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
酒吧的驻唱歌手深情演唱暧昧小情歌，每一个撩动的甜蜜音律平铺在暗潮涌动的空气里，莫名有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卡座静似一潭死水，几个木头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诡异的气氛直到服务员小威端上几道小吃，战战兢兢地凑到路权耳边说了什么，路权随即起身，“不好意思，我那边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随意。”
他转身就走，小梨的目光随之移动，坐在她身边的沈漫看得一清二楚，贺洵也瞧见，轻蔑地笑言：“小朋友，听哥哥一句劝，上杆子追男人的没几个能笑到最后。”
“不要你管。”小梨一脸认真地回怼：“我又没追你。”
贺洵脸色微变，压着火气想找回场子，“就你这没长大的小不点，送我我都嫌麻烦。”
小梨不甘示弱：“想我送给你？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噗...咳咳...”
端起酒杯的贺洵生生呛一嗓子，酒水洒出大半，狼狈不堪的样子给肖洱看笑了，原来不可一世的贺公子也有被女人当面阴阳的一天。
沈漫和向悦默契地互看一眼，没想到以乖乖牌着称的小姑娘居然也会出言反击，且气势丝毫不输他人。
贺洵悠悠起身，倒上满满一杯酒，举杯敬向悦，“嫂子你好，我们第一次见，自我介绍一下，贺洵，肖大神的铁兄弟之一，今晚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你见谅，这杯我干了，祝你们玩开心。”
他仰头一杯干，喝完又倒了一杯，这杯敬沈漫，“我这人很少主动敬酒，大美女除外。”
沈漫闻言笑了，端杯相碰，“沈漫。”
她觉得这家夥很有意思，身上散发着一股小混蛋的魅惑气，单看那双深情的桃花眼便能瞧出几分端倪，游刃有馀的情场老手。
贺洵最后端起酒杯碰碰小梨的可乐杯，毒舌不自觉地冒了出来，“可乐不符合你的气质，要不要哥哥出去给你买瓶奶？”
小梨瞪着眼看他，赌气似的抢过沈漫的酒杯，硬着头皮喝下一半。
沈漫眼疾手快抢走剩下的半杯，长辈训话的口吻：“你喝过酒吗，你就往嘴里灌。”
小梨垂眸有些委屈，贺洵不合时宜地笑了两声，她面子上挂不住，低头往外跑，沈漫下意识想追，贺洵出手拦住，主动请缨：“我去吧，哄小孩我最拿手。”
话已至此，沈漫没再坚持，凝视着一前一后消失的两人，心口那股躁意怎么都压不下去，端杯猛喝几口酒，起身径直离场。
“我出去抽根烟。”
一眨眼的工夫，人全都走光了。
向悦偏头看向肖洱，一脸迷茫加不知所措，“我现在有点混乱。”
肖洱点头，“我也是。”
“我们怎么办，继续坐在这里等吗？”
肖洱瞥了眼挤挤囔囔的酒吧，看他们潇洒离去的架势一时半会回不来。
“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饿不饿？”
向悦摸摸扁塌的肚子，“突然想吃刚出炉的小笼包，咬一口爆汁的那种。”
“我记得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店，是皮卡找到的，我带你去？”
“好。”提起皮卡她就想笑，“它的狗鼻子值得信赖。”
*
屋外阴风阵阵，吹在不御寒的丝袜上宛如刀割般生疼，高跟鞋在凹凸不平的石头路上前行，摇摇晃晃站不稳。
姜小梨找了一圈没找到路权，索性跑出酒吧透过气。
她走进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两瓶牛奶，戳开一瓶津津有味地吮吸，瞥见不远处的石狮旁有一条长凳，她走过去坐下，脱下高跟鞋轻轻揉弄胀痛的后脚跟。
身侧的位置莫名出现一人，她刚开始没在意，直到那人突然出声，“看吧，我就说你还没断奶。”
这声音既耳熟又讨厌，惹得她心口窜起无名火。
小梨侧目撞上贺洵那双迷人的笑眼，脑中警铃四起，条件反射起身要溜。
“——欸。”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软了几分，“我到底怎么你了，弄得跟我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你不是好人。”
贺洵听着好笑，“你从哪里看出我不是好人？”
