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首映如期举行，三座城市十一家影院，中午回来的时候明亮看得出黎思行已经很累了。
    回去的路上明亮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黎思行：
    “哥，送你回家还是……”
    如果放在平时明亮都不用问直接送黎思行回家就行，但他哥最近很不对劲，从前只喜欢一个人呆着的人，现在干什么身边最好都得有个人。
    果不其然，明亮听到他哥说回公司。
    明亮转过头欲言又止，很想问问他哥到底怎么了，可看他闭着眼睛靠在这椅背上的样子又没忍心，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黎思行到了公司和之前一样直奔沈航运的办公室看剧本，沈航运最近都被他搞麻木了，看他进来头都不擡的继续看电脑。
    黎思行拿着剧本看了一会儿，沈航运拿着车钥匙过来问他：
    “我要出去，你跟我去？”
    跟沈航运出门就是饭局，他不想去，嫌烦。
    于是他起身说：
    “不去。”
    “有地儿呆？”沈航运又问。
    “楼上跑步。”黎思行说。
    “啧啧啧。”沈航运摇了摇头：“跟新人搭戏压力大了吧？不健身不行了吧？”
    黎思行瞥了他一眼。
    “照样甩你三条街。”
    说完转身就走了，沈航运在后边都让他噎乐了。
    黎思行是很不喜欢健身的，但他的这个工作性质没办法不保持身材。
    健身室，他戴着耳机麻木的跑着，脑子里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这种感觉对于现在的黎思行来说还是很舒服的，于是不知不觉间就跑了快两个小时。
    从跑步机上下来的时候，他都被汗湿透了，去洗澡的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没什么力气回。
    洗完澡出来黎思行后知后觉的发现有点饿了，看了眼时间有点晚了，但还是打算去食堂碰碰运气，不然就只能让明亮给自己泡个面了。
    正往那走着，路过排练室的时候忽然看到里边有个熟悉的身影。
    黎思行停了下来。
    排练室里，年轻的小演员正对着面暗号裙一五耳二漆雾而爸义更新漫话视频广播剧前的大镜子练习表情，他独自练了一遍，拿过立在旁边儿的平板看了两眼，调整了一下继续练。
    黎思行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擡手敲了两下门。
    小演员闻声回过头看到黎思行先是顿了一下，紧接着按灭了平板朝黎思行走了过来。
    “思行哥。”韩禾叫了一声。
    黎思行点了下头。
    “您怎么来这边了。”韩禾问。
    “去食堂路过，正好看到你在练习。”黎思行说着目光扫了眼韩禾手里的平板。
    韩禾下意识的把平板往自己的身后藏了藏。
    “啊……”韩禾应了一声。
    “吃饭了吗？”黎思行问。
    韩禾摇了摇头：“还没呢思行哥。”
    “一起？”黎思行朝门外侧了侧头。
    韩禾看了眼手表。
    “一会儿有事儿？”黎思行问。
    “没事儿，”韩禾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就是有门禁。”
    黎思行乐了：“你跟你舅舅说我要带你出来吃饭，吃完就给你送回去。”
    韩禾摆了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思行哥，还早呢，这才不到八点，咱们走吧。”
    黎思行没再说别的，带他出去了。
    黎思行没开车，所以没走远，带着他来了公司楼下的一家日料，之前他跟沈航运来吃过一次。
    进到包厢坐下，菜没上之前黎思行先要了一瓶清酒，倒的时候问韩禾：“能喝酒吗？”
    韩禾点了点头：“能喝一点。”
    黎思行伸手拿过了他的杯子。
    “来过这儿吗？”黎思行倒酒的时候擡眼问他。
    韩禾连忙接过黎思行递来的酒杯说：“没有，我很少出来吃饭。”
    黎思行笑了起来：“你舅舅管你这么严啊？”
    韩禾摇了摇头：“还好，舅舅不怎么管我的。”
    黎思行扬了扬眉毛，没再说什么。
    秦骁野管人多严他是领教过的，韩禾这么说他肯定不信。
    一盘刚炸好的天妇罗，韩禾夹了一块儿吃了。
    “好吃。”他说。
    “是吗。”黎思行拎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嗯，思行哥你也吃啊。”韩禾把盘子往黎思行那边推了推。
    黎思行喝了口茶：“不用管我你吃你的。”
    “好的。”韩禾应道，又夹了一片生鱼片吃。
    这家店确实是很好吃的，韩禾跟黎思行边聊边吃，吃了不少，有些腻了，想再倒点酒解腻的时候，发现那一小壶的酒都被他喝完了。
    “再要一壶？”黎思行看到他的动作问他。
    韩禾放下酒壶摆了摆手：“不了不了，再喝就多了，现在都有点晕了。”
    黎思行笑了起来。
    韩禾也跟着笑了笑。
    笑过后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擡头问黎思行：
    “思行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黎思行扬了扬下巴让他问。
    韩禾顿了一会儿，或许是在思考如何开口，大概过了10秒钟，他说：
    “思行哥你为什么……要帮我接那部戏啊？”
    黎思行对于他的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意外，他单手撑着脸反问他：“你觉得呢？”
    韩禾坐在那沈默着，过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的问：“是因为……舅舅吗？”
