有打热水的时候，暖壶都是满的。
最开始姜柚怀疑是苏原帮她打的热水，直到这天中午姜柚回家提暖壶去打水，遇到了刘金凤，刘金凤打趣她，“姜医生成了我们部队最受欢迎的人了，我这两天都看到小郭和小徐两个帮你打热水呢。”
“小郭？小徐？”
刘金凤看她表情迷茫，也迷茫了，“怎么，你不认识他们两个吗？”
姜柚摇头，“不认识，他们怎么会帮我打热水？”
刘金凤笑了，“他们都是一排的人。唐连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姜柚明白了，却没有多说什么。她去找了苏原。
“一排的战士帮我打热水，请你代我转达谢意，战士们的任务和训练都很辛苦，真的不用费神帮我打热水。”
一排的战士们在训练，围着训练场在跑步。苏原双手叉腰，脚分开站得和肩膀一样齐，他侧身对着姜柚站着，像生长在峭壁上挺拔的青松，出类拔萃，看着奔跑的战士，微微侧头，示意他在听。
“有这回事？”苏原笑了笑，“姜医生你就别拒绝了，这帮粗人难得有这么心细的时候，让他们现在训练一下怎么对女人好，以后才好找老婆，姜医生，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再说，你在他们心里可能不是女人，是救死扶伤的天使，我阻止不了的。”
姜柚楞了楞，天使？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我没有他们想象得那样神圣，我只是个普通人，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和你们一样。苏排长，我不希望自己给别人添麻烦，麻烦你跟战士们打个招呼吧。”
这天下班后，姜柚再次发现暖壶里灌满了热水，她想买把锁把门锁上，这个念头在心里萦绕几圈，到底还是摁下去了，她无法狠下心将那些真诚的善良锁在门外。
进了腊月，气温又降了许多，随着大雪封山，病人慢慢便少了，可回家变得更加艰难，山路崎岖且滑，海拔高的地方路面甚至凝冻起来了，姜柚本想回家看看家人，也不得不取消计划。接连下了几场大雪，驻地里的道路却干干净净，积雪都被战士们推到一边堆了起来。
即使没什么病人了，姜柚还是每天定时去医院坐诊，杨胜在他的诊室弄了一张木制火盆，宋琪和张小花便蹭着烤火，因为张兰的关系，姜柚不想过去，她的诊室没有火，温度和室外没什么两样，她实在冷极了就起来走走。
‘梆梆——’
“请进。”
一个战士推门进来，满面笑容，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姜医生，你好。”
姜柚擡头扫了他一眼，脸颊发红，摁鼻涕已经把鼻头摁得通红，说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不用问都知道是感冒了，“感冒几天了？咳嗽吗？”
战士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姜医生你真厉害！我感冒有三四天了，以前不怎么感冒，这次以为它自己会好，没想到越来越严重了。有点咳嗽，嗓子疼得厉害。”
“先量个体温吧，我看你脸红得厉害。”姜柚取出一根水银温度计，使劲甩了几下归零，让战士放在腋下。
战士穿着棉衣，不太好意思地解开扣子，将温度计夹在腋下。得等五六分钟才能出结果，战士坐在凳子上等着。
“我体质一向很好的，这次洗了个冷水澡，竟然感冒了。”
姜柚看了他一眼，“这大冷的冬天，你洗冷水澡，你不感冒谁感冒？”小战士看起来不到二十岁，脸颊还有婴儿肥，看着十分憨厚，他嘿嘿地笑，“我这洗冷水澡都不算什么，我们排长可是去结冰的河里，砸开冰层冬泳...”
他话还没说完，姜柚脸色倏地变了，“你们排长是谁？苏原？”
战士被她骤变的脸色吓了一跳，说话都不由得结巴了起来，“是，是啊。不过那是去年了，今年他不是动了手术吗，就没去了。”
姜柚听完，脸色飞快恢覆如常，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战士突然明白过来姜医生为何变了脸色，原来是自己没说清楚，他心虚地垂下头，心想姜医生看着漂亮温柔，没想到冷下脸这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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