“那天我在幼儿园门口看见你，你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还和几个年轻女孩子拉拉扯扯，伤风败俗，毫无廉耻之心。”
那天？
贺洵细细思索，前段时间的确去幼儿园接过远方表哥的小孩，只是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前前前女友，她误以为是他的孩子，叫来几个小姐妹堵着他要说法，回去后还被外婆骂了一顿狠的。
“那件事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
他转念一想，狐疑地看她，“不是，你怎么会在那里？”
她腰板挺直，满眼骄傲，“我是幼儿园大班的老师，最优秀的那个班。”
“哦，小老师。”
贺洵抢走她手里剩下的那瓶牛奶，扭开瓶盖往嘴里灌，破天荒地解释起来，“孩子是我亲戚家的小孩，至于女孩子，是我的前...不知道多少个女友。”
“全部都是？”
“最漂亮的那个。”
他眉头微蹙，伸手敲她的头，“你以为我什么人都要啊？我很挑剔的好不好？”
小梨微微眯眼，表示怀疑。
“你这是什么眼神？”
她耸肩，“不信。”
“...”
贺洵被这姑娘的实诚气得够呛，半天才憋出一句，“不信拉倒，说得我多稀罕似的。”
“气急败坏。”她唇瓣一张一合。
“你说谁气急败坏？”
“谁气急败坏我说谁。”
“我....”他摸着胸口轻喘两声顺气，强行哑火，“看在嫂子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免得说我以大欺小。”
她不说话，只是微笑。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小梨诚实点头，“嗯。”
“我他妈...”
贺洵火大的抓头，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抓得稀乱，英俊霸总秒变落魄乞丐。
小梨被他郁闷又憋屈的样子逗笑，一笑便停不下来，风吹在脸上也没那么冷了。
他喝完牛奶把空瓶子塞给她，反应迟钝的小梨这才发现牛奶被人偷了，好没气地指控，“牛奶不是给你喝的。”
贺洵冷哼，“我们路总可不喜欢这些小孩吃的东西。”
小梨一听来了兴致，“那他喜欢什么？”
“你想知道啊？”
“想。”
他笑得几分邪气，“你叫声贺洵哥哥，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告诉你了。”
“贺...”声音出口，她立马反应过来，“我才不叫，不给你占便宜。”
贺洵两手枕在脑后，背靠冰冷的石壁，懒洋洋地说：“你想清楚了，这个世界上对他最了解的人是我，肖大神也只懂皮毛。”
小梨表示不上套，“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慢慢摸索。”
他瞥了眼小姑娘神采奕奕的脸，好心提醒，“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轴，明知道没戏还非得往里跳。”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贺洵无言以对，随口问道：“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我不告诉你。”
“你该不会是因为那天他救了你所以想以身相许吧？”他一脸荒唐地嗤笑，“什么年代还搞这一套，俗不俗啊？”
“我乐意，你管不着。”
姜小梨被他戳破心思，越说越来火，穿上高跟鞋就要起身。
贺洵拽住她往下一拉，她跌坐回原地，他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酒吧太吵，还是这里安静。”
小梨没吱声，静静地坐着。
其实她也不喜欢那种场合，宁愿待在这里吹风也不想被嘈杂的音乐轰炸耳朵。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蹦出一句，“我可以帮你追路权，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她侧头看他，静待下文。
“以后我想清静的时候，陪我坐一会儿，就像现在这样。”
小梨不懂，“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讨厌我啊。”
他唇角上扬，直白地说，“因为讨厌，所以不会吵我，更不会问我要无聊的爱情。”