    “为什么这么想。”黎思行问。
    韩禾苦笑了一下，说：“不然我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黎思行没回他这个话，他从服务生要了一个新的杯子，给韩禾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韩禾接过说了声：“谢谢。”
    黎思行放下茶杯静静的说：“小韩你知道我跟你舅舅有多久没见了吗？”
    韩禾楞楞的摇了摇头。
    黎思行低着头说：“十二年。”
    韩禾倒吸了一口气。
    黎思行继续说道：“我们是几个月前在他的私房菜馆再见的，当时一起的有沈总丶梁导和李导。”
    韩禾擡头看着他。
    他听黎思行接着说道：
    “你知道我们那天为什么会一起吃饭吗？”
    韩禾顿了顿：“因为请你参演这部电影吗？”
    黎思行摇头：“当时我已经很明确的拒绝过了。”
    “那是因为……”韩禾有点猜不到，或者说猜到了他不太敢相信。
    黎思行双肘撑着桌子身体向前倾了倾。
    “因为你。”
    韩禾瞬间瞪圆了眼睛。
    “沈总说，小韩会是下一个影帝。”
    韩禾先是楞了好一会儿，摆手说：
    “思行哥你可能不知道，沈总会觉得我是下一个影帝和我当初为什么能进咱们公司都是因为……”
    “像我？”黎思行倒着茶，擡眼扫了他一下。
    韩禾僵了一瞬，说：“您看见了。”
    在练习室的时候，韩禾就是在看黎思行从前的电影学他的表情。
    黎思行摇摇头：“没看见，猜到的。”
    “啊……”韩禾低头应了一声。
    黎思行看着他这个模样忽然笑了。
    韩禾被他笑的有点懵。
    “像我就这么让你难堪啊？”
    韩禾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是因为……”
    看到黎思行满脸的笑韩禾反应过来他是在逗自己，于是脸更红了。
    黎思行收了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能把一个人学的这么像是你的本事小韩，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这很厉害，但在这个圈里你单单学的像并不出奇，你有你的特别之处，而沈总恰巧看到了这一点，也相信其他人同样会看见。”
    韩禾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对黎思行点头应道：“我明白了思行哥。”
    说完后又满脸认真的继续说：
    “但我还是得解释一下思行哥，我能像您一点也不难堪，反而很骄傲，我身边有很多人都在学您，都不像，只有我最像。”
    黎思行被他说的一楞，接着就被逗笑了。
    他说：“行了，可别美了，吃好了？送你回去。”
    韩禾嘿嘿笑了两声，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黎思行扬了扬眉：“不想让我送？那你让你舅来接你吧。”
    “啊？”韩禾楞了一下，刚想说不用，黎思行就冲他要了手机。
    “哪个是你舅舅的电话？”黎思行拿着韩禾的手机问。
    韩禾过来把通讯录翻到了秦骁野的电话号码。
    黎思行一秒都没犹豫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接的很慢，赶在结束最后的几秒钟接了起来。
    黎思行让韩禾坐在大堂等他，他则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喂。”秦骁野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
    黎思行听着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说了句：“晚上好。”
    那边听到黎思行的声音先是沈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韩禾呢？”
    “哎……”黎思行叹了口气：“我是老虎吗还能把你外甥吃了？好不容易给你打个电话你就只惦记你外甥啊？”
    那边又沈默了。
    黎思行默默叹息，但面上却笑了起来。
    他说：“好了，不开玩笑了，小韩喝多了，你来接他一下？”
    “喝多了？”
    电话那边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秦骁野的诧异。
    “是啊，”黎思行说：“就在我们公司楼下的日料，我等你过来。”
    说完黎思行也没等秦骁野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黎思行看着手机页面上的通话记录安静了两秒，然后拿着手机回到了饭店大堂。
    一进门就看到小韩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不安的盯着他。
    “这么紧张？怕我跟你舅舅告状啊？”黎思行逗他。
    “不是。”接过黎思行递过来的手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黎思行就在大堂呆了一会儿就已经有认出来他的人了，甚至于还有过来找他合影的。
    韩禾坐在原位看着他游刃有馀的和过来跟他合影的粉丝谈笑互动才忽然惊觉刚刚那个跟他吃饭的人是谁。
    桀骜不驯的影帝，镜头的宠儿，导演的缪斯……曾跟他天地之隔，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黎思行。
    而这个人现在却在陪他一起等舅舅接他回家，这种感觉很迷幻，像是每天都在拜的神仙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一样……
