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这三年来,她救助过不少仙门中人,其一大家都是仙修,同根相连。其二,也是最重要的,想通过他们打听天虚山的消息。
或者说沈惊问的消息,好未雨绸缪。
她从来没想过正主能找上门来。
更准确地说是经过三年无惊无险的日子,慢慢麻痹了她的神经。
生于忧患,死于摆烂。
“你在想什么?”
上方人似乎看穿了她的不专心,匕首又往下压了压,她有种马上就要血溅三尺的错觉。
控制眼珠子左右摇晃,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想。
她心里简直欲哭无泪,沈惊问什么时候又弄了个三号,他是觉着三缺一吗?
“你骗人。”
他很平静地陈述事实,手上动作却让她汗毛直立。
匕首尖顺着脖子滑上脸颊,堪堪停在面具左耳处,稍一用力绑住面具的绳子就会被割断。
这是生命的绳索,断不得!
陈忆容绝地求生,吓得嗓音都变了调:“小心!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白色纱布隐隐透出一团血色,越来越大,颜色逐渐刺目。
他毫不在意,不过匕首总算离开了脸。
还没有把提着的那口气放下,下一秒,它又来到了自己的心口。
三号漫不经心把玩手中匕首,手指灵活控制刀尖在左胸画圈。
那是心脏的轮廓。
“你的心,跳的很快。”
“我担心你!”
她瞳孔微缩,眼中充满焦急,像是根本在意他的危险动作。
“真的?”
“真的。”
“我不信,把它挖出来看看才知道。”
沈惊问,你已经得到我的心,我的真心就不必了吧。
“还有,我在……在想你。”
想你三年不见,神经病越来越严重,求你吃药吧。
“我跟你非亲非故,你想我做什么?”
眼中全是戏谑,嘴角一边微微上扬,邪性得很。
“我觉得你很熟悉。”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出了声。
他的唇明明如此饱满,笑起来时却格外凉薄,叫人汗毛直立。
“熟悉?”匕首又换到脸上,轻松挑开面具上松松垮垮的绳子,眼看着就要露出真容。
“等等!”
陈忆容尖叫出声,这哪里是在卸下她的面具,这是在要她的命。
“等什么,你见不得人吗?”
手顿了一下,他语气有点不耐烦。
微凉的指尖压着皮质面具边缘,只需要轻轻一拨就能撕开那层薄薄的伪装。
“我……”
她话还没说完,面具已经拿掉,
陈忆容安详地闭上眼睛。
咸咸的海风吹到在脸上,带来微小沙砾,久不见天日的脸柔嫩异常,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她难受皱了皱眉,想着还是要在屋里多装几层纱帘,等到她已经在蓝色和茶色中纠结完毕后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咦?
居然还活着,毫发无损地活着,没有预料中的暴怒或冷喝。
小心睁开一条眼睛缝,她发现三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像生气,也没有怨恨,而是一种好奇和探究。
难道过去太久,他忘记我的样子了?
陈忆容不确定沈惊问此刻的心思,只能让沈默进行到底。
然后听见匕首掉在地上,她忍不住转头寻找声音来源,却被一只大掌拦住禁锢在枕上,另一只手以指为笔,细细描摹她的脸。
先是用坚硬的指甲沿轮廓勾勒一圈,又用指腹一寸一寸抚摸五官,眉毛,眼眶,鼻子,最后停在微干的唇上。
他的手,隐约有些颤抖。
“你说,觉得我熟悉是什么意思?”
他声音空洞,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陈忆容此时大脑小脑运转速度达到她人生巅峰,她鼓起勇气直视三号黑黝黝的双眼,颤颤巍巍说出了那四个字。
“我失忆了。”
“失忆?”
三号低头眯着眼,似乎在判断她说的真假。
“真的,那日我被人从乌克海救起,醒来后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大家都叫我小易。”
起先她还语气还是干巴巴的,后面越编越顺。
管他为什么不直接让她原地轮回,先给自己套一个失忆护盾,将来判罪也有可减轻处罚的操作空间。
他又笑了,这次笑得更渗人。
“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含着下巴摇摇头,她迷茫又认真看向他。
“我叫谢无妄。”
他隔空取过匕首,淡淡说道。
心停摆了一瞬,紧接着是一种说不出的酸涩。
无望,沈惊问给自己的三号取名未免太悲凉。
忽然胸口一凉,他用匕首划开前胸一小块衣襟,春色绽放在空气中,如沙砾般的细小颗粒一个一个冒出来。
她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要不要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轻微的疼痛感传来,又薄又冰的匕首刺入皮肤,在上面来回比划。
嘴唇翕动,半晌她哑着嗓子颤声问:“你在干什么?”
他神色认真,一字一句道:“刻下我的名字,这样你就不会忘记了。”
我是不是不该用失忆这招。
“好了。”他挺直身板,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嘴角含笑关切问她:“痛不痛?”