    他此刻不再是那个被媒体写成游戏人间冷血无情的影帝了，而是一个会教他演戏的前辈丶一个会抚平他负面情绪的哥哥。
    秦骁野来的很快，大概20多分钟就到了。
    他一门就看到被几个人围着的黎思行，以及被黎思行挡在身后坐着的韩禾。
    韩禾看到秦骁野瞬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过去乖乖的叫了声：“舅舅。”
    秦骁野眉头紧锁，上下看了他两眼：“喝了多少？”
    韩禾连忙说：“没多少，没多少，一点点。”
    秦骁野听后眉头还是没有放下去，搞得韩禾很是紧张。
    这时已经从人群中脱身了的黎思行走了过来，
    他说：“逼供呢这是，是我让他喝的，要不咱们赦他无罪？判我？”
    秦骁野转头看向他，没有说话。
    这是他们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第一次见面，气氛多少是有一些不对。
    韩禾左右各看了两眼，选择遁逃，他冲秦骁野伸出手小心点的说：“舅舅我有点晕，我还是上车等你们吧。”
    秦骁野看了他一眼，把车钥匙扔给了他。
    韩禾拿到钥匙转身跟黎思行告了别赶紧离开了这里。
    韩禾走了以后秦骁野忽然问他：“你也喝酒了？”
    黎思行眨了一下眼睛，点头说：“喝了，一点点。”
    “没开车？怎么回去？”秦骁野又问。
    其实这句话秦骁野可以不问的，他看黎思行的样子清醒的很，而且这里又是他公司楼下，他有太多办法回去了，可看着他，秦骁野还是没忍住问了。
    黎思行说：“等你来接我呢么不是。”
    秦骁野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出走，黎思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跟了上去。
    停车场，韩禾乖乖的坐在车里等着他们，因为韩禾坐了后面所以黎思行也没矫情直接坐到了副驾驶上。
    秦骁野面无表情的发动车子，一路上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秦骁野是不想说话，韩禾是有点怕秦骁野不敢说话，黎思行则是在想事情。
    车子快速的行驶在流光溢彩的马路上，等黎思行回过神的时候，车子已经驶上与他家相反的方向上了，他没有问为什么，管他往哪开，就这样开到月球都可以。
    过了一会儿车子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口降下了车速。
    “舅舅你把我放门口吧，我自己进去就行。”韩禾看着窗外景色说。
    “嗯。”秦骁野应了一声，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韩禾擡手去开车门，临下车前他对黎思行说：
    “思行哥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也谢谢你跟我聊天。”
    黎思行眯眼笑了笑：“不客气，好好休息。”
    “嗯！”韩禾快乐的应了一声，开门下去了。
    下去后他站在车边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跑进了小区。
    “你跟小韩不住一起啊……”往回走的路上黎思行忽然问了一句。
    秦骁野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他今年21了，不是12。”
    黎思行想起韩禾怕秦骁野的样子，说：“也是，自己住多轻松，跟你住有压力。”
    秦骁野扬起了眉毛，一脸难以置信：“我让你有压力了？”
    这句话出来，俩人都沈默了。
    这句话带出了很多他们从前的事儿，而他们现在的关系提起从前的事儿似乎很尴尬。
    “哟，那可太有压力了，”黎思行玩笑般说道：“让个小哑巴都开口说话了你说有没有压力？”
    秦骁野听后忽然笑了，不知道是想起了些什么。
    黎思行转头去看秦骁野嘴边的笑容，忽然问：
    “哥你还生气么？”
    秦骁野顿了顿，侧头扫了他一眼：“生什么气？”
    “没生气啊？”黎思行懒懒的说：“那怎么这么久都没再找我了呢？”
    秦骁野都被他这个说法问蒙了，他说：“我呆着没事儿找你干什么？”
    黎思行低下了头，想说的话在临出口前停住了，换成了别的，他说：“我不是你弟么。”
    “哥就必须得找弟？”秦骁野朝他侧了侧脸。
    黎思行笑了起来，说：“是啊。”
    秦骁野扬了扬眉：“那为什么不是弟找哥？”
    黎思行笑的更开了，点头道：“行，那我去找你。”
    秦骁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楞了一下。
    “就在这等我呢是吧。”秦骁野说。
    黎思行也跟着笑，往后靠在车坐上叹了口气：“是啊，哥哥太高冷了，当弟弟的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这话秦骁野没接，收了嘴边的笑容，沈默了。
    黎思行注意着他的沈默，心理暗骂了自己一句。
    难得融洽的气氛自己嘴贱什么多说这一句。
    他脑袋里疯狂思考着，要该怎么打破这个尴尬的氛围，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秦骁野开了口。
    他说：“没高冷也没不让你找。”
    “你想什么时候找我或让我找你都行，不用像今天这样拿韩禾当借口。”
    “之前……哥的错，哥给你道歉。”
    “现在我既然又出现在你面前了，就不会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