陈忆容心里说不出的害怕,忍住不适咬牙摇摇头。
他歪着脑袋盯着自己刻下的三个大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储物袋中拿出个翠色绿瓶,往指尖倒一撮白色粉末,又俯下身细细洒在伤口处。
像极了大厨在对食材进行最后的调味。
没过一会儿,她发现胸前原本只是像笔尖刺入时的疼痛瞬间变成了撕裂般的剧痛,她忍不住用手去触摸。
谁料罪魁祸首先一步按住她的四肢,眼神炙热看她被疼痛折磨的样子。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她憋出这句话用了全身的力气。
火灼般的痛感窜入脑中,鼻翼一张一合急促喘息,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沈惊问你给我个痛快,行不行。
“现在痛吗?”
死死咬住嘴唇的陈忆容没空回答他,明显颤抖的身体让他获得了想要的答案。
“痛就对了。”
他偏过头,凑近伤口处,热气扑在上面加重火辣辣的痛感,他还嫌不够似地吹了吹。
“你要记好了,我叫谢无妄。”
“我是你的无妄之灾。”
陈忆容从心酸沈惊问变成了心疼自己。
你好好说,我听得懂,当年高考语文分还挺高,真的不需要写下来。
那阵撕心裂肺的痛感终于过去,她全身像被泡在水里过,躺在床上提不起一点劲儿。
谢无妄已经起身,拿出一套崭新的白衫套在身上。
她认出这就是当年自己逃跑时穿的那件衣服。
沈惊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决计不可能认不出自己,但他又不像要把她抓回去的样子。
难道真的信了自己失忆,决定留在这里观察一下她。
一定是的。
他在试探她。
他最喜欢做这种事情,当年利用闻静和穆承钧半夜表演恐怖直播测试自己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此刻陈忆容的心跳得快极了,如果能够蒙混过关,那她离回家又近了一步。
她这三年一直打听天虚山消息,注意沈惊问动向,也是因为任务进度停滞不前,迫切需要知道男主的一举一动。
她推测除掉乐正微身上世界本源的任务有1%的进度,剩下的6%一定跟沈惊问这个男主相关。
找个合适的理由顺理成章的待在他身边也不失为一种方式,前提是小命在。
有点考验演技。
穿好衣服的谢无妄站在床边,看着衣衫半解的陈忆容,伸手替她拢了拢。
“师妹,别怕我。”
师妹是什么鬼,他给自己的新身份?
见陈忆容身体微微僵硬,他当做没看见似的给她盖上被子,顺势坐在床边,脸却转向床尾。
“蚀骨粉腐蚀过的伤口,会永久留下疤痕。”
他说的轻松,把手伸进被子里,抓住其中一只脚。
陈忆容害怕他又要搞事,拼命挣扎。
“别动。”
短短两个字,他甚至连头都没回,就让陈忆容偃旗息鼓,不敢妄动。
他不会要砍我的腿吧。
这个三号到底继承了沈惊问什么暗黑性格,上来先斩意中人,然后不管不顾要她剖心自证,最后还在她身上乱涂乱画。
做事毫无逻辑性,比随心所欲的穆承钧还要不受约束,与冷傲孤高的闻静更是大相径庭。
更重要的是,她完全没感受到他所谓的爱。
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咔。”
清脆的响声在被子里仍旧清晰地传出来,她感觉到脚踝处有一个冰冷的铁圈。
“这叫定身环。”
听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我以后,就不会弄丢你了。”
他声音变得亲昵,拉开被子钻了进来,臂膀有力地环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师兄,”陈忆容迅速入戏:“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他闷笑一声,嗓音低沈道:“忘记你失忆了,师妹,我们是道侣呀。”
神他妈道侣,你对你另一半一上来就动刀子的吗?
道侣?刀侣比较合适,专门刀自己伴侣。
“没关系,你会很快习惯的。”
他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再多说,很快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虽然已经离开他三年,但这身风雪气息早已刻进她身体的每一处,很快在熟悉的气息下陈忆容也陷入了沈睡。
她不知道,谢无妄看了她一整夜。
他目光穿透陈忆容的心脏,低声痴痴地笑:“我先找到,是我的了。”
她身上还刻下了他的名字,一个为陈忆容而生的名字。
“我们回来了。”
谢景渊和乐正微两人天刚蒙蒙亮就回到小院,发现陈忆容不在自己屋子里。
“好像在我那?”谢景渊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估计又捡人回来照顾了一整夜。”乐正微翻了个白眼,陈忆容隔三差五就会去乌克海捞人,谁不知道就为了获取某人的消息。
“走,去看看,会不会是一条大鱼。”
乐正微兴致勃勃,救助的人每次醒过来总会给他们一定报酬感谢救命之恩,看在陈忆容是在创收的份上她也没过多阻止。
毕竟她是个很穷的女魔君,陈忆容是个很穷的天虚山首徒。
“容容啊,小仙君的伤怎么样了?”乐正微熟练地打开房门,下一秒立刻关上,又把跟来的谢景渊赶了出去。
“干嘛?”谢景渊摸摸脑袋,刚刚差点撞门上。
“没事,她还在休息,太累了,别去打扰她。”乐正微面不改色把谢景渊拎走。
刺激,陈忆容给沈惊问戴帽子了。
陈忆容在两人回来时就醒了。
她暗忖糟了,失忆这件事还没跟那两人串通好。
赶紧看向谢无妄,只见他眼神清醒,似笑非笑看着她。
“你不是说你失忆了,叫小易吗?”
谢无妄:我不会火葬场的,绝不。
陈忆容:呜呜呜,我一定是史上最